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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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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3 醫

大約是因為長官們都在忙著協商什麽的緣故,一隊訓練兵就這樣被晾在了一邊。他們雖是規規矩矩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但也會趁著沒有人註意到他們的時候竊竊私語一番,互相交換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關於為什麽模擬考試會提前結束,以及空出的兩個位置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以恩站在這樣的一堆人中間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僅僅是因為完全沒有人跟她搭腔,還因為她奇葩的站姿:叉著腰,弓著背,八著腳,一只腳還隨著她嘴裏哼的小調不斷打著拍子,哪怕就是剛進入訓練兵團的新生都沒她這麽軍紀散漫。

突然,她感到有誰戳了戳自己的背,她有些煩悶,而且她也清楚自己在班上的人緣有多差,再差一點她也不會在意,扳了扳肩,仿佛驅趕停留在衣服上的蒼蠅似的試圖讓對方知難而退。

對方並沒有因此作罷,戳的力道反而加大了一些。

“幹嘛……”林以恩不悅地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沖她比著別說話手勢的西法,她朝西法原本的站位看過去,理應站在她身後的盧卡威廉姆斯正在那裏和拉帕交頭接耳著,“說吧,什麽事?”她不太想得出來西法這個點突然跑過來找她的理由。

“姐,我剛剛聽拉帕說……啊,拉帕他們也是偷聽到前輩們說的,你……你模擬考試拿了個鴨蛋。”

“別逗了,我怎麽可能拿鴨蛋,昨天我殺了人面鳥不給我分嗎?”林以恩翻了個白眼,恨恨地盯著某個方向,冷哼了一聲,“除非有人在背後給我搗鬼,呵呵。”

“這個……應該……不會吧……”西法開始覺得自己來提前預警的做法是不是錯了,他絕絕對對沒有一丁丁挑撥離間的意思啊!他趕緊為此刻處於林以恩仇恨榜第一位卻毫不自知的埃爾文史密斯辯解道:“計分什麽的也不是副軍團長大人負責的啊,況且,也許只是不小心漏掉了,忘記了,待會兒宣布成績的時候去說明一下就好了……”

西法猜測的沒錯,這不過是那個剛轉職的記錄員的小小失誤,擱在別人身上輕輕一揭也就過去了,可是漏誰的分不好,偏偏漏掉了對調查兵團抱有極大偏見的林以恩,那就是大事了——不大林以恩也得給鬧大啊。

果然,林以恩在教育了西法一頓什麽“不要以為忘記就可以被原諒了”“調查兵團沒一個好東西”“小事都做不好何以平天下”之類的大道理後,挑著眉就要去找記錄員討論下人生。

“別別別,你冷靜點姐……”西法一把抓住了林以恩的左手肘,不讓她出去亂咬人,他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兩圈,終於想到了一個適於緩解現狀的話題,“只為了三分去找前輩理論是不是太不上檔次了,應該拿點東西出來震震他們才對,比如把那張地圖補完怎麽樣?”西法小心翼翼地建議道。他之所以會這樣說,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其中:昨晚的大雨把他的那副地圖從只有他一個人認得的淩亂線條打濕成了就連他自己也認不得的模糊墨塊,他現在亟需重抄一份。

林以恩面色一整,瞇起眼睛:“你還好意思說啊,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昨天晚上為了追你,你老姐我除了這條賤命什麽都沒帶,我上哪兒去補地圖。”

呃,不小心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了。西法撓撓頭,正打算說點什麽的時候被某人拍了拍肩膀:“嗯?盧卡?”

