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年中秋臨近，京城內外已經有了幾分節日的喜慶之氣。

這個時節氣溫不冷也不熱，天高雲淡，就連風都柔和的醉人，這是豐收的季節，是姹紫嫣紅的季節，也是一年中最難得的日子。

能趕在中秋節來臨之前到京城，甚至能有機會與朱玲瑜一起過節，這對張沐而言實在難得，他憑借著京衛副指揮使的身份，多次主動去找到了朱玲瑜，自然也見到了秦靜。

秦靜沒有任何異樣，張沐也沒有任何異樣，一切都好似很平靜。秦懷義也像是徹底失蹤了一樣，無論是江湖中，還是京城裏都找不到任何蹤跡。

中秋佳節，皇宮內鼓瑟笙簫，一片歌舞升平模樣。

皇宮外，張沐正領著京衛巡守，忽然東廠督主馮保匆匆趕了過來。

“張大人……”

“馮公公？”看到馮保，張沐也有些意外，這個時候馮保應該也要在大內中才是啊。

“張大人……”馮保看了看張沐左右。

張沐會意，命令道：“你們都退下。”

“是。”一眾京衛官兵連忙應命。

見人都走了很遠，只有陳釜、魯義平兩個張沐最信任的人在，馮保這才低聲道：“大人，真讓您給說中了，宮裏這幾天幾乎每日都會有一個奴才莫不奇妙的失蹤，就剛剛在枯井裏找到了一具屍體，雖然脖子上沒有咬痕，可有一道利器傷口，而且死相淒慘，體內的血幾乎都幹了，周圍也看不到任何血跡啊。”

陳釜、魯義平對視一眼，既暗松了一口氣，又有了幾分凝重之色。

張沐道：“如此說來秦懷義真的混進了皇宮？”

馮保帶著幾分驚恐的道：“這麽一個怪物跑進來了，您可得快些想辦法才是啊，您看灑家要不要向皇上如事稟告？”

張沐連道：“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否則就抓不住他了。公公可知死的奴才大概都是哪個宮門的？”

馮保道：“差不多都是漣驪苑周圍的人，大人不正是要灑家多多暗查那邊嗎？”

陳釜已經搶先一步低吼道：“那個女人果然一直在跟秦懷義暗中勾結，真是枉費了公子對她的一番情義！”

張沐也暗嘆，漣驪苑正是朱玲瑜所居住的宮苑，原本之前秦靜就疑點重重，如今怎麽也不至於那麽巧的。

張沐來到京城後，馬上就找到了多次幫過他，跟他有點交情的東廠督主馮保，讓他暗中留心宮中是否有人會突然失蹤或被殺。因為秦懷義需要血，幾乎每日都需要人血。這在其他地方都可以做的不留痕跡，可是在宮中不行，宮裏的人全都登記在冊，哪怕是身份再低的人只要失蹤或者被殺，上面的總管很快就會知道，因此只要秦懷義敢來皇宮，他就藏不住。

果然張沐猜對了。

張沐沈吟少許，對馮保道：“馮公公，此事先不要張揚。你可暗派心腹多加留心漣驪苑四周，秦懷義雖然善於易容，可他的右臂已經斷了，縱使能偽裝，走起路來也必然極不協調。你一旦發現可疑之人立刻來知會我。但切記一定要派精幹心腹，人不能太多，也不能太明顯，秦懷義很謹慎，稍有差池他就會警覺。我也會親自暗查秦懷義的具體下落，咱們只要找到了他，立刻就匯集大內高手和東廠高手一起圍捕他，確保萬無一失。”

馮保只得咬牙道：“好吧，灑家就再聽大人一回，不過此事您不讓灑家稟告皇上，總得讓灑家只會徐閣老一聲吧？”

“當然。”張沐沒有阻止。他明白馮保的心思。現在的嘉靖皇帝已經病入膏肓，怕是撐不了太久了，因此馮保對嘉靖帝現在也沒那麽上心了，倒是徐階掌控著朝堂實權，馮保不敢有任何怠慢。

馮保走後，魯義平立刻道：“公子，你看秦懷義藏在皇宮是要幹什麽？”

張沐道：“肯定不是只為求生，他雖然已是過街老鼠，在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可天大地大，以他的武功和心機，要活命太簡單了，可是他卻來到了京城，還混進了皇宮內，他明明知道我正在追蹤他，他明明知道我是京衛副指揮使，就負責皇宮守備……”

陳釜低吼道：“這對父女必有大陰謀，而且多半又是針對公子你的陰謀。”

魯義平也附和道：“不錯，秦懷義一向野心勃勃，視公子為最大的眼中釘，他不管要幹什麽，都首先想著要先把公子除掉，我們不能大意。”

