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的屍體很快就被地下工房的工作人員收容起來，路小婉雖然心中略覺奇怪，卻沒有時間多管這個死人。

女子帶著王野臨死前的供詞，向方青卓做了緊急匯報。

根據王野的體檢結果，以及供詞來看。殺害顧南希將軍的，的確是他這個七局特工，具體目的不詳，但可以確認是何遠紳直接下令暗殺，而且本來是打算瞞天過海，依靠七局在通海星的豐富資源，瞞過所有人的耳目。然而執行命令的特工在巨大的良心壓力下，不堪重負，才使得問題曝光出來。

何遠紳下令暗殺顧南希的目的不詳，七局特工動手的具體細節不詳，但事情的真相已經漸漸露出了輪廓。

因為有個很簡單的推論：如果那個特工沒有更改計劃，而是忠實地將何遠紳的命令執行下去，會怎麽樣？

答案：考慮到王月明前期扮演的角色王野與趙家千絲萬縷的聯系，一旦他刺殺後逃逸，又偏偏在現場留下了大量可供追查的痕跡……那麽趙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必將面對整個共和國的怒火。七局藏身幕後趁機收割，將成為最大的贏家。

這個推論聽起來簡直驚世駭俗，但從眼下的證據來看，恐怕已經可以確鑿無疑了。何遠紳為了一己之利，不惜喪心病狂地刺殺了顧南希將軍……而若非他手下特工王月明良心發現，恐怕還真要讓他陰謀得逞！

雖然目前來看，證據鏈上仍有破綻，例如王月明的另一個身份王野，與七局特工並不能完美契合，但是在主要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些許破綻就不值一提了。

方青卓迅速召開會議，將相關消息傳播開來。當天中午之前，不單單是通海星，就連母星天京城的政要們也得知了中情七局做下的驚世駭俗之舉。

刺殺十三軍軍長，天狼星戰爭屢立奇功的功勳大將，通海星的重要一級……中情七局究竟想做什麽！？

同一時間，何遠紳也是要精神崩潰了。

雖然早在動手之前，就預料到可能事情會敗露，但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敗露得這麽快！而且從內部情報系統得到的消息稱，事情居然還是執行的特工禁不住良心拷問，主動洩密出來的！

真是活見鬼了，刺殺顧南希的方案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嗎！你良心拷問個什麽啊！

由於信息的不對稱，何遠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落網的是王月明，而非肖月明。

而他現在也無暇顧及什麽肖月明了，就這短短幾個小時時間，他的電話幾乎被打爆，要求他立刻前往進行當面匯報的高層領導就不下十個——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其餘質詢、斥責的郵件更是數不勝數，一時間，宛如大廈傾覆，整個中情七局都沈浸在詭異微妙的氛圍之中。

哪怕只過了短短半天時間，何遠紳就感覺手下人開始各起異心，看待自己的眼光，都無覆往日的敬畏……他們仿佛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更有甚者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提前跳反了。

然而最終不需要他們猶豫什麽了。

中午的時候，兩名超級戰士在一位中年人的帶領下來到了何遠紳的辦公室，亮了一張總局特工的證件後，便不由分說地帶走了何遠紳。

根據中情七局的資料，但凡是被總局特工以這樣的方式帶走的人，基本沒有囫圇放出來的先例，換言之，何遠紳已經完了。

何遠紳本人也已經深陷絕望，目前唯一能夠期待的，就只有他的老上司，大後臺，國家前副總統洪明波。

何遠紳與洪明波的合作已經超過十年了，當初，是洪明波相中了賭性十足，又無法無天的何遠紳，借著一次立功的機會，將他提拔到了中情七局局長的位置上。

對於一個出身卑微的人來說，這次破格提拔，幾乎等於將他半只腳搬進了華夏的上層圈，洪明波對何遠紳恩同再造。而何遠紳投桃報李，幾年來以最大的權限回報著洪明波，同時也讓自己的根基變得更為牢固。

