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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銅魚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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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節度使正在庭院裏拿著竹剪修著一株盆栽夾竹桃,見他回來了,笑哈哈地放下了竹剪道:“保定府那邊的事情都完了?”

陳博怒目而視,“祖父,明明你當時答應我不再針對懷遠軍的!”

“不是我要針對懷遠軍,而是玉枇杷一直嚷著要重建盧龍折沖府,前些天她還帶著那群野小子野丫頭們去了盧龍折沖府的廢墟。”陳節度使收了笑容,擺出無可奈何的樣子問:“你說,如果她看出了什麽要怎麽辦?”

那麽父親和陳家都要徹底完蛋了。

“我這次只想將她送到突厥王廷。”陳節度使擦擦手坐了下來,“等玉進忠回營州,一定也會再老調重彈,他就是要重建盧龍折沖府,這半個月他已經在我面前說了不下五次。再動手我只能將玉家人直接除掉了。”

“祖父,你要是真害了玉枇杷,我就,就,”陳博又是悲涼又是無奈,最終只能說:“我也不活了,讓陳家徹底完蛋了吧!”

陳節度使雖然先前答應了孫子不再為難玉家,但其實,在他的心中從沒放棄將玉家解決的了想法。

甚至這種想法因為孫子的玉家的極力維護反而更加強烈,因為他已經確定孫子不會對玉家強硬,那麽如果自己不在了,那麽只陳博極有可能一退再退,甚至毀掉陳家。

趁著自己掌握著大局,將玉家徹底打掉,也就是為陳家的興旺發達奠定堅實的基礎,因為只除了對玉家小姐的感情,陳博做為陳家的繼承人並沒有別的弱點了。

對於孫子,陳節度使當然並沒有說實話,事實上是他本想直接對玉守義和玉枇杷動手,將他們用武力滅掉,只是這對兄妹本身武藝都很高,身邊又時常圍著不少的人,再者營州城內到處都是軍士,想做成功並不被人發現很難。

這一次樂安公主和親,給他提供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機會,他甚至已經準備好犧牲親生的孫女,只要將玉枇杷送到突厥王廷,玉家就徹底毀了,只可惜功虧一簣。

對於陳博的威脅,陳節度使亦有對策,他擺擺手說:“博兒,你要知道不是祖父要針對玉家,而是玉家一直要重建盧龍府,他們已經將我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眼下我還有一個辦法,不但能保全陳家,也能保全玉家,只是你也要幫忙。”

陳博將信將疑地聽了,不由得問:“玉將軍離開營州了,那突厥人再來進犯怎麽辦?”

“朝廷已經送公主和親,所以最近不會打起來的。再者,玉家人走了,我們掌控了全部營州軍,真有戰事,也一樣能守得住營州城。”

“也好,”陳博想了想也覺得祖父的辦法可行,畢竟他亦不想枇杷知道陳家的過往,但是他也提了一個條件,“密庫裏的東西要給我一半。”

陳節度使完全明白孫子要錢財做什麽,便無奈地答應,“好吧,只要能把玉家送走,我肯定會給玉進忠一大筆錢,讓他到京城能過上好日子。”

於是,玉進忠兩個月後從突厥王廷回到營州時,就接到了門下省頒發的銅魚符調防的命令,他被調入京中左千牛衛任從四品中郎將。

“真是很奇怪啊!”玉進忠拿著調防專用的銅魚符向家裏人說:“我聽祖父說過,好多年前朝廷調府兵輪流到京師宿衛,但後來就停止了,連祖父都未曾經歷過,如今我怎麽能被調入千牛衛呢?”

楊夫人雖然出自官宦人家,但楊家一直只出文官,所以對武將的各種制度並不十分的了解。

但“左千牛衛”屬於京城南衙十六衛中的一衛還是知道的,且原本都由公侯蔭封子弟充當,而且還要先姿容美麗者,花鈿繡服,宿衛皇宮左右。只是天寶之後,南衙已經衰敗,宿衛皇宮已經由北司主管,原來聲名赫赫的左右千牛衛早徒有虛名,而左千牛衛中郎將這個職務更是成了虛銜。

現在玉進忠調入京城左千牛衛,很是不合常理,楊夫人也奇道:“若是因為你守過營州,京城想調你過去守城,那為什麽是去千牛衛呢?”

想了想又問:“你在京城過一年多時間,可是有誰說過這個話?”

“不曾,”玉進忠搖頭道:“我在京城,除了王家,只與管給懷遠軍撥錢糧的戶部兵部幾司打過交道,並沒有人提起到京城任職之事。”

京城那邊不會有人想調玉進忠過去,而營州這邊按說也一直倚重他守城打仗,那麽這次調動還真是令人覺得一頭霧水。

玉守義從父親手中接過銅魚符,仔細地看著,又問:“爹,我們怎麽辦?”

既然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會調入京城,但是可以慢慢想,不過接下來怎麽辦確實是就要下決定了,軍中的調動都是有時間限制的,違期會受到處罰。

雖然並不想離開營州,但是玉進忠還是立即得出了結論,“當然還是要遵從軍令,盡快入京。”

“那麽懷遠軍呢?”