對方壓低了聲音告訴他,那邊前輩們的商討已經結束了,讓他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免得被抓住。

他話音未落,西法就趕緊腳底抹油溜了,林以恩則是哼了一聲轉回了身,站姿依然不夠正經。

和考試開始時一樣,主導之人依然是副軍團長埃爾文史密斯,比利和一個大家都沒見過的鞋拔臉男人分站在他的左右,那陌生男人還一臉的高傲,對埃爾文很不屑的樣子。

“首先,我要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你們的同伴,康斯科特訓練兵在這場考試中遭到了意外。她犧牲了。”

隊列中立即爆發出一聲痛哭——是之前和羅曼達康斯科特組隊的兩個男生之一。

在訓練或考試中遭遇意外康斯科特並不是首例,在這三年裏,不斷的有人受傷、死亡,可對這些孩子們來說過於嚴苛的訓練卻沒有任何的放松。如果從不曾接受死亡的洗禮,又怎能從容地為人類獻出心臟?這是入學第一天比利訓練官就告訴他們的話。

康斯科特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平日裏性格也好,她犧牲的消息讓大家很是悲痛消沈了一陣。埃爾文並沒有催促他們,失去朋友的痛苦他很了解,因為他比他們經歷的更多。不過,他很快註意到有一個人只是假惺惺地跟著大家悲傷了一下,就一直盯著自己瞧。

那個人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泓平靜無瀾的古潭,可埃爾文卻似乎在其中看到了洶湧的暗流。對方看了一眼西法,又把視線轉回來,偏了偏頭,無聲地發出催促的信息。

“接下來,思科金訓練兵,請出列。”在眾人的情緒略微平覆了之後,埃爾文咳嗽了一聲。

西法一楞,帶著一絲莫名其妙和一絲惴惴不安走出了隊列,向埃爾文行了個軍禮,筆挺地站好聽訓。

“思科金訓練兵,你這次的考試成績我看過了,還算不錯,監考官們對你的評價也都很高,”看到西法越來越明亮的眸子,埃爾文突然頓了一下,他閉了閉眼,終於狠下心,“可是在昨天晚上,你違反了考試規則,雖然只是意外,但你致使林以恩訓練兵受傷……經過討論,決定予以永久性開除軍籍的處分。”

這一次,訓練兵們的驚訝更甚,在蘇珊還在不可置信地低聲喃喃“怎麽會這樣,明明……那只是一場意外嘛”的時候拉帕就已經機警地看向林以恩,這姑娘心機深還有前科,拉帕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好朋友是不是被他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姐姐給坑了。只是叫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林以恩做了一件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很是激動地沖了出去,把還沒從極度震驚中緩過神來的西法拉到身後,老母雞護犢似的昂著下巴不客氣地沖埃爾文厲聲說道:“意不意外的先不說,你們如果覺得拿這種草率的態度就能打發我們姐弟倆的話就大錯特錯了,我弟弟三年來流的血和汗被你這一句話就全部否定了嗎?!除非你給出正式的書面文件,不然我和西法絕對不會接受,他們也不會接受。”說罷,回身指了一下身後那些面有不忿的訓練兵們。

“就是,雖然我很討厭林以恩,但她這次說的一點也沒錯,你扯我幹嘛,別扯我!”蘇珊甩開一直悄悄拉她袖子的拉帕,“西法是你好朋友誒,你居然膽小到這個程度嗎,這個時候都不敢為他出頭?!”

拉帕心裏那個苦啊……我的蘇珊女王誒,你這哪是為西法出頭啊,你這是被林以恩當槍使啊。沒能拉住蘇珊的他忍不住捂住了臉:林以恩剛開始說的時候他還沒弄明白這姑娘唱的是哪出,“給出正式的書面文件”這神句一現世拉帕馬上就反應過來了,簡直不愧黑心魔的名號啊,她根本就是在逼著副軍團長大人往鐵板上釘釘!

畢竟口頭處分的話,只要日後副軍團長大人臉皮厚點,嘴巴一歪,直接說沒有這回事或者說當時思慮不周,很容易就能撤銷懲罰,而一旦下了書面通知……他有些擔憂地四下一看,抱有“雖然林以恩很討厭但這次我們支持她”想法的人居然還是大多數……

拉帕嘀咕了一句可怕,然後在自己女朋友的怒目之下宛如招財貓似的軟綿綿地舉起來手,蚊蚋般跟從道:“抗議,抗議……”心中則暗暗發誓以後絕對不跟林以恩作對,絕對不跟林以恩叫板,絕對以林以恩馬首是瞻,不然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被眾人聲討的埃爾文史密斯發誓自己從來沒有對哪個人類這樣憤怒過,就連面對修瑪哈各種不堪的辱罵也沒有,他現在只想一巴掌把這個爛了心肝的家夥一巴掌扇墻外面去!

