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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靠譜的宿主 為黯讀今生似畫馬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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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儒頷首,“姑娘有禮。”

東方青一笑,“你這小篆寫得真好,令人好生羨慕,來日可否教我?”

“不敢。”梁以儒沒有擡頭。

事實上。從始至終,梁以儒都沒有擡頭。以至於東方青不管說了什麽,他都沒有過多的話語。說來說去不過是:是,不敢,有禮。

好一副迂腐的書生模樣,好一副與世無爭的儒雅溫潤。

“宮裏,還沒有你這樣淡泊之人。你算是我見到的第一個。”誰人不知東方青乃是東方越最寵愛的義女,只要巴結了東方青。就不難在東方越那裏,討得一官半職。

可是眼前的梁以儒,好似對此置若罔聞,縱然聽到她的名字,臉上也沒有半點波瀾。若說他是裝的,那麽裝得太好,說話太少,根本無懈可擊。

梁以儒半垂著眉目,“所謂淡泊,只是不期許無望之念。儒亦是世俗之人,不過所求不同,是故心不同。道不同,不相與謀。如此罷了!”

東方青一笑,“你很有趣。”

“不敢。”梁以儒躬身。

“文華殿行走是個閑職,你若有意,大可離開這裏。謀求高升。我相信,以你的才華,成就絕不止於此。”東方青笑道。這話的暗示極為明顯,梁以儒不是傻子,應當能聽出來。

可是東方青不知道,梁以儒雖不是傻子,卻最喜歡裝傻。

“閑職自然有閑職的好處。”梁以儒道。“平素哪能看到那麽多的書籍,閱覽群書,勝過功成名就。多謝美意!”

語罷,梁以儒躬身,“在下還有事,先走開一下,告辭。”

也不待東方青開口,梁以儒直接拂袖離開。

對於女子而言,梁以儒這樣的榆木疙瘩,確實不容易開竅。謹遵孔儒之道,不做越矩之事。卻不知,他自有自己的心有所屬,不願與任何女子有半點暧昧。或者過多的接觸。

這是他的底線,也是他的一種行為準則。

書生儒雅,自有風骨。

縱身淤泥,不改傲氣。

東方青低眉望著梁以儒留在案上的字,忽然笑了。她與東方旭不同,她自小養在宮中,活在公主身邊,見慣了爾虞我詐,卻很少真的去爾虞我詐。

因為在公主這裏,只有萬千寵愛。

她曾幻想著,有朝一日,能遇見一個人,滿腹詩書,儒雅溫潤。那人會站在陽光下對著她笑,低吟淺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會笑得很好看,宛若天下間的溫暖,都出自他一人身上。

可她見了太多外表溫潤,實則都是狼子野心的男子。一個個有所謀,有所圖,與義父義兄都沒有什麽區別。

她想自己,活的像個正常人。

然,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因為,她是東方青。

從她進入攝政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自己命運的主宰。

她的命,屬於義父,屬於攝政王府。

眼眸微暗,東方青緩步走出文華殿。

外頭,天朗氣清。

等到宴席散了,趙朔也沒有回睿王府,而是去了城外的錦瀾別院。聽說那別院是先帝在世時,許給趙朔的私人別院,並且還有一道聖諭隨行。

沒趙朔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踏入別院半步,這所謂的任何人包括:皇帝、太後、朝中大臣。

雅致的別院,如今入了秋,藤蔓上的枝葉早已落盡,可後院的菊花卻開的極好。郁郁蔥蔥的小竹,繁盛的樹木,卻讓整個別院看起來陰森森的。

尤其是夜裏,格外的森冷死寂。

院子裏的秋千被風吹得搖搖晃晃,趙朔站在那株百年紅楓下。燭光打在楓葉上,若鮮血染紅,艷麗奪目。

“爺,天涼。”李煥為趙朔披上披風。

趙朔仰頭望著紅楓,“這棵樹還是當年從宮裏移出來的,種在睿王府險些死了,反倒種在這裏,無人看管,無人打理,卻活了。原是它,也喜歡自由。”

李煥垂眸,“爺,既然婚事已經定下,橫豎都是這樣的結果。多年前想避開,多年後依舊避不開。原不過是個女子,尋常倒也罷了,可惜葉家早已暗地裏依附了攝政王府。娶了葉家二小姐,就等於放了攝政王府的耳目入府,以後怕是不得安寧了。”

“我倒不是擔心什麽耳目。不過是個女子,有何懼之。只不過——”趙朔深吸一口氣,“本王不喜歡強人所難,自然更不願被人所難。”

李煥頷首,“卑職明白。”

“我倒不擔心葉爾瑜,反倒是今日攝政王提及的與大夏和親,只怕事情沒那麽簡單。”趙朔坐在楓樹下的大石頭上,底下人快速將琴架搬過來。

指尖微彈,古琴聲幽幽響起。

彈一曲高山流水,奏一曲山河之謠。豆聖布號。

李煥蹙眉,王爺已經很久沒彈琴了,唯心裏有事才會彈琴。今兒個這是怎麽了?