這一次再入京與先前那一次臨時的任務不同,玉將軍也沒有再留住懷遠軍的道理,他沈吟著說:“我們進京不能帶太多私兵,其餘的只有交給節度使了。”

懷遠軍雖然在父親手中不斷壯大,但究其根源並不是玉家的,玉家在營州時自然一定要保住懷遠軍的軍權,但是離開了也只有交上去。對此大家也覺得如能這樣了。

楊夫人又問:“將軍,你是一個人先赴任還是帶著我們一同進京呢?”

這一點玉進忠並沒有猶豫,立即說:“送嫁那次我自已在京城真特別想你們,這一次也不知會在京城留多久,我們全家都一起過去吧。”

丈夫既然下了決定,楊夫人便笑著說:“其實到京城也很好,守義的傷可以請京城的名醫診治,沒準能好了呢。還有枇杷,不是一直想到京城見識見識嗎?”

是的,玉枇杷以前每次提到京城都帶了些艷羨,但這一次真要去京城了,她反倒不覺得開心,而是在想她就要與少年營的小夥伴們分開了,於是她馬上問:“爹,我們什麽時候還回營州呢?”

還沒走就想回來了,其實還是舍不得啊。枇杷這樣一說,一家人都沈默了下來,剛剛勉強顯露出的一點歡快之意馬上都消散了。

就在這時,陳博到了玉家,玉進忠聽了外面傳話進來,就趕緊去了外院,玉守義便道:“我也出去看看。”枇杷自然也好奇,剛站起來要陪著三哥到前面,卻讓玉守義攔住了,“你去了倒不便,就留著陪娘收拾東西吧。”

枇杷不覺得自己去了有什麽不便的,但見三哥的表情很是嚴肅,只得由著他去了,可是她到底還是想知道,就趁著娘不註意時離了正屋,溜到了前院的後窗向裏看去。

玉家的小院並不大,前廳後窗正對著內院,只是後窗略高了些,但枇杷只要站到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就能清楚地看到前廳裏的情況,結果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正中間放著的兩口大箱子,箱子已經打開了蓋子,露出了滿滿的金銀錠,晃得枇杷眼睛都快花了,她從沒有看到過這麽多的財寶。

枇杷忍住沒有叫出聲來,平靜一下心神才又看向廳內的幾個人,只見父親坐在正位,只露出背影,而陳博和三哥分列左右,都向父親側著頭,也正對著自己的方向。

好在陳博和三哥都看著父親,並沒有仰頭看到自己,枇杷便閃到了窗邊的墻後,就聽陳博笑著說:“玉將軍,一定要收下這些金銀,畢竟這麽多年來懷遠軍的軍餉就沒按時足額發過,養兵的費用都是你拿出來的,現在要離開營州,節度使府上總要補償一二。”

陳節度使才不會給自家補償呢,一定都是陳博的主意,枇杷心裏很高興,就在剛剛母親還發愁到京城應該怎麽過日子呢。如果得了節度使府的補償,那麽玉家到了京城就不至於太難了。

可是三哥卻冷冷地問:“那麽說銅魚符調防之令是你們陳家搞的鬼了?”

枇杷心裏一驚,然後也醒悟過來,朝廷已經有幾十上百年沒有調過外面的府兵入京了,而父親在京城也沒有聽到任何消息,確實有可能是陳家想辦法將父親送走的。她趕緊伸長脖子向廳內看去,就見陳博難堪地低下頭,並不回答,只是說:“這些東西你們收下吧,到了京城總要用上,長安那裏什麽都很貴。”

“我在營州任職這麽多年,自認守土衛國不落人後,為什麽節度使會要將我調出營州呢?”父親這時也明白過來,氣憤地站起來道:“我去當面問節度使去。”

陳博這時已經一個箭步上前跪到父親面前,“玉將軍,你不要去了,京城繁華,玉家帶著這些財物,一定能過上很好的生活,就算我求求你了!”

“這不幹你的事,我要向你祖父問個明白!”父親一把推開陳博向前走去,卻又被三哥拉住了,“爹,節度使豈能對你說什麽,我們還是問問陳將軍吧。”

是啊,陳節度使才不會承認呢,更不用說告訴父親什麽了,而陳博一定會知道原因的,而且他一向正直。

可是陳博只是反覆懇求父親不要去節度使府,又說:“我一定用玉將軍的方法好好帶兵,守住營州,玉將軍就放心吧。”其餘再多一句話也沒有了。枇杷心急起來,擡腳便要到前廳去,冷不防娘拉住她的胳膊,低聲說:“趕緊跟我回房去!”

枇杷便在楊夫人嚴厲的目光下回了正屋,卻跳著腳說:“娘,你一定沒聽到剛剛的話,原來是陳節度使想辦法讓父親到京中調防的!”

“其實我剛剛就猜到了。”楊夫人按住小女兒說:“你爹和你三哥會處理好的,你只管和我在一起等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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