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伺茵大人！”

耳邊是朦朧的呼喚聲，伺茵的意識慢慢蘇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無音和蜜蟲坐在自己面前，臉色顯得很擔心。

“總算是醒了。”無音松了一口氣，連同蜜蟲也安心下來：“您的神識已經離開太久，再不醒過來就危險了。”

伺茵覺得很疲憊，但是還是笑了出來：“沒事，我這才游離多久，你們要擔心，也該擔心晴明。”

兩個式神一楞：“晴明大人，也是神識游離？”

伺茵點頭，松開結印的手，感覺這一趟游離回來，身體很有點吃不消：“應該快醒了。”

說著轉頭去看躺在床上的人，式神們也跟著看過去，蜜蟲更是伸出手取下了晴明額頭上的面巾，驚呼：“無音你看，晴明大人終於出汗了。”

是啊，這身熱汗出來，晴明就該退燒痊愈了。

伺茵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放松，她拖著疲倦的身體站起來，無音也就起身扶她：“伺茵大人，先回去休息下吧？”

“是呀伺茵大人，我和無音送您。”蜜蟲跟著起身，扶住伺茵的另外一邊，惹得伺茵哭笑不得。

“蜜蟲你就不要過來了，我只是疲倦，睡一覺就好，無音一個人可以的，你還要照顧晴明。”

蜜蟲點點頭，覺得也是，躺著的這個比較惱火，於是走到門口給她們開了門，看著她們走出去，才將房間門關上。

無音扶著伺茵走得很慢，她覺得伺茵大人神識出竅一趟，回來好像有些變化，但是變的是什麽，她還沒有領悟出來。

“你在想什麽？”

聽到她問話，無音抿著嘴笑：“在想伺茵大人游離的時候做什麽去了？”

“想這個做什麽？”

“因為伺茵大人醒過來以後，感覺心情變得很好。”無音歪著頭想了半天，覺得這個形容是最適合的了，可，也還是不盡人意。

伺茵笑著瞥了她一眼，說：“如果晴明能快點醒過來，我就真的心情好了。”說完，她停下腳步，伸出一支手指點在無音的眉心，無音閉上眼睛，卻看到了許多景象。

等到伺茵收回手，無音睜眼，看向自家主人的神色，就有些似笑非笑：“伺茵大人為什麽給我看？”

“我不給你看，你也會知道的。”伺茵笑，帶著她繼續走：“今天師兄走的時候，你是不是想著什麽時候來窺探我的記憶？”

被拆穿了心事，無音吐吐舌頭：“那不是看到白鷺先生的表情太難看了嘛？”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就算我不說，過段日子，也會裝進你的腦袋裏，這是沒辦法的事，我瞞著你，瞞得住麽？”

無音跟著她走進房間，然後乖巧地關上房門，順便幫她把被窩鋪好：“伺茵大人這樣走了一遭，難怪會覺得疲倦，好好睡一覺吧。”

“嗯。”

安然地閉上眼睛，伺茵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了很久，伺茵覺得自己做了很多的夢，可是，都是些殘破的畫面，一個都抓不住。等她醒來的時候，難得的沒有覺得頭疼，反而神思清明。

“無音。”才起床的聲音有些沙啞，伺茵躺在床上叫了一聲，一直在門邊守著的式神立刻走過來，臉上露出笑容。

“伺茵大人醒了？”

“嗯。”伺茵看著她的笑臉，覺得像陽光一樣溫暖，她作勢要起身，無音就趕緊伸出手去扶她，然後坐了回去。

“伺茵大人要喝點水麽？這一睡，就是一整天過去了呢。”

伺茵有些吃驚：“我睡了這麽久麽？”

無音掩著嘴笑：“那可不？叫都叫不醒，白白浪費了好幾頓的食物。”

不知道為什麽，伺茵覺得自己睡了一覺，無音的心情倒是變好了，跟自己在平安的時候差不多，也不像前兩天那樣小心翼翼，她歪著頭盯著無音看兩眼：“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無音不說話，只搖頭，但是視線，又看向了伺茵放在被窩裏的手。

