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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夢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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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要!!”

猛然間從深夜驚醒,灰原快速用眼光掃過周圍依舊平靜地,披著暗色的一切,意識到自己剛剛又做噩夢了。胸膛的起伏劇烈甚至帶動了床的顫動,久久難以平覆呼吸,她摸摸額頭的細汗,伸出手後才發現,睡夢中她整個身體都擁縮進了被裏,一只手還緊緊的攥著被子角。正值八月夏暑,自己此刻卻全身冷汗直冒凍得要死。就在剛剛,明美姐姐慘死的一幕又一次在灰原夢境中重現,當年,她雖未親眼目睹姐姐罹難,但那些新聞,那具遺體,是她久久揮之不去的魔魘;是她未曾預識到危險將至,沒有保護好姐姐,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的魔魘。

“小哀,你還好嗎?”伴隨門外三兩腳步聲,白馬輕輕敲了敲門,灰原這才從噩夢中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昨天她與白馬抵達京都府,現下入住的酒店房間,是一家擁有雙間臥室的總統套房。不知道白馬堅持住雙臥總統套此舉何意,他們完全可以開兩間標間的。是白馬單純的習慣於這樣的高質生活,還是發現自己有些許不對勁的地方,住在一起方便“監控”,灰原也不確定。

“我沒事,做了噩夢而已,繼續睡吧!”她回應著門外白馬的關心,聽到那個腳步聲回去了,帶上了相鄰臥室的門。灰原這才躡手躡腳的推開被子下了床,找出了好幾種藥,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藥片塞滿了一只酒盅,灰原和著水將一盅藥一飲咽下。好在這半個多月來病情似乎沒再惡化,灰原欣慰的想想,事情也許並沒有那麽糟不是麽,若不是自己對自己的生化技術還有那麽點信心,她也不會答應跟著白馬又跑到京都來瘋。不過這是積極的方面,消極的方面是,即便哪天她還是掛了,也多些美好的記憶帶去天堂追憶不是?

宿命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是十年前的灰原想都不敢想的謬論,可如今受到白馬黑羽等人潛移默化的影響後,她竟然也開始相信這句曾經被認為的謬論終會成真理了。

聽隔壁臥室恢覆靜寂,灰原想著白馬應該是入睡了。一場噩夢再加自身體質虛弱,出了一身的虛汗,她感覺身子粘粘的,索性去沖了個澡。一番折騰後,灰原覺得自己睡不著了,不巧京都是一座內陸城市,開窗也不會吹拂到清爽的海風,她只是呆坐在床上,癡癡的望了望一旁窗外灑滿繁星的夜空,又躺回被子裏,以手做枕,如放映幻燈片一般讓今天白天與白馬共度的歡樂片段在腦海中浮現。

今早從大阪抵達京都,剛剛大病初愈的二人決定在這座古都瘋玩上三天,並共同度過日本人生命中重要的盂蘭盆節。二人一早拜訪了號稱京都第一景的金閣寺,傍晚又登上清水寺俯瞰京都全景。清水寺的諺語“從清水大舞臺飛身跳下”寓意下定決心一定要拼到底,灰原甚至還借此暗自發誓,一定要讓自己康覆,戰勝宿命的詛咒。由於身體的原因,一路下來灰原時常覺得力不從心,好在白馬一直在旁側照顧,盡顯紳士風度。二人這種溫存暧昧的關系,就快要連灰原自身都錯認為她喜歡上了白馬。

“喜歡白馬?”灰原心裏不禁一怔,怎麽可能!他又喜歡自己嗎?他那種整天只顧維護正義的爛好人,拿自己的命去搏陌生人的命。他是對自己很好,甚至屢次救自己性命,可這是好感嗎?他難道不就是這樣一個愛四處逞英雄的人嗎?

