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

咱們說海瑞，就以問答的方式聊吧。

第一個，海瑞的為人。

答：清官，大明第一清官。

所謂青天是指晴朗的白天，比喻清官。單論清官海青天說第二，沒人能說第一，這一點連大名鼎鼎的包青天也得略遜半籌。

比如他當縣令的時候，自己不搞弄錢，也不準手下弄，明朝官員俸祿低，養不了家怎麽辦？他號召大家下班後幹點別的活掙錢養家，自己帶頭示範。嗯，大家腦補一下這樣的場景，手底下的人是愛他呢還是恨他呢？

可以說海青天這個人是真正做到了“認祖制不認親”，“公事公辦”，“遇事絕不講情面”。

誰喜歡這樣的人？底層百姓喜歡；另外離你十萬八千裏的人也喜歡，大概意思就是：“你不講情面、你公正無私我佩服、我欣賞，世上就缺你這樣的好官，但有一條，你離我遠點，別礙著我”。

那誰不喜歡這樣的人？官場同僚、親戚、朋友、乃至上司，對於這些人來說，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海瑞簡直就是噩夢。因為你跟他再好的關系，找他辦點事，他能罵死你。你是他上司，你是他同僚，你幫過他很大的忙，你是他的恩人，可你要犯點事，那對不起，他照樣跟你鬥到底，徐階就是例子。

所以海瑞名聲是好的，但他註定在官場無法真正混得開，更不要說有機會施展你的才華和政治抱負了，因為沒人願意跟你玩，你沒有盟友孤掌難鳴。

第二個，海瑞是不是極端的死板？

答：是個死板的人，但絕不是極端的迂腐死板。

很多人說海瑞太極端，鬧的官場同僚無法正常工作，反而令一方政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等等。總之就是好人，但沒用。

這大概是歷代自己不幹凈的人有意抹黑，好像在說“你看清官也不是好事，水至清則無魚，別罵我們貪官了，只有我們貪官，我們講關系、講人情的人才能辦成事”。當然還有人雲亦雲，自以為懂歷史，跟風被帶節奏的。

海瑞是眼睛裏容不進沙子，但也不是不撞南墻不回頭，死板到極致。他多多少少也是懂得變通的。

比如胡宗憲的兒子吃喝玩樂一路，收禮受賄一路，到了海瑞地盤還這麽囂張，但海瑞不是其他的官，立馬就把胡公子給逮住了，海瑞怎麽玩？一邊喊著胡總督是好人，胡總督的兒子一定也是好人，這個肯定是冒充的，一邊把人家兒子往死裏打，貪的錢全收繳府庫了，胡宗憲只能吃這一個悶虧。這事能是極端死板的人幹的？

再比如他在江南搞改革，搞退田於民，首先找“帶頭大哥”徐階，只要徐階為國“犧牲”了，其他大地主就好辦了，海瑞沒有死板到直接跟徐階開戰，而是客客氣氣的說你退一半，你退一半你們徐家還是擁有天下最多的田產，還是錢怎麽花都花不完，我對朝廷和百姓也能有個交代。顯然他沒有死板，沒有一點活路不給，他要一點活路不給早就到處是“戰爭”了，當然徐階沒把他放在眼裏，他只能選擇正面剛，那是後話。

再比如他罵嘉靖皇帝，那是絕對罵的有水平的，要是一個古板的，不懂繞彎罵人的，他早就死一百次了，嘉靖帝什麽人？被他當堂活活打死的正直大臣少嗎？被他處斬的忠臣少嗎？他真的是因為什麽紂王之名饒了海瑞？

第三個，海瑞有沒有能力，有沒有政績？

答：有，但非常有限。

比如他正面剛徐階，但那絕不是他的功勞，如果不是徐階已經辭官，如果不是高拱、隆慶帝要搞徐階，單憑海瑞，十個也搞不過徐階，他主持的退田於民也根本走不通。

比如他在南京的官場巔峰期，想替老百姓辦實事，就張貼告示：“大家有冤都來告，本官替你們伸冤，不要錢。”一時間訴狀滿天飛，海瑞全接了，而且全給辦。一方面海瑞確實為窮苦百姓出頭了，辦了很多好事實事，也為自己贏得了好名聲。可另一方面是海瑞辦案的時候嚴重偏向窮人，基本所有的訴狀都是富人倒黴，窮人獲勝。這絕不是真正的法律，也絕不是公平。造成了很多錯案、冤案，這一點海瑞比不上包拯。甚至到了後來，越來越多的地痞，一無所有的流民整天沒事就要誣告富人，勒索錢財，造成了許多富人或是被大量掠奪家產，或是舉家遷徙逃難的場景。

除此之外，南京一帶，也就是當時大明最富庶的一大批區域，所有的高消費區都沒人敢進了，世家大族都把自己家的豪華裝修恨不得全改成毛坯房。從知府到知縣各個惶惶不可終日，不乏畏罪潛逃者，他們可不叫海青天，叫海閻王。