冷靜,冷靜,他告誡自己。

這只黑心魔是加布麗娜的妹妹,所以要冷靜。

調查兵團需要她,所以要冷靜。

埃爾文此時此刻對林以恩為何能在三年內得罪光同屆訓練兵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他隱忍著,試圖強壓下自己的不悅而不是把它們一股腦噴到林以恩那張還掛著“絕不會讓你這種惡人欺負我弟弟”的表情的欠揍臉上:“關於是否下達書面文件,我會考慮,總之,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他刻意在某個詞上加了重音,他相信對方一定能聽明白,“現在,思科金訓練兵,你跟著你們的訓練官比利去做事件核查,至於林以恩訓練兵……你去彩虹橋綜合醫院進行傷勢評估,最後把鑒定報告給我。”他沒有容西法為自己做任何辯解,就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姐……”在被比利特維德帶走之前,西法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神識和聲音,他下意識地朝林以恩方向望了一眼,就好像是幼年獸本能地在尋求保護,“我……你知道昨天晚上只是個意外,你幫幫我!”

林以恩看著他,目光堅定演技滿分:“我保證。”

在西法和比利離開後不久,一輛貴氣逼人的馬車駛進了魔谷。無論是駿馬的鞍具上還是馬車的框頂上都打著顯眼的颶風商會標志。也不知道埃爾文和修瑪哈達成了什麽協議亦或是又用臉接了對方多少口水,總之吸血水蛭勉強同意捎帶林以恩這個“病號”一程,條件是不準帶刀。看來修瑪哈對之前的事件有些心有餘悸。

“林以恩,”在林以恩正要登上馬車的時候,埃爾文突然喊住了她,“你和西法在考試中有遇到過利威爾嗎?集結信號發出這麽久他卻一直沒有歸隊,也許是遇到了麻煩,我們得去找他。我想整場考試都沒有出現在指定區域的你,應該多少會有點線索吧?”

林以恩保持了自己一貫的惡劣態度,充耳不聞地上了馬車,給自己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在馬車出發的前一瞬才輕飄飄地從窗口扔下一句:“好像是過河了。”

“……備馬。不,等等,”埃爾文喊住了自己的副官,“你幫我帶個口信給賽格醫生,就說……‘她出現了’。”

>>> >>>

風景緩慢地向後退去,林以恩以手支頷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一樹樹瓊花,陽光被樹葉絞成碎鉆一般的光斑,細細密密斜撒在她清秀而精致的臉龐上,遠遠看上去到不失為一副可以起名為《晨光下的貴族少女》的完美油畫。

不過……

若是有誰能透視進車廂裏面,就會發現這位自帶聖光的“貴族少女”的坐姿實在奇葩:她的上半身宛如十二級狂風過境後的孱弱樹苗,整個呈“”字型歪斜著,下半身那雙因穿著過膝軍靴而更顯修長的腿隨意交疊著,腳背一點一點的,好幾次那沾滿泥濘的鞋底都蹭到了修瑪哈的褲腿上,實打實的外在是貴族少女,內裏是紈絝子弟。

在林以恩終於二郎腿翹膩味了,把雙腿調整成“4”字型——即一條腿的腳踝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的時候,私人領域被嚴重侵犯的修瑪哈終於忍不住爆發了:“這是我的馬車,你這個賤民給我滾下去!”

林以恩擡擡眼皮,伸了個攔腰,把全身骨頭長了回來。她很難得的像個淑女一樣乖乖坐好,雙手優雅地搭在並攏的膝蓋上:“艾方索老爺子身體怎麽樣了?不是問蓋茨。”

修瑪哈微怔,旋即他獰笑起來:“現在知道討好艾方索家族了?晚了!你會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的,林以恩!驚訝吧,我已經跟比利?特維德確認過你的名字了——不管你日後選擇加入哪個兵團都只會被分配到最差的崗位上,拿到最差的待遇!哼,若是你現在就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一高興就不計較了!”

