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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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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蒼冥終於也不忍心再攔著她,然而那血餵下去只在最開始起了一點效果,其後就再無反應了。

孩子的死最終還是徹底壓垮了彼岸最後的一點意志。

她的意識越發混亂渾噩,拒絕再和他說一句話,有時候甚至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從前和當下。

她有時候會覺得這孩子還沒死,會找遍整個院落,乃至試圖跑到外面發瘋似的尋找;有時候她會覺得從來沒有孩子,甚至有時苦苦思索也認不出他。

只有在一件事上她表現得格外堅定和執著,她再不肯喝一口他端過來的藥,一開始是血精,再後來漸漸發展成所有的藥。

最嚴重的一次,她甚至拿出符禺劍紮進過蒼冥的手臂。那對蒼冥造成的傷害本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她看著他手臂上汩汩流出的血卻漸漸楞住了不知所措。

蒼冥伸手抹去了手臂的傷口,神色如常地給她餵藥,彼岸卻突然埋下頭嗚咽起來。蒼冥把她攬在肩上,她唯一一次沒有拒絕。

可是再後來甚至只要蒼冥在她視線能及的範圍內,她就會歇斯底裏地崩潰。

在那段時間裏,所幸還有人偶能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蒼冥漸漸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存在是她病情無法好轉的重要原因的事實。

然而昆侖山巔終年積雪寒冷異常,根本不是個適合養病的所在。

他再三斟酌,最後還是決定把她送回到她姐姐身邊,她幼時和她姐姐生活的那間小屋裏。

他常常在遠處看她抱膝坐在屋前廊下,和軟卻寂寥的眼神和幼時一般無二。

蒼冥很少再主動出現在她眼前,送藥也只送到暮遺手中。

自從將彼岸送到她身邊,他們關系無形中緩和了許多,只是兩人素日都不愛言語,見了面也說不上幾句話。

即使這樣,當蒼冥把煉化的血精交到暮遺手中,心底多少會有尷尬。因為暮遺也是軒轅族人,因為她還是彼岸的姐姐。

可是暮遺的反應倒比他更為坦然,甚至是漠然。

有一次還是蒼冥先提及:“她知道了我做的這些事,恨我屠戮她的族人,濫殺無辜。”

暮遺平靜地聽他講完,反倒是突然不屑地冷冷一笑:“哪裏無辜?”

蒼冥聽了這話居然也沒來由的笑出了聲,緊接著不可遏制地迸發出痛快淋漓的大笑。他兀自笑了很久,笑聲止息時,暮遺卻還帶著方才的笑意如常看著他。

“這世上的人啊,哪個不是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的?你會為了自己想護著的人傷害別人,我會為了自己想護著的人傷害別人,你以為那些被你殺了的人就不會為了自己想護著的人傷害別人?都是一樣的,誰比誰高貴。”暮遺語氣幽微冷淡,然而自有一種難言的力量暗流湧動,“因為他們人多、因為他們弱小,所以就天生占理。你今日心軟,但若是來日他們得勢,糾結在一起逼殺其他更無辜弱小的人的時候,他們、可不會心軟!”

然而言盡於此,涉及更多的緣由,她卻又諱莫如深了。

“你卻問我這些人和我的妹妹放在一起,我要選擇哪個?”暮遺拉開衣袖,熟練地在右臂上劃出一個深深的傷口,流出一點精血落入玉碗中卻紅得至純至凈、流光耀目。

她原不是個喜歡和旁人高談闊論是非曲直的人,於是岔開話道:“你的修為似乎又進益了。”

原本在旁人說來該是恭維的話,由暮遺說出來,蒼冥卻佩服她眼光的毒辣。

自彼岸長眠之後,他所有的心力只放在如何延續她的性命這一件事上,修行是早都荒廢了的。可是修為到他如今的地步,翻手間可以輕易影響大道衍化、牽動天地法則,於是他似乎不用再刻意修行,修為便有如蓄水般輕易盈滿,近數年來這樣精進的速度甚至有增無減,以致他近來已經能隱隱感受到下一步的突破所在。

可是他該為這樣的進益而欣喜嗎?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於是只好也把話題撇開:“聽說巫鹹想見你。”

暮遺聞言眼神一凝:“我知道不必要的事你素來不管,又為著彼岸的緣故,不必要的殺戮不想再多添。”她欲言卻又止,“我和他之間一點陳年舊事,不值多提。”