手？

把兩只手取出來放在被子上方，右手腕上的串珠發出溫和的白光，最近葛之葉的情況很好，就算一整天都泛著光也不會消耗她多少修為，反而可以通過消耗的方式成長，也許不用多久，她就可以修出身體，再入輪回。

伺茵看著串珠露出淺笑，但是下一秒笑容就凝固住了，轉而看向無音，一臉愕然，而無音呢？自然是笑得更加得意。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這個串珠，她之前明明讓蜜蟲給晴明戴上了。

晴明！

伺茵頓時來了精神，掀開被子就要往外沖，才一步就被無音拉住：“伺茵大人穿著睡袍呢！”

哦！睡袍！伺茵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的確是沒有什麽美感，隨便怎麽樣也要穿件衣服呀。

無音笑著把伺茵之前換下來的衣服遞給她，伺茵一件件抖開來穿上，無音就在一旁幫襯：“冬天濕氣重，這衣服晾了幾天總算是幹了。”

終歸還是自己的衣服穿著舒服，伺茵感嘆一句，用手簡單地整理了一下頭發，快速地打開房門沖出去，無音在身後笑著搖頭，幫她把被窩睡袍都整理好。

整個溫泉並不算大，伺茵與晴明的房間只隔了一條長廊，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後來老板娘堆著滿是皺紋的笑臉對伺茵說，之所以安排這兩個房間給他們住，是因為這是她們家最好的房間。

直走，轉彎，晴明房間正對著一個小花園，冬天裏沒有櫻花，甚至連許多植物都掉光了樹葉，但是此刻晴明坐在花園裏的石桌旁，座子上一杯熱茶冒著熱氣，還有一方棋盤，對面坐著蜜蟲，正在認真研究自己應該走哪一步棋。

這樣的畫面，伺茵看得不願去驚擾。

晴明手裏拿著棋子，一邊觀察蜜蟲的表情，暗暗發笑，一邊伸手去端茶碗，神情愜意，根本不像前幾天遭逢大難。

“晴明大人，我怎麽看著，自己的子都被吃得差不多了啊？”蜜蟲的聲音顯得很迷惑困擾，聽得伺茵抿著嘴笑，而晴明，更是已經大笑起來。

“我以為你還要再看許久才會發現呢。”

“那您還不告訴我。”小式神嘟著嘴抱怨，雙手扶著腦袋：“我不下了。”

晴明將棋子放回盒子，笑得如同一只狐貍：“不下了？”

蜜蟲搖起小腦袋：“不下了。”

“那我還是把你變回一只蝴蝶吧。”晴明說著就把茶碗放下，煞有其事地伸出手指，準備念咒，嚇得蜜蟲哭喪著臉猛地擺手。

“晴明大人您怎麽這樣啊！”一轉眼就看見晴明一臉壞笑，蜜蟲知道自己被戲弄了：“我找無音玩兒去。”

晴明把手放下，端坐著看她：“無音現在可沒有心情跟你玩。”

“無音沒有，可是我有啊！”伺茵慢慢靠近他們，出聲的時候蜜蟲就看到了她，咧著嘴笑著跑過來，乖巧地叫了聲“伺茵大人”。

伺茵伸手去捏蜜蟲的臉，笑：“你想玩什麽？”

“蜜蟲，找無音去。”晴明轉過身子，視線掠過伺茵，直直落在蜜蟲身上，雖然是笑著，可還是讓蜜蟲打了個寒顫。

距離蜜蟲最近的伺茵當然察覺到了，她抿著嘴，將手放下來，小式神的臉幾乎要皺成一團，看一眼伺茵，又看一眼自家主人，可不情願地躲在了伺茵身後，惹得伺茵笑出聲來。

“蜜蟲！”晴明的聲音變低了些，眼神有了變化，蜜蟲執拗地杵在伺茵旁邊，好像是吃定了自家主人不會做什麽。

“你好好的嚇蜜蟲幹什麽？”伺茵嗔了一句，過去拉住蜜蟲，溫和笑：“你先去找無音，一會兒我來找你們。”