可是就算別人不知道,她自己也再清楚不過,多少個難以入眠的夜晚,當恐懼和孤獨占據灰原內心的時候,她總是通過回憶與白馬披荊斬棘共患難的種種,來克服自己心中的陰影。人生雖有諸多不幸,但不知為何,和他在一起,她總是快樂的。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希望自己還是有過被關註的幸運。況且那個關註她的人,是那樣優秀。然而,光是那外相就足夠迷倒萬千少女的白馬,怎麽會獨獨喜歡上她灰原?他邀自己來做搭檔,那其中包含多少分同情,又有多少分憐憫?她不知道,不敢想。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存在還是在他心裏占據分量的,不然自己朝不保夕的身體狀況,她也沒必要費力瞞著白馬。她怕他擔心,更怕他以此案為由招惹到琴酒或貝爾摩德,她了解這二人的手段,那簡直是滅頂之災,是她一生的夢魘。她希望白馬好好的,她生怕白馬為了維護她損了性命,那樣比起自己茍延殘喘的活下來,自責一輩子,還不如同他一起去死,或者以命抵命。

她與白馬精心維護的微妙關系,如履於薄冰,如透於窗紙。她最怕的,就是打破這層平衡,只要不真正參雜進彼此的生活,他們如今和諧的搭檔關系就還可以維持,一旦打破,她將無法面對白馬,因為他們終歸不屬於同一個世界!就算有勇氣挑戰宿命,黑暗組織的成長經歷,閉鎖孤僻的性格處事也始終左右著灰原沒有膽量接受幸福,況且就算她戰勝了童年陰影,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便阻止了進一步惡化,她也不能保證自己有壽命去消受所謂的幸福,到時天人永隔,倒不如自己孤寂而終的痛快。

或許是藥勁上來了,不知不覺中灰原也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大亮。白馬買好了早餐擺在客廳茶幾上,正悠閑地縮在沙發裏看晨報,京都西京區的競技體育館將舉行全國高中生劍道大賽,那是白馬十年前的最愛,劍道比賽可一度曾是他的主場。所以他打算今天一定要找個機會,去一睹學弟妹們的英姿。

“嗨,小哀,過來吃早飯!”見灰原從臥室搭著毛巾擦著臉走出來,白馬向她打聲招呼,“昨晚怎麽做噩夢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嗎?”他關切道。

灰原自然還是不肯實情相告,“沒事的,小毛病,抱歉害你擔心了。”灰原平靜道。

白馬自然也習慣了這種熱問冷答的對話方式,誰叫對方是小哀嘛。二人一起吃早餐,今天下午要去機場接來日本游玩的厄賓教授,以盡地主之誼。上午有空當時間,所以他打算去體育場看學弟妹們的劍道比賽,灰原自然也無異議,她也正想見識見識,當年白馬這樣的年輕人是如何的青春煥發。

驚詫

用過早餐後,白馬灰原二人便興致勃勃的跑去京都體育館觀賽,入場坐定後二人才意識到,他們正巧趕上的是大阪改方高中對陣東京江古田高中,服部的母校對陣白馬的母校!白馬高興的不行,活像個許久再見媽媽的孩子,心說誰叫服部不在,看把他們學校打個落花流水。隨後就手舞足蹈的給灰原講起十年前在學校各種歡脫的事情,什麽黑羽和青子秀恩愛啊,自己和黑羽的各種對決啊,聽的灰原頗為觸動。十年啊,緣分真是件神奇的東西,十年前二人都在各自的學校度著各自的生活,誰能想到此刻竟然路同軌,坐在一起暢談青春。看臺周圍的人陸續增多,賽場邊上,隊員也開始整理服裝和竹刀。白馬正和灰原聊著天,眼睛不經意地掃過賽場,突然在江古田校隊中瞥見了自己當年的劍道教練,想來現在的教練已經是劍道範士了吧,白馬於是和灰原交代了兩句便十分興奮地跑下了看臺。

師生之情總是難以被時間泯滅的,趁著比賽還未開始,白馬和教練熱聊了好久。待他回到觀眾席的時候,卻發現灰原不見了。四下環顧了一圈依舊不見灰原蹤影,白馬心生不好的預感,每次灰原莫名失蹤總覺得會有事發生,他趕快給灰原打電話,可誰成想真是一語成讖!電話那邊果然傳來了灰原焦急的聲音:“快過來更衣室!出大事了!”