內中顯然還有她不願提及的因由,暮遺不說,蒼冥也不欲多問。

然而那所謂的不足一提的小事,卻讓她和巫鹹兩人爆發了從未有過的爭吵,幾乎是將這些年所有的事,見得光見不得光的,都翻到了臺面上。

暮遺這段時間原本從不離開妹妹身邊半步,她也不知道病重的彼岸究竟能否聽懂、能聽懂多少,然而心裏總是不願讓她知道的。

原本只是借一步地說兩句話,但是一樁樁一件件吵過去,從她年少時母親、族長的接連故亡、族中權力更疊波折、滅人族樹威信重整綱紀,到二人虛有其表的婚姻、囚禁彼岸排除異己、加之多年來掣肘平衡中州各方勢力各自積攢的異議,再回到如今軒轅氏面臨的災厄……

吵到最後,暮遺心底突然沒來由地生出一點厭倦,似乎自己的一生竟然就概括在這樣不堪的爭吵中一筆寫盡了。

可是巫鹹一點沒有罷休的意思,仍不依不饒地詰問:“滅族之禍在即,你居然在此躲清閑!”

暮遺厭煩到了極點:“你既然有這份心就該去糾集中州各方勢力征討他,何苦與我在這裏浪費時間。可是他如今是什麽修為你不是不知道,放眼六合宇內,誰堪和他一戰?”

巫鹹冰冷陰郁的眼光像蟾蜍的黏液落在她的身上:“你是覺得你和他現今關系緩和,所以身死族滅的下場落不到自己身上嗎?還是你根本就是刻意與之結交、背族求榮?!”

暮遺並不想理睬他這怨氣沖天的尖酸話,只是冷淡待之、恍若未聞。

巫鹹見此不禁又道:“你別忘了你自己對當年滅那一族的態度,還以為自己多清白無辜呢?一旦蒼冥知道了你做過的事情,你猜猜他會不會放過你!”

“那既然是我自己做的事情,也就是我自己的報應,與你何幹?”暮遺不想再和他多費唇舌,甚至轉身欲走。

巫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惡狠狠道:“你別妄想置身事外。”

暮遺輕笑出聲,眼底是數不盡的諷刺: “我那時候幫你做過什麽事,為什麽要做,你自己心裏比我更清楚!”

“當時就不該留下你妹妹的命,到底有那一半低賤的人族血脈,以致釀成今日的災禍。”

暮遺終於被激怒,手中順勢幻化出短劍,牢牢抵在巫鹹的腰間:“所以這些自詡高華慈悲的神族後裔,連一個無辜嬰孩的性命也容不下。”

“那又如何?天命上諭——生而不祥、禍及族裔,那是上一任巫祝,你的母親自己算出來的!難道為了她一個人的命,就要全族的命給她陪葬嗎?舍一個人保一個族,這筆賬你難道算不清楚?舍小護大,我們這是在守正道。”

“她是我妹妹,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不是你們手裏的帳。”暮遺冷冷地道,語氣中有決絕的殺機。

“她不是還活著嗎?”巫鹹聞言眼底陰冷如舊,開口時卻有了一絲和緩的退讓。

“那可不是你們大發慈悲。”暮遺毫不留情面地一語道破,“只是你,巫鹹,想借我的出身來震懾族中反對你的勢力,為你的大權獨攬正名,才勉強答應我罷了。你也不比他們高尚,甚至你答應過我之後,背後還是對我妹妹動手了。”

暮遺適時地阻止了巫鹹即將脫口的話,眉眼彎成極清嫵的月牙形,“我知道你有難處,利用完了我,還想要安撫族人。可天底下的好處怎能這麽輕易讓你一個人占盡了?”

巫鹹冷哼一聲,可到底沒再開口反駁。

“可笑她還向蒼冥求過放過你們這些人的性命。可是你們為了自己活著,到她關進瑯洞之前,哪一刻不是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的性命?即使最後不提要她的命了,也是因勢利導。”彼岸拉著長長的語調格外幽魅,“什麽叫因勢利導呢?因為我一個個殺光了當年叫得最兇要拿她的命來護族的人,這時我問他們要不要豁出自己的命來成全全族的正道,你真該看看他們當時的醜態。”

“你留下他們的命了?”

“當然沒有。”暮遺答得利落,“就像你們最後留下彼岸的命是因為我的哀求嗎?當然不是,而是因為我的手腕。他們既然這麽做了,也該知道若有天自己身敗,就該乖乖任人宰割才是。”

“到底這麽些年了,昔年不谙世事的少女也變得這麽會玩弄權術了,我倒覺得唏噓。”

“相互利用罷了。你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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