式神天生最會感知人類的情緒，也最會被人類的情緒左右，見到伺茵的笑臉，蜜蟲便也被其感染，立馬舒展開表情，用力點了個頭，轉身飛快地跑走了。

“才醒過來就又胡鬧，我什麽時候嚇唬她了？”晴明的聲音變得有些輕快，他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心情又變得很不錯。

伺茵沒有去蜜蟲之前的位置坐下，只站在原地，轉身對著晴明的背影：“我胡鬧什麽了？你看剛才把她嚇的？”

“嗯！”晴明站起來，放下茶碗，轉身走到伺茵面前，與她只有半個人的距離，然後半低下頭，笑著看她：“那一個人跑來這麽危險的地方，算不算是胡鬧？”

撇撇嘴，就知道他要興師問罪：“褚晉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心裏還是有數，他一旦瘋起來太可怕了。”

“知道還敢瞞著我？”

“這不是沒瞞住麽？”小聲嘀咕了一句，看到晴明的表情變得有些冷，伺茵也認真說：“你們不來就沒有危險，褚晉並不光明磊落，你不是已經吃過他的虧了？”

晴明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聲音低沈而危險：“如果我沒有來，吃虧的人就是你。”停了片刻，見伺茵不說話，又問：“他這樣針對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件事說到底是自家師門的問題，原本可以不跟晴明說，就像之前在白鷺禦的家裏，晴明也是半路來的，雖然不明情況，但是什麽都沒有問。

可這次不同，晴明要知道，不然這丫頭再做出什麽事情來，他遲早被嚇死。

伺茵嘆氣：“你應該知道，修行魔道，傷人一分就傷己一分的道理。”

晴明認真聽著，伺茵娓娓道來。

自古修行者，修魔道，不外乎就是為了高人一等的功力，所以吃元神，□□氣，助長魔功。但是魔功這種東西，如果不用，它就只是囤積起來，如果使用，那麽威力有多大，反噬就有多大，修行到褚晉這個份兒上的魔道，基本上五臟六腑算是毀的差不多了。

萬世巫女正魔雙修，終其一生，一直在研究如何能夠行走於魔道而不被反噬，但是後來因為無法接受魔道的行徑而專修正道，所以研究的成果就這樣被擱置一旁。

褚晉不知道從哪裏探聽得自家師傅有修補魔道反噬的秘籍，幾番追問而不得結果，於是趁著萬世不註意，痛下殺手，誰知道人還沒死透，伺茵就闖了進來，他只能作罷。伺茵當時的修為並不比現在差，門中許多長輩都不是她的對手，褚晉當年更沒有如今的修為，所以褚晉在看見萬世傳授秘籍以後，不敢貿然行事，這一拖，就拖了20年。

“我之所以從不用魔功，就是因為輕易不想動用這本秘籍。”伺茵嘆息：“為了這本秘籍，神社沒了，師傅沒了，大師兄更是變成了瘋子。”

這本秘籍晴明的確是聽說過，當年拜訪萬世巫女也確實是想探聽一些其中的奧秘，畢竟學無止境，那個時候晴明對於咒術玄學的喜愛超過了一切。可是萬世巫女跟他講了許多道理，許多見地，唯獨，對於秘籍的事情只字不提。

現在的晴明早就把這件事忘了，卻沒想到，東西在伺茵的手裏：“以你的做事風格，這本秘籍，早就不存在了吧？”

伺茵突然露出俏皮的笑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都在這裏了。”

果然不錯，這麽重要的東西，不能隨身攜帶，最好是根本不要有，才是安全的。

“其實原本就沒有紙質的秘籍，當年師傅傳授給我的，是一個空本子。真正的內容，其實，只傳到了我的腦子裏。”

這才是萬世巫女謹慎的性子。

晴明笑：“你就不怕我也覬覦這本秘籍？”