當白馬趕到的時候,現場已被警方拉好了警戒。白馬進不去,只得開始努力回想京都有哪些熟悉的警官,很快,他就攔下了正往裏趕的綾小路文麿警官,那個帶著松鼠出現場的貴族怪蜀黎。

來不及解釋為什麽自己又出現在第一現場,白馬立刻向綾小路警官詢問了案情,在更衣室裏發生了一件疑似剖腹自殺的案件,好在未遂,傷者被救護車送走了。雖然現場第一眼看似剖腹自殺,但眼下這一片狼藉,不像是自殺前的掙紮,倒像激烈打鬥過的痕跡。

綾小路警官顯然對突然出現的白馬無可奈何,示意他走廊盡頭有監控錄像,可以去看。白馬原本正打算打電話找灰原,話說為什麽這麽久都不見她人,不過急於辦案也就把打電話岔過去了。

好在看過監控後案件就清晰了,的確不是什麽自殺案。案發正好是運動員進場的時間,人們陸陸續續地出去,更衣室周圍幾乎沒人,又過了一會,裏面跑出一個神色慌張的人影。很顯然,嫌疑人已經鎖定,可以實施抓捕了。白馬剛要松口氣,卻驚訝的看見另一個身影突然出現,悄悄地溜進了更衣室,隨後又追著前一個人影跑了出去。那,竟然是灰原!白馬心說她這是添什麽亂啊。

據警方調查,那個嫌疑人和被害人是劍道賽場的宿敵,可能在更衣室裏兩三句不和於是大打出手了,年輕人心智真是不成熟。

正當警方準備出動的時候,灰原卻回來了,而令現場所有人都不禁詫異的是,和她一起回來的正是那位警方準備抓捕的嫌疑人,他竟然來自首了!

這當然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沒費多少力氣便可以結案了,灰原說她是找衛生間的時候不經意目睹了嫌疑人誤傷後逃跑的一幕,檢查過被害人生命無恙後,她便去追嫌疑人勸其自首。

那個男孩子顯然驚嚇過度,沒想到自己一時沖動竟釀成大禍,全身還在止不住的顫抖,好在他聽了灰原的勸說來自首,一切還有很好地挽回餘地。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就在這時傳來了噩耗,由於受害人是高敏體質,對應急抗生素高度過敏,已在救護車上不幸身亡了!

幾乎就是瞬間,灰原感覺自己被猛扯了一下,一股冰涼立刻襲擊了脖子。那個剛剛還在為自己的行為驚恐顫抖的男孩子,此刻正拿刀架著剛剛距離他最近的灰原的脖子,沖他面前的警察們大喊:“你們都別過來,放我走!!”

“別沖動!放下刀,別再做傻事了!”灰原向身後的兇手叫到,眼睛直直盯著攔在自己面前的白馬,灰原受制,險些讓白馬失去理智。

“放我走!不然我殺了她!”聽到身亡字眼,顯然嚇慌了原本打算自首的那個男孩。他渾身顫抖,一手狠狠用刀扼住灰原的咽喉。

“別開槍!我來解決!”白馬見警官們紛紛拔出槍相向,趕快阻止到,此刻還不至於再損一命。 “別沖動!都別沖動!”

雖說無論何時都臨危不亂,但灰原也並非不緊張,這種架勢下必須馬上解決戰鬥,因為她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又變得紊亂的心律。她與白馬交換了眼神,二人四目相對默默點了下頭。不約而同間,灰原猛然後退,側身一推,在同一瞬息,白馬上前一個過肩摔,幹凈利落地將歹徒摔倒在地。警方一擁而上將其制服,案件最終得以圓滿解決。

灰原微笑的拋給白馬一個'幹得漂亮'的眼神,白馬欣然接受,默契已可見一斑。

賽場內的比賽已經開始了,場內觀眾們還渾然不知剛剛發生的一切,沒有造成太多的恐慌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剛剛的驚悚過後,灰原總覺得自己又提不起精神了,白馬所幸放棄了看比賽,帶著灰原去四條河原町附近的購物街散心。那裏分布著許許多多京都特色小店,中午時分,二人就隨意走進了其中一家。

“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直接通知我,別再孤身犯險知道嗎!”餐桌邊,白馬後怕早上發生的危險,埋怨灰原道。

“知道。其實當時跟過去也沒想太多,誰知道案情再生波折。是我自不量力給你惹麻煩了。”灰原佯裝自責道,“可是愛只身涉險的毛病不是你傳染的嗎!”