他們兩人之間的利益輸送，貫穿了何遠紳主政七局的十年時間。何遠紳作為一個合格的官僚，自然也暗中保存了大量有關洪明波的黑材料……

所以如果何遠紳真的出了事，洪明波就有足夠的理由去保他。而以洪氏家族在華夏共和國掌握的權力和影響力來說，顧南希的事情未必就壓不下去。

華夏的真正統治者，是那些傳承數百年的政治家族，而非形式上的議會，或者選舉出來的總統。而對於這些幕後操控華夏共和國的大家族來說，顧南希其實也不算什麽。

死就死了，又能如何？只要洪明波真的想要保何遠紳，這件事情還是能壓得下去的！

何遠紳被套上黑色的頭套，推上了冰冷而破舊的浮空車，搖搖晃晃向著天京城郊行駛過去，而他的一顆心也隨著車子的顛簸上下搖擺。

接下來……他還會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嗎？他的政治生命，他的生命，難道就此結束了嗎？

……

要不要救何遠紳？

對於洪明波而言，這似乎不是什麽值得猶豫的問題。

何遠紳闖的禍事太大，就算洪家是屹立數百年的豪門，就算他是家族元老，想要將這件事一力擔當下來，也顯得勉強了。

關鍵是，有那個必要嗎？何遠紳雖然是條好用的狗，十年來為他輸送了可觀的利益，但說到底也只是個賤民出身，為了救一條狗而連累了主人，那可就是笑話了。

唯一需要顧忌的就是那條瘋狗臨死前瘋咬他人，真的咬到自己，那就麻煩了。

何遠紳在中情七局局長的位置上坐了十年，親自幫洪家處理過的私密事件數不勝數，他知道的實在太多了。父親當年就說過讓一條瘋狗知道太多，早晚有一條會傷到自己，可自己一直沒有把那條貧民賤狗太當回事，想不到現在他居然膽大包天地惹出這樣的禍事來。

那麽，事情要如何處理呢？就這麽甩掉似乎也不太妥當，何遠紳畢竟是跟隨了他十年的忠實走狗，如果說脫手就脫手，不單其他為家族服務的忠犬會寒心，落到其他大家族眼中，也會覺得洪家人失了風度。

那就多少表示一番好了，至於何遠紳能不能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逃過一劫，那就要他聽天由命了。

就在洪明波逐漸打定主意的時候，網絡上開始出現一了奇怪的聲音。關於洪明波與何遠紳的利益輸送，開始迅速傳播蔓延。其中的事情半真半假，有些純粹是憑空捏造，但也有不少是實打實的幹貨。例如何遠紳借中情七局的力量要挾一個保險集團，為洪明波的兒子輸送利益多達八十億信用點……其中許多細節，簡直像是當事人親自披露出來的一樣！

得知消息的洪明波當場就砸碎了自己心愛的玉器。

“這不知死活的賤狗！竟敢要挾我！？”

在洪明波看來，這網絡上的流言顯然是何遠紳在以同歸於盡威脅自己……這種出身下賤的賤種，果然是養不熟！

八十億的事情當然奈何不了他，這些傳承百年的大家族，比這更大的風浪都經受得起。一百三十年前，一力主張放棄通海，與自由聯盟和歌凱妥協的綏靖派首領方家，都只是隱忍了二十年，就重新活躍起來。那可是赤裸裸地賣國，而自己鯨吞八十億又算什麽？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自己養的狗，居然真的敢對自己露出獠牙！這件事落到其他家族人眼裏，落到自家人眼裏，該是何等的笑話！自己的臉面都被丟光了！

想到此處，洪明波就再沒有任何猶豫了。

“做掉那條亂吠的瘋狗。”

常年陪伴他身邊的老管家點點頭，身形瞬間消失在房間裏。

半日後，何遠紳在獄中畏罪自殺的消息傳來。

主政中情七局長達十年的老局長何遠紳，就這樣淒涼地死在暗無天日的監獄中，死不瞑目。而隨著何遠紳的死，一切相關事件都迅速冷卻下去。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而此時此刻，仍在通海星潛伏中的肖月明，也徹底陷入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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