他為官手中最大的武器是祖制，就是朱元璋那一套，但那一套原本就有很多坑的地方，更何況都過去兩百年了，肯定不適宜當時的情況，可海瑞不管，只要你不符合祖制，我就一口一個祖制跟你鬥，哪怕他是錯的，你也不敢反駁，因為說他錯就是說朱元璋錯，那是找死。

結合他治理下南京的這幾點，大家也可以腦補一下，這對當時的經濟民生真的就是好事嗎？今天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南非。

再比如海瑞一向被認為的最大功績：吳淞江治水工程，成功了，確實成功了，一時間民情振奮，有人歡呼說是萬世之功。但也失敗了，大文學顧炎武有記載一位縣令的抱怨：“海瑞大人的工程，花了四萬多兩銀子，不到三年就又堵了。”

可以說這個治水工程就像是海瑞一生的縮影，他辛苦一生，願意為百姓出頭，自己再苦再累，甚至拼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他什麽都沒有改變。貪官依然到處都是，明朝還是那個腐敗的明朝。他痛罵“滿朝之士，悉皆婦人！”，他痛罵腐敗的官僚是“狼之貪，虎之猛！”他痛罵皇帝“嘉靖，家家凈也！”，可到最後他拼命想替天下辦事，卻處處碰壁，處處掣肘，最後恨天無力，只得長嘆一聲：“這等世界，做得成甚事業！”

結合以上三個問題，便有了一個幾乎所有人都對海瑞的一致評價：好人，哪怕是道德、品行極其高尚的君子在他面前都自慚形穢的大好人。但無法治理國家，造福一方黎民。

那麽第四個問題來了，既然海瑞到處得罪人，沒有朋友。他的政績也很一般，為什麽他還能屢次倒下，又能屢次被重用？

答：因為剛直的海瑞是某些政客的武器。

這把武器很可怕，因為海瑞的清廉，海瑞的不懼生死與貪官汙吏抗爭，海瑞的一心為民，雖然讓海瑞身邊的達官貴人恨他入骨，但卻擁有極高的民心和聲望。很多老百姓把他的畫像當神拜，有老百姓步行千裏，走了一個多月就想看一看海青天的樣子，大明的官員也都稱頌他（前提別礙著自己）。這樣一位天下歸心的人，如果要鬥誰，那那個人必然是要被千夫所指。 所以海瑞利用的好，就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可以直接插進政敵的心臟！

縱觀海瑞一生，他真正被重用的只有兩次。

第一次徐階升他做大理寺右丞，因為徐階要利用海瑞對付高拱。那時候嚴嵩倒臺，嘉靖帝剛駕崩。正是新帝繼位，徐階和高拱決戰的時候。而海瑞一直認為高拱狡猾兇狠，才能平庸，應該罷黜。

第二次隆慶帝和高拱升海瑞做應天巡撫，這是海瑞的官場巔峰。因為徐階和他的兒子貪，巨貪無比。高拱放海瑞這麽一個剛直的大清官去徐階的地盤，那用意不言自明，結果海瑞果然沒有讓高拱“失望”，盡管徐階救過海瑞的命，盡管徐階對海瑞有知遇之恩，但海瑞最後一點情面沒留，徐階徹底栽了。

到了張居正主政時期，張居正有鐵三角關系，已經無敵了，所以海瑞這把武器張居正是用不上了。張居正從來沒重用過海瑞。

張居正什麽人？絕對的務實派，只要能辦成大事，什麽手段都可以用，什麽方法都可以變通。他收別人送的錢，送的美人；也送別人這些東西，總之只要能團結一切政治力量推動改革，這些都無所謂。這事要是攤海瑞身上，海瑞能分分鐘玩命鬥老張，兩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真要一起合作得天天打架。

最後簡單說三個偏一點的梗。

第一個，海瑞餓死女兒。

這都是野史，可信度很小，基本斷定是黑海瑞的人造謠，具體就不分析了。

第二個，海瑞是回族，不吃豬肉。

這個很多人都知道是假的，海瑞母親過大壽，買過兩斤豬肉。這事還被結過梁子的胡宗憲拿出來嘲：你看那個窮官竟然也舍得買肉吃，我還以為他只會啃硬窩窩頭呢。

第三個，海瑞的孝順造成的家庭悲劇。

這是真的，具體牽扯到人家家庭之事，咱也不便多做評論，感興趣的百度吧。

……

說到這裏，我們《僵夜》裏提及的主要官員也就說的差不多了，至於像李天寵、周珫、聶豹，還有俞大猷的兩個副將湯克寬、李超一等等《僵夜》裏一筆帶過的歷史人物這裏也就不多說了。另外蘇州知府李成錦，副千戶夏敬忠等少數一筆帶過的小官小魚小蝦是我虛構的。不是我自誇，坦白說像《僵夜》這樣不是歷史書卻這麽尊重歷史的真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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