“哦,還怪我嘍!那你下次被挾持別向我求助啊,提醒你還不領情!”白馬絲毫不讓步道,撇給灰原一個傲慢的眼神。

灰原正準備回瞪他一眼,突然覺得咽喉處一陣腥甜,向白馬示意了一下,便立刻捂住嘴往衛生間跑。

“嘩……”一口鮮血湧出,灰原登時傻了眼,隨後她明顯感覺上消化道撕裂般的痛,喉管不停的泛著腥甜,灰原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一個沒站穩摔倒在洗漱臺上。她立刻踉蹌著爬起來,好在四下無人,她用清水沖洗了所有血跡,又漱了口,涼水刺激到咽喉,一種有如針紮的痛感襲來。灰原腦中一片空白,她不曾預想自己的病情惡化到如此地步,從腎臟心胸,如今已經感染到了上消化道,她一直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當中的!原來自己的身體,已經脆弱到經受不住任何的驚擾,哪怕只是那個被挾持的小小意外,對她而言都演變成引發她體內定時.炸彈的□□。難道,真到了自命該絕的地步嗎?灰原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原來已憔悴的不成樣子,這樣的她,白馬真的沒覺出異樣嗎,還是他們兩個,根本都在自欺欺人。她從未如此害怕過,不是怕自己會死,而是怕白馬其實什麽都知道,卻準備瞞著自己獨自涉險。告訴白馬無論他做什麽自己都註定命不久矣,讓他忘記自己,安心過他的日子?那樣的話白馬必然更會追查到底。關於組織,關於APTX,她不知道白馬究竟了解到了多少,那個他,她終究看不透。

HOLMES

雙手撐著上身在洗漱臺前緩了好一會,總算覺得好些了。此時此刻灰原比任何人都敏感自己的身體,畢竟年紀輕輕的她當然還沒那麽超脫,那句生存還是毀滅的哲學論題,不管怎樣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生,哪怕,是痛苦的活。病情體現得越來越明顯了,她知道,又得去醫院了。

直到白馬打來電話,灰原才意識到自己在衛生間已經呆了半小時有餘。擦拭了把臉,她趕回餐桌,只可惜這一桌佳肴她是無福陪白馬消受了。

“抱歉啊白馬,一會只能你自己去接導師了,我這就得去趟醫院。”說出這番話時,灰原盡量壓低聲音,嗓子卻還是痛的又泛起甜味。

“怎麽了!”白馬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緊張道,“我送你去。”

灰原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去,計程車很方便。”說罷就徑直走了,留下了一頭霧水的白馬。

好吧,關於她自身的病情,灰原從來不願意和他說太多。欺負自己不懂醫麽,白馬也不好多問,不過他也不是全無安排。至於現在......白馬看看手表,該去機場接導師了。

陪導師在京都逛了一下午並安頓好酒店,回來自己的酒店套房已經不早了。推看門,見灰原精神頹靡的躺在沙發上,才想起來她中午的異樣。他將拜托導師帶來的東西藏在身後又丟進房間,趕快跑去看灰原,而他進屋的所有舉動,都被灰原有意無意地瞄見了。

“下午去過醫院了?到底怎麽了,這麽嚴重?”白馬就著灰原躺下的距離,蹲跪在沙發邊,問道。灰原卻只是簡單的搖搖頭,說自己沒事兒。“那……”白馬突然想起來,“中午還沒吃上飯呢,有什麽想吃的嗎?”

白馬這麽暖暖地一問,灰原才意識到,自己的確餓得一直沒吃東西,可是嗓子痛能吃什麽呢,她想了想,輕吐了一個字:“粥……”

“好的。”白馬微笑道:“不過不知道周圍有沒有粥鋪,我這就去找找,等我。”

白馬走後,灰原卻立刻起身直奔白馬的房間。她剛剛看到白馬藏了東西,雖然很有負罪感,但他記得白馬曾在閑聊中提過,厄賓教授十年前開始兼任蘇格蘭場SCD(Specialist Crime Directorare 專門刑事部)顧問,十年前正是黑暗組織在國際上犯案最猖獗的時候,他很可能接手過整個組織的調查過程,那麽如果白馬現在要調查組織,他的導師將是不二人選。蘇格蘭場的HOLMES(Home Office Large Major Enquiry System 犯罪數據庫 )資料白馬調用不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必然拜托導師悄悄把資料調用出來。