“王爺是擔心,攝政王與大夏勾結,欲謀奪江山?”李煥低問。

趙朔神情淡然,眸色涼薄,“勾結是遲早的事情,只不過這謀奪江山之事,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當初先帝駕崩,又逢大夏與烏托國一道犯境。王爺年歲尚小,無法對付攝政王,不得不依仗攝政王穩定邊關之勢,才讓攝政王控制了朝廷大權。”李煥輕嘆一聲,“所幸這些年,王爺已經收回了半壁江山。邊關又有了謝環將軍,也算穩定了下來。只不過——攝政王如今咄咄逼人,局面一如當年,諸事不易。”

琴聲時斷時續,時快時慢,對李煥的話語,猶似置若罔聞。

指尖在琴弦上飛速流轉,終於,一聲鳴響過後,指尖狠狠壓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離謝環回京還有多少時日?”趙朔問。

李煥想了想,“大抵還有兩月左右。”

趙朔點頭,“過幾日,本王會親自上折,讓謝環早些回京。”他猶豫了一下,“謝環如今多大年齡?”

聽得這話,李煥稍稍遲疑,“約莫二十五、六。”

“既然回來了,就不必再回去,把邊關大權移交給謝蘊,讓謝環留在京中。”趙朔突然做了這個覺得,連李煥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謝將軍在邊關頗具威望,有她在,大夏才不敢犯境。謝蘊太年輕,只怕擔不起如此重任。”李煥蹙眉。

趙朔深吸一口氣,眸色幽邃難辨,“年輕不是借口,英雄壯志都是練出來的。”

李煥頷首,沒有再說什麽。

王爺,自然有王爺的考量。這些年,不就是這樣,一點點的蠶食,一點點的將朝政大權從攝政王府手裏奪回來嗎?半壁江山,花了趙朔十數年的時間,才算重新掌握在趙家人手裏。剩下這半壁江山,他不想再花上十多年的時間。

這生命,長不過一生,短不過一瞬,他還想好好的為自己活一場。

趙朔沒有回府,夏雨問了人才知道,趙朔去了錦瀾別院,今夜不歸。

這不是正好嗎?夏雨心裏竊喜。

抱著懷裏的小東西,夏雨自言自語,“喏,說好了,拿貴重的,拿最值錢。然後呢——最好是找京城最有錢的人家,拿精不拿多,拿貴不要賤。”

這話,是說給某些人聽的。

“還有啊,不許受傷,不許胡亂折騰我的身子。”夏雨想了想,“拿到東西就回來,疏影等著拿錢救命呢!”

她仿佛想起了什麽,“當然,這最有錢的地方不包括皇宮大內,我可不想被趙老九的烏鴉嘴說中,去天牢丟人。”

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夏雨睨一眼盒子裏漆黑如墨的“黑寡婦”蜘蛛。

蜘蛛身上的那一點嫣紅,鮮艷如血,燭光裏格外耀目。

猶豫的揉著自己的手,夏雨眉頭微蹙,每次醒來她都不記得發生過什麽事,所以——做這樣的事情,她都必須下定決心。

因為事情的結果,很可能是:她會莫名其妙就死了。

至於怎麽死,那就要看她的運氣了。

打架打死,掉下來摔死,或者是——反正她若被人殺了,只能自認倒黴,去了閻王殿也沒個說法,還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冤得慌!

這事也就虎子和梁以儒知道,旁人她哪敢聲張。至於是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毛病的,夏雨自己也想不起來了。約莫是很小的時候——

深吸一口氣,夏雨將手指伸出去,“說好了,除了皇宮,京城裏隨你挑,挑最有錢的人家,拿最貴的東西。我要,十萬兩。”

音落,蜘蛛一口咬下去。

毒素快速混入血液,直抵心脈深處。

夏雨覺得天旋地轉,身子開始變得麻木,漸漸的失去知覺。她睡著了,就會有另一她醒來,替她完成她不敢做或者絕對做不到的所有事。

只可惜:不靠譜的本體,便有了不靠譜的宿主。

她是說了不許進皇宮,可她忘了,京城裏還有個危險之處。除了睿王府之外,還有個最富麗堂皇的地方。

攝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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