伺茵不在意地回答：“你不是魔道，要這個來做什麽？”然後轉眼看他：“你想看麽？我可以傳進你的記憶裏。”說著就要伸出手去按住晴明的太陽穴。

只是手伸到一半就被抓住了，晴明笑著制止了她的舉動：“萬世巫女的秘密，還是由她的傳人保管吧。我已經繼承了自家師傅的許多秘密，夠得我頭疼。”

“風頭無二的陰陽頭，有點秘密才有身價。”伺茵打趣地說：“可以松手了吧？”

晴明裝作思考般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後把它們放下來，可是卻沒有松開伺茵，伺茵只能看著自己的手被抓住，表情顯得很是無奈。

“昏迷的時候我夢到了博雅和漪艷，在國之神社的門口。”晴明的眼睛彎起來，像一只狐貍般狡猾。

伺茵抿著嘴笑：“晴明大人想換個話題？好啊，那我聽著，夢到了博雅和漪艷？然後呢？”

你會使壞，難道我不會？

見她不上鉤，晴明的笑容更深：“然後？沒有了！”說著放開伺茵的手，自己轉身坐下，拿過茶碗來喝了一口，心情很是愉悅。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女子，不是當年十五年的年紀。這個家夥明明是神識出竅，非要說成是昏迷做夢，明明什麽都記得，這會兒來裝失憶。不過沒關系，伺茵很有耐性，她聳聳肩，故意拉長了聲音：“既然沒有了，那我就去找蜜蟲和無音玩兒咯？！”說著轉身，作勢要走。

聽著身後的腳步聲，的確是慢慢走遠了，晴明微收了收笑意，把茶碗捧在手裏，說：“我早上從老板娘手裏買下了這個溫泉。”

“喲？晴明大人真是財大氣粗。”伺茵停下腳步，半回頭地調笑他一句：“出門在外，還帶著這麽多錢！”

晴明也不轉身回頭：“你給她的那幾十兩銀子，比她們一年賺的都多。說起財大氣粗，還是伺茵大人比較像。”說著笑出聲來，猜也猜得到伺茵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但是這次伺茵沒有跟他嗆聲，反而掉頭回來走到他面前坐下，隨手拿起一枚棋子開始觀察棋局，嘴裏還若無其事般說著：“我在她們隔壁住了十幾年，每次來老板娘也不收我錢，現在二十年不回來，關照下也是應該的。倒是你，好好地在這麽遠的地方買溫泉做什麽？”

伺茵說話間已經落下一子，晴明也放下茶杯，拿起棋子：“昨天無音說這裏不錯，問你能不能多留幾天，你說好，難道不是心裏也很喜歡這裏？”

準備去拿棋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她擡頭去看晴明，晴明嘴邊噙笑，看著棋盤的眼睛突然擡起來瞥了伺茵一眼，然後又低下去。

“無音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伺茵一邊抗議，一邊摸出一枚棋子：“她還跟你說什麽了？”

這丫頭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按照這個發展趨勢，難道她要把她變回一直蜻蜓放生？

“好像也沒說什麽了。”晴明的笑容始終不減，讓人無論如何也相信不起來。

伺茵有一種被人徹底賣了還幫忙數錢的感覺，看來是時候正正家法了。

說幹就幹，手裏的棋子放回盒子裏，伺茵站起身就要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剛大步跨出去一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棋還沒下完，你走什麽？”

伺茵看見晴明壞笑的表情，一雙眼睛直直地瞪過去：“晴明大人，這棋都被蜜蟲下死了，我也就是裝裝樣子，你還非得拆穿我。”

晴明回頭看一眼棋盤，另一只手的袖子一揮，所有的棋子就都不見了，於是再次看向伺茵：“下死了也可以從頭開始。”

有的時候一個人別扭就很讓人頭疼了，現在兩個人都別扭，伺茵覺得這個過程真是讓人心累，她笑起來，說：“你要是真的這麽無聊想下棋，我把師兄給你找來，他別的不行，就是書讀得多，棋藝更是一流，你們下著也有意思。”

伺茵說完就又回頭要走，可是晴明不僅沒有松開她，反而更用力地拉住，然後一聲嘆息傳來：“好了好了，我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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