所以,她害怕剛剛白馬鬼鬼祟祟帶回來的東西就是……

果然!灰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全身汗毛豎起,她找到了他帶回來的,竟然真的是黑暗組織的檔案文本!灰原最畏懼的懷疑被坐實了。他果然,一直沒有放棄懷疑,他其實什麽都知道,一直都在暗中調查。

最早的案件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灰原不知道,更是不想知道。只是近些年記載的一樁樁一件件,他都依舊歷歷在目,翻看四五頁下來,她已經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了。

白馬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著手調查組織的?是大阪棄屍案大爆炸後嗎?或許吧。白馬啊白馬,你何苦這麽執著!

默默地收好檔案擺回原處,她累了,她已經和那個所謂的宿命鬥得夠久的了。她以為她會贏,她已經做好做一個普通的快樂的女孩的準備,可是最終輪到的,不但她自己性命難保,她身邊的人也一個接一個的被卷了進來。最後,哪怕是已經過了十年之久,和組織扯不上任何關系的白馬卻也因為她重翻組織舊檔。她難以逾越的過去,她重病纏身的現在,她迷茫無望的未來,一切,逼得她幾乎嗅到了絕望的味道。

白馬總算買好粥回來了,灰原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談談。不過她最後還是在緩緩咽粥的過程中放棄了,白馬那溫和的餘光讓她不忍破壞這難得融洽的氣氛。呆了一會,兩人也就各自睡覺去了。

誰知半夜,灰原又被自己的咳聲驚醒,白天正僥幸上消化道出血不太嚴重,半夜就又開始狂咳不止。病情和組織的事擾得她心力交瘁,心煩就愛咳嗽,但她又不敢放聲咳,一是怕刮痛嗓子,二也是怕打擾白馬休息,就把自己悶在被子裏順氣,可是卻始終壓不住咳氣,感覺肺也跟著震炸。蜷縮著半天不見好轉,卻還是驚醒了隔壁的白馬。

“小哀!小哀!怎麽了!”白馬敲著門,可灰原已經沒有下床應門的力氣,全身抽搐著顫抖。只能冒昧闖門了,白馬想著,推門而入,抱起灰原,將被子壘成斜坡讓灰原斜躺著撫氣,不過似乎角度還是不夠好,忽然間,白馬想到了一個他母親教給過他的方法。

正咳得昏天黑地的灰原,突然感覺到一股幾乎要窒息的熟悉感,擡頭一看,自己竟然躺進了白馬的懷抱!

對於白馬突然間親密的行為,灰原顯然嚇的手足無措,白馬道,他兒時徹夜咳嗽的時候母親也是這麽抱著他的,那種平和安詳的感覺他希望帶給安全感極低的灰原。而那臂彎的角度,是母親多少次夜間咳嗽比量出來的,剛剛好給自己舒服的躺下順氣。突如其來的感動讓灰原差點忘記了咳嗽,這就是白馬,溫暖善良,倚著他的懷抱,灰原忽然好想哭。灰原心想,自己哪怕就這樣死了,是不是也是幸福的?

“睡吧,小哀,這樣你也許會感覺好些。”白馬揉揉灰原的短發,柔聲道。

“白馬……”灰原央求道:“拜托你,別再查組織的事了,就讓它過去吧……咳咳……趁我還能挺得住,我們就不能平平淡淡的......呆著嗎。”

“小哀……”白馬的聲音變得更輕更柔和,卻是自信滿滿:“相信我,我有安排,蘇格蘭場那邊已經在研究你的藥了,我已經拜托阿笠博士將你的藥物資料拷給了他們,你大可放心養病。至於琴酒,蘇格蘭場和日本警示部交涉已久,遲早會抓到他的。明天參加完大文字燒祭祖活動我們就回倫敦,你身體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請相信我~”

一席話在灰原心裏激起千層浪,他暗自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卻在朝夕相處中只字不肯提。他可知,此刻的灰原根本不想買賬他的安排,他唯一想的,就是在不長的健康日子裏好好享受白馬坦誠快樂的陪伴。而且她最不願意聽到琴酒的任何消息,這個人是否伏法她已經不關心了。白馬就是這樣以他的模式規劃她的生活嗎?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告白

