通過馬裏蘭抽煙的表情，王野判斷那應該是廉價煙。

只有抽廉價煙的人，才會露出如此明顯的滿足與不甘交雜的表情，猶如一個萬年處男在二百八十斤肥婆身上開了葷一般，覆雜難言。

王野就準備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嘲弄一番此時的糾結，卻聽馬裏蘭放下香煙，低聲說道：“希爾薇，我已經為你報仇了。”

王野立刻停下腳步，維持住逍遙法外的隱形功能，然後從隨身仙府裏將小馬紮、爆米花、啤酒等物一一取出，準備看戲。

“雖然……當年謀害你的兇手還有很多在逃，但是主使者已經全都伏誅啦，帶頭大哥傑克警長更是被我千刀萬剮，死得苦不堪言。其實我本來打算再折磨他幾個月時間，但是我想你若是地下有知，大概也不會為此高興，最後就給了他一個痛快。總之，你的仇，我終於為你報了。”

王野在旁邊聽得暗暗點頭，這馬裏蘭雖然身為野心家的職業之路曲折坎坷，一路淪落至此。但她的能力還是毋庸置疑，在回收站的亂戰之中，居然就順勢幹掉了傑克。

“其實這些年我時常捫心自問，我現在所做的事情，如果你還活著的話，會支持嗎？老實說，我沒什麽信心，雖然我認為自己做的事情並沒有錯，但是每當想起你，總難免有些心虛，你的性子認真又溫柔，從來不喜歡無端地殺戮，而我這些年殺過的人，比吃過的面包還要多了。”

說到此處，馬裏蘭深深吐了口煙：“如果你還在，或許會安慰我說這一切也是迫不得已，然後想盡辦法為我開脫……你這個人平時一本正經，但是在對待我的時候總是網開一面。以前人們總說我像是你的姐姐……好吧也有不少人說我像你哥哥，但其實咱們兩人之間，是你照顧我照顧得更多一些。”

王野在旁邊聽得入神，片刻工夫已經把一整包爆米花吃了個一幹二凈。

實在是這個劇情太新穎離奇。馬裏蘭何許人也？汞合金組織的Big7，把紅二代孫怡打壓地風雨飄零的野心家，連野生種至大這類恐怖分子都能收入麾下的魅力領袖，人稱野生種小馬哥，這樣一位豪傑人物，居然一邊抽著劣質香煙，一邊在緬懷姬友時露出小女兒姿態，怎能不讓人大吃特吃一番？

“希爾薇，最近這段時間，我每次做夢都會夢到你……明明從很多年前，對你的記憶就越來越淡，然而最近你的樣子忽又變得無比鮮明起來，簡直像是游魂上身一樣。所以這些天我都是見縫插針一樣，能睡就睡，只盼能和你多見幾面。”

王野打開第二包爆米花，開始瘋狂猛塞，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另一邊，馬裏蘭抽完了不知第幾根煙，只見手頭的紙包裏已經空空如也，才滿懷遺憾地收回手，仰天嘆道：“希爾薇，我多年夙願一朝圓滿，按理說，接下來就應該開啟新生，比如放下自己的野心，做一個自由自在的野生種。再或者幹脆去幫王野做事，他雖然不算是個優秀的領袖，為人卻還過得去，比長門那窩囊廢要強得多了……但是，我實在做不到，每當想起自己要一生這麽甘為人下，都五內俱焚。我在他面前表現得俯首稱臣的時候，關於取而代之的想法從來沒有停止過。哈，或許這真的已經是我的宿命了吧……無論當年的我怎麽樣，但這麽多年過去，我早已是一套固化的模板，除了這個馬裏蘭的人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才好，仿佛是面具戴的久了，臉孔也一道改變了。”

聽到這裏，王野覺得不能再任由她這麽自言自語下去，於是迅速放下爆米花，微不可察地清了一下嗓子，而後利用自身對肉體的控制能力，開始變更聲帶，調試聲線。

在註射過黑山弗裏曼提供的生化試劑之後，王野對肉體的控制能力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雖然在太空戰中意義不大，但是日常生活裏卻有各種妙用。

而王野還從來沒在外人面前展示過，此時正好拿來調戲一番小馬哥。

“絲萊雅，打起精神來呀。”

這溫柔綿軟的聲音一出，就見馬裏蘭騰一下跳了起來，右手處一片金屬光澤閃耀，下意識就展開了一片單兵艦裝，如刺猬一樣指向四周。

“什麽人！？”

王野用手指微調著喉嚨聲帶，將聲線與資料庫中那位溫柔親善的女人不斷貼合。

“嘻嘻，剛才一直念叨人家，現在卻連人家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希，希爾薇！？”

這一次，馬裏蘭是真的被震驚地有些說不出話，她四下張望了一番，而後強打起精神，豎起眉頭，厲聲喝問：“不可能！人死不能覆生，你到底是誰！？”

“嘿嘿，絲萊雅還是像以前那麽死腦筋，這麽多年過去，除了個子又高了，你也沒怎麽變嘛。”

馬裏蘭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這個聲音，這個語調……和當年的希爾薇何其相似！雖然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但隱約間真的感覺仿佛是希爾薇覆生於世。

但是，那根本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呢？人死不能覆生，那只是過去的常識呀，如果按照過去的常識，絲萊雅你也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呀，哪有一個活人能突然變出這麽多槍炮的？”

馬裏蘭聞言一震：“你，你是說……”

王野當然不會繼續深究這個話題，而是轉問道：“絲萊雅，你還好嗎？”

“哈，還好吧。”

馬裏蘭下意識地就已經做出了回答。之後，盡管她試著板起面孔，但目光中的動搖卻已經隱藏不住了。

事關希爾薇，她的確很難hold得住。哪怕明知道這很可能是什麽人躲在背後調戲她，但是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和語調，卻令人欲罷不能。

王野則興致高昂地繼續著自己的偽聲小課堂。

關於希爾薇的情報，這段時間他忙裏偷閑也收集了一些，盡管在流浪星域，公民信息不可能如發達國家那樣記錄地全面，可是通過那些碎片化的情報，王野依然能勾勒出一個輪廓。

而要調戲小馬哥，有輪廓就足夠了。

因為不足的部分，小馬哥自然會自己腦補出來……這就叫趁人之危，而王野一向精擅此道。

“絲萊雅，放下過去吧，你活得實在太沈重了。”

馬裏蘭苦笑了一下：“希爾薇，說得容易，但過去的事情哪裏那麽容易就能放下？”

“會比為我報仇更難嗎？咱們還弱小的時候，傑克他們是何等龐大恐怖的存在呀，可今天看去也不過如此……再沈重的過去，也只是過去。絲萊雅，你的人生還很漫長。”

“我的人生在你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經終結了。”

“不要說這麽喪氣的話！我不喜歡！”

馬裏蘭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吧，我不說了。”

“你這是在敷衍我！”

“……希爾薇，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野心家沒有好下場，這一點咱們當年曾經討論過的。但是，這個角色我已經扮演太久，這條路我已經前進了太久，不能回頭了。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而我身後已是萬丈深淵。”

“可是……”

“很開心你能對我說這些，已經有很長時間，沒人肯對我說這樣的話了。但是，我還是要繼續前進下去，哪怕最終的結果是粉身碎骨，也不過是下去與你相會，讓你等我這麽久，真的抱歉。”

“不過……”

話沒說完，馬裏蘭猛地豎起眉頭，伸手指向前方：“王野，你特麽玩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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