張沐道：“不管他要幹什麽，只要咱們先找到他就立刻動手，這次決不能再讓他逃了。”

“對！”陳釜和魯義平都點頭。

然而讓張沐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個太監已經成功接近了嘉靖皇帝。

這個太監原本地位很卑微，幾乎沒有人會刻意註意到他，但就在中秋佳節這一日，他突然跟宮女秦靜走的極近，而秦靜恰恰是與臨善公主關系最要好的宮女，地位非同尋常宮人可比。中秋佳節，臨善公主始終將秦靜帶在身邊。也只有中秋、春節這樣的大節日裏，嘉靖皇帝才最有可能跟裕王、跟臨善公主相聚……

……

黃昏，雲霞映著落日，晚風帶著秋日的涼意，遠處有紅色的楓葉墜落，一種說不出的淒楚之美。

張沐輪值回到了自己將軍府，但他沒有絲毫休息的打算，而是思考著該如何去探查秦懷義的行蹤。如今張沐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找朱玲瑜查探，雖然朱玲瑜什麽都不知道，但只要讓她細想，她一定能想出來秦靜這些日子有哪裏不對，有什麽人跟秦靜走得近。但張沐很快便否決了第個想法，因為如果那樣的話他就要向朱玲瑜坦白一切，那無疑是對天真爛漫的朱玲瑜的一種傷害。

所以張沐只能選擇第二種，親自易容成宮中之人去查。

然而就在張沐準備易容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皇上口諭。”

將軍府外所有人都已經跪下了，張沐也連忙出了書房門，但見竟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親自來宣讀的口諭，當即趕緊跪迎。

只聽黃錦挺胸，道：“皇上口諭，著京衛副指揮使張沐即刻入宮覲見，欽此。”

張沐拜道：“微臣遵旨。”

等到張沐起身時，卻發現黃錦的臉色極其冷漠，難以想象的冰冷。當即拱手道：“黃公公，不知皇上這麽急著召見張某有何要事？”

黃錦道：“這個灑家就不清楚了，張大人還是快快隨灑家入宮吧。”

張沐不由暗暗一驚，黃錦可是伺候了嘉靖帝一輩子的太監，也是嘉靖帝最信任的人，在馮保之前，東廠的督主也是他，嘉靖帝有什麽事他會一點不知道？可如果黃錦知道，現在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冷漠？須知就算黃錦是司禮監掌印，是太監之首，可自己如今也是京衛副指揮使，朝中上下誰不知道他跟徐閣老的關系，黃錦不至於一點好臉色不給的。

就在這時張沐的眼角忽然看到了府外又一名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見到府內的黃錦等太監，那個太監臉色驚變，慌忙藏了起來。張沐認得那是馮保的心腹，也是馮保專門派遣跟張沐聯絡的人。

當張沐看到那個太監的時候，那個太監正好也看到了張沐的眼睛，他張開了口，雖然沒有喊出聲，可是張沐從他的口型中分明看出是“快逃”兩個字。

張沐再看黃錦那冷漠無比的臉色，心臟驟緊，他表面面色如常，眼角已經朝左右的陳釜、魯義平等人都看了過去，這些曾家軍前輩已經追隨張沐多年，早有默契，察覺到張沐的眼色，馬上都已經明白了幾分。

張沐對黃錦拱手道：“公公稍等，張某換上官府這就入宮。”

黃錦道：“不用，皇上說了，要你即刻覲見。”

張沐道：“張某自然一刻也不敢耽擱，只是入宮面聖乃是大事，縱然不焚香沐浴，也要衣著得體，以示對皇上的敬愛之心，君臣之禮。公公稍等片刻，換一身官府而已，很快。”

黃錦見狀也只得道：“好吧，那你快點。”

“是。”張沐拱手，立刻朝自己的寢屋走去。

“公子，怎麽了？”寢屋內，張沐一關上門，陳釜和魯義平便從屋後的窗戶翻了進來。

“嘉靖帝只怕對我動了殺心，事發突然，我們現在已經無力扭轉局勢，必須馬上逃。”

二人聞言面色驚變，魯義平更是怒道：“一定是秦懷義，一定是那個殺千刀的搞的鬼。”

陳釜低吼道：“對。”

張沐道：“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了，我走以後你們趕緊召集所有人立刻逃出京城，如果真到了最糟糕的情況，京衛大軍要追殺你們，那你們就躲進深山老林先小心藏匿起來，萬不可被抓到。”

陳釜驚道：“那公子你……”

張沐道：“我的武功還能逃不出去嗎？我擔心的是你們，記住，我只能拖延到皇宮外，到了皇宮外我就要逃了，到時候違抗聖諭必是死罪，官兵也會很快殺到府上，那時候你們如果還沒能出京城可就不好出去了，時間很緊，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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