每年八月十六日晚,京都市都會在周圍的五山上點起船型篝火,以送回參加盂蘭盆會的祖靈,故稱五山送神火節,即大文字燒。二條城的天守閣遺址頂端是觀賞大文字燒的極佳地點,此刻白馬和灰原二人就站在那兒。望著面前龐大山脈上業火熊熊的大文字燒壯闊場景,心裏默默禱告送走已故親人的亡靈,灰原又情不自禁一陣傷感。她的父親,母親,姐姐,此刻都在天上看著她吧,她想念她的親人們,想到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團聚了,灰原竟生得一絲欣喜。還記得十年前姐姐還在世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的調侃自己 別總做什麽研究了,也該找個男孩子談談戀愛。轉眼間十年時光如梭,工藤服部他們都已經結婚了,自己竟還是孤苦一人。他人對親人思念便可以回家團聚,自己卻只能是悼念,為什麽,原本應該如此快樂的京都之行,卻被搞得處處悲涼,這就是,宮野志保該絕的宿命嗎!

“小哀,休息一天有沒有好些?”白馬輕輕搭了下灰原的肩,在她身後側耳問道。灰原現在也不清楚自己的狀況,間歇性發病實在不好斷言。不過比起身體狀況,是不是自己的心理狀況更要差?

灰原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著話,“別擔心,好些了。”

“淩晨的飛機已經訂好,過會兒我們就該走了。”白馬在一旁又補充了一句:“就要離開日本了,會不會有些不舍?”

不舍?事到如今她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會有什麽不舍。留在這個睹物思情的國家,只會更痛苦。離開,不正是她幾個月來一直準備做的麽。

“好,知道了。謝謝。”

“回倫敦就入住療養院吧,醫生都已經安排好了。我陪你,還可以照顧你。”

“好吧,聽你安排。”

“你報考倫敦大學生物化學專業的相關覆習資料我已經拜托朋友準備了,療養期間可以慢慢覆習。”

“好,麻煩了。”

“英國那邊身份信息恢覆宮野志保,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

“小哀……”

“嗯?’

“我喜歡你。”

“!”

灰原瞬間目瞪口呆地盯著耳邊高他半頭的男孩,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的,他剛才,說了......什麽?他說喜歡她!

為什麽,總是在我充滿希望的時候教會我絕望,卻在我坦然接受絕望的時候又註入希望!白馬啊白馬,你可知,我同意接受療養只是要你能安心,但如果我早知你的真心,而非搭檔默契的關系,我是不是早該離開。我承認,如果說我對你沒有絲毫好感,早在古墓案結束我離開醫院,就該遠走回英國,也不會與你僵持到現在。可這就是愛情嗎?你確定同患難的搭檔關系就是愛人關系嗎?你為我安排的一切,我理應感激涕零,可你身為心理學博士,為何不換位為我考慮考慮!我要的是什麽,怕的是什麽。我要的是哪怕只幾日的安定生活,怕的是組織裏的惡魔傷害我身邊的摯友,可自從認識你,我們不停的涉險,不停的死裏逃生。人道窮寇莫追,可你卻一直追查琴酒的行蹤。你可以自信滿滿,但我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那整整七年擔驚受怕的日子,我不想你也嘗受!

她多希望等自己康覆了,等琴酒確認死亡,再來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只可惜,可惜......

“白馬……”灰原迷茫了好一會,想擠出幾個字卻又難以開口,她究竟該怎麽回答,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嗎?她又怎麽忍心傷害白馬的一片赤誠!