“出門前吃藥了嗎?你高不高興關我屁事啊,呵。”林以恩嗤笑一聲,又掏出了從不離身的手鏡,昂起下巴用苛刻的眼光審視著自己的臉,“颶風商會到底資助了四大兵團多少資金大家心裏都有數,多少也要點臉吧,那點指甲蓋大小的恩惠還好意思拿出來炫耀……難不成你真以為,三年的黑面包稀米粥能養出我這種美女啊?”

臥槽這到底是誰不要臉啊!修瑪哈心說你特麽居然還敢用上鄙夷的語氣,老子我上過的王都的美女隨隨便便哪一個都甩你一條街好嗎!

“行了,我到了。”林以恩敲敲隔板示意永遠不超過七十碼的車夫停車。車剛停穩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來,然後很有禮貌地向修瑪哈告了個別:“快回王都去過你的糜爛生活吧,賤民我就不遠送了。拜~”她像是沒有感應到修瑪哈身上即將要具現化的憤怒,轉身走向了彩虹橋綜合醫院。

在車上一直懸吊著的右手拳頭微微張開,一顆價值不菲的藍寶石掉落了出來。“嗯,這才是讚助嘛。”她滿足地感嘆了一聲,把寶石納入了口袋。

打土豪,林以恩最喜歡的日常活動,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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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數到三的時候,你就會醒過來,一……二……”今天是賽格醫生第一次嘗試使用催眠療法治療創傷後壓力癥候群患者,眼看就要完成最後一個步驟了,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病案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蒙德裏安?”

“是,是。”對方一瞬間僵直了身體,就算是剛得知自己成為埃爾文大人的副官的時候蒙德裏安都沒有這麽緊張激動過:賽格醫生是高他幾屆的學姐,可以說他當時頭腦一熱申請加入調查兵團都是為了能離心中的女神更近一些——盡管那個時候女神已經有了可以相互依靠的人。

沒過多久,那個被蒙德裏安羨慕又嫉妒著的男人消逝在了墻外,於是他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他知道這樣做很卑鄙齷齪,可他卻忍不住,在女神暗自神傷獨自舔舐傷口的時候,他一步步靠近,只是最後,結局並不是那麽美好,在“境界”竣工的慶功會上,他借著酒勁告白卻被婉拒了。

這些年裏,蒙德裏安和數位姑娘交往過,無一不是無疾而終,給自己腦袋上扣了個花心蘿蔔的可笑稱號,直到此刻再次見到了賽格醫生,他才明白其實他根本忘不了,也放不下。

他依然是那個因為她一個笑容一個眼神就會滿面通紅的毛頭小子,花叢老手一秒變回了大結巴。

“你怎麽突然……啊,你先進來坐吧,我暫時沒辦法招待你,我這裏還有病人。”賽格也是楞神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還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馬上側過了身請他進去。

“不不不,”蒙德裏安慌忙擺擺手,“我,我只是過來替埃爾文大人傳一個口信,內容是‘她出現了’……賽格醫生?”他試探性地把手在聽到這四個字後頓時變了臉色的賽格面前晃了晃,“你,你沒事吧?”

“她在哪兒?告訴我她在哪兒?!”賽格突然激動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蒙德裏安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連‘她’是誰都搞不清楚……我只是來幫埃爾文大人傳話而已……”順便來見見你……最後半句話他含在口裏猶豫了半天終究是沒敢說出來。

“埃爾文在哪兒?”

“大人還在魔谷……”

他的話還沒說完賽格就推開他沖了出去,幾秒後她又牽著一匹馬跑了回來,飛快地在屋裏那個依舊昏睡著的病人耳邊打了個響指:“三!”做完這一切賽格醫生利落地翻身上馬,馬鞭一抽,風馳電掣般的遠去了。

真是颯爽英姿……

蒙德裏安看著賽格醫生的背影花癡了好久,直至人家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好久,他才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那匹馬……好像是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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