“白馬,有些話,我希望你聽了不要生氣......”考慮再三,灰原首先出口的一句,就足夠讓原本歡欣的白馬的心重重一沈。

“你知道我追求的,無非是再平凡不過的生活,過我曾錯過的平靜日子......”灰原心一狠,繼續說道:“可你的風格卻是萬眾矚目,你要做蘇格蘭場的大英雄,二十一世紀的福爾摩斯。我不想也不能要求你為我而有所改變,但我更不想生活重新回去日日提心吊膽。所以,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可以維持一段和諧的搭檔關系,那前提是,我們都不參雜進彼此真正的生活中!”話說到如此,灰原幾乎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白馬眼中閃爍的眸光,白馬此刻已經尷尬得不知道將眼神投向何處。灰原頓了頓,輕聲道;“白馬,對不起。”

“可是你,已經參雜進我的生活了。”白馬的回答真誠的紮得灰原心一痛,這個已久經社會歷練的男孩子,竟也有純粹如處子的時候。可惜這套言辭,捍衛不動灰原的鐵石心腸,她已經下定決心。

“對不起,對不起。所以,我覺得我該離開你的生活了。萬分感謝你的安排,到了療養院我會好好配合,你真的不必陪我。等將來你正式步入工作,一定會遇到更適合的女孩子。如果將來破案需要我,我還是會協助你,我還是你的搭檔。我們的關系,就這樣,好嗎?”

白馬那熠熠醉人的大眼睛逐漸被失落充滿,迅速黯淡了下去。他與灰原朝夕相處,自認為已經了解了她,便很想當然地安排了一切,可偏偏就忽略了對方是灰原。這個女孩太過特殊,太過自我,她眼中的愛情,註定不可能同別人一樣卿卿我我,你儂我儂。正巧搭檔這個註腳,使灰原找到了與白馬最佳的平衡關系,卻就這樣被白馬輕率地打破了!

而此刻眼看白馬眼眸黯然失色的灰原,心裏更是痛的翻江倒海。剛才也不知道到底哪生得勇氣讓她講出了那番話,可早已過了青澀年華的灰原,不可能不理智對待感情,不可能不理智對待未來。他們的感情,交織著驚險,更是交織著生死。如今事事未定,她哪裏有心力言愛!

京都到倫敦十餘個小時的飛機,灰原白馬二人一路無話。或許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又躲不掉吧,被拒絕又死要面子的白馬每每瞥向灰原,都覺得尷尬得很。終於熬到了倫敦西斯羅國際機場,白馬卻好巧不巧的在等機場大巴的時候,碰到了同樣從日本查案又奔赴倫敦的美國籍師哥,FBI羅傑先生。

案件的起因,是一位英國人在日本意外受傷後,經過了輸血搶救後康覆,誰知回國後被查出染上了白血病。血液的來源無疑受到調查,結果牽連出了一系列和黑幫倒賣有關的懸案。事件驚動了國際刑警,出動了英美日三國警力。同時與日本警方和蘇格蘭場都熟悉的白馬自然躍躍欲試的想要加入查案,羅傑先生拗不過他,就答應等他安置好回國的事情就聯系他去蘇格蘭場了解案情,借調的FBI們也都在那。白馬舒了口氣,表白什麽的他果然是不擅長,還是去查案吧,算是緩緩神經。

終結

? 療養院的生活單調乏味,灰原病情時輕時重,一身病痛每每發作的時候都痛的她幾乎想要一死了之。然而,全體醫護人員的努力爭取,讓一向冷情的灰原收獲了難得的感動,激發了她的求生欲望。一晃,住院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她知道白馬忙於案情,入院後也沒怎麽來看過自己,當然,這也沒什麽好怨的,畢竟是自己拒絕了他。

無事時,她還是會反覆揣度一個月前貝爾摩德留給她的話,總覺得琴酒越是強弩之末,越會孤註一擲。不過就算這次案件真有琴酒在中作梗,似乎也沒什麽好怕的,他還能一人挑三國不成?

只是,她唯一掛心的,是這次,她實在是無心力伴白馬左右了。

一邊點滴一邊翻看著生化教材,一股無能感湧上心頭,看來自己的斷言還是太早了,對事情的判斷也是太過於消極了。是不是就是因為自己的無知,束縛了自己未來的路,想著想著,她竟然幹笑了起來,是不是當初拒絕白馬是做錯了?不過,如果當初沒有拒絕,此時此刻自己哪有這平和心態養病,況且,灰原她向來不是愛奢望的人。

八月二十九日正是白馬的生日,就在一天之後,不過很顯然,他把自己的生日忙活忘了。前些天白馬又回日本了,雖然二人偶爾也有電話溝通,但灰原並不完全知道白馬那邊的動向。盡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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