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打！”

街上一群人正在打一個破衣爛衫的女子，她嘴裏還吃著饅頭，掉在地上撿起來接著吃。已經鼻青臉腫也都不在乎。

終於把這一天挨過去，可肚子還是咕嚕嚕的叫，一天只吃一個饅頭可真是難熬。

筠珂伸手將一只雞腿遞給破屋裏頭的小孩子，他吃得很香，眼中充滿感激。筠珂摸著肚子，不能再看下去，真怕自己會把雞腿給搶回來吃。

“姐姐，我餓。”

吃了一個雞腿還餓的孩子，真是難養活，可夜已深想偷想搶都沒有什麽辦法。她只好將小石頭抱在懷中，安慰他哄他睡覺，睡著就不餓了。

這次不但被打，還被綁起來打，她竟然敢去偷錢袋，還是不好惹的一位，這鞭子上身，每一下都疼到嗷嗷叫。好在沒被打死，拖著疲憊的身體，帶著半個饅頭回了破屋。

小石頭哭著拒絕饅頭，他說再也不吃飯了，只要姐姐不再挨打就好。筠珂溫柔的抱住哭泣的小石頭，她這個當姐姐的真是沒用，連個溫飽都沒法給弟弟解決。

蕭娘不屑又厭惡的看了看姐弟兩人，無奈打發兩人去後院幹活，誰讓那天是筠珂幫她搶回了玉釵的，不然怎麽會發這個善心。

筠珂洗了上百件衣服，手都泡的看不出掌紋來，凍得也都快沒法打彎兒，睫毛上都結出霜來。為了讓小石頭吃飽穿暖，即便是洗上萬件衣服，也是要咬牙堅持的。

回到柴房，看著熟睡的小石頭，心裏竟然感覺暖暖的，終於不必四處流浪，不會再饑一頓飽一頓，筠珂抱住小石頭安然的入睡。

小石頭也開始幫著端茶倒水，偶爾也會失誤，惹得一頓打，好在因為是孩子沒有打的太狠。

熬了整整一年，筠珂才可以走進瓊香苑裏頭給姑娘們倒酒，這樣就可以賺更多，還能有一間像樣的房間。姐弟兩個別提多開心，雖然房間依舊是陰冷無光的，可卻因兩人的相互依靠而變得溫暖。

筠珂想要把小石頭搶回來，無奈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一下就被甩到地上。

蕭娘過來扶起筠珂，搖頭道：“你這是何苦，有人家相中小石頭收養為兒子，你真是天大的福氣，還敢不樂意？”

“他們家兒子看上小石頭好欺負要回去陪著，說著好聽是義子，其實不就是陪公子的下人嗎？”

“那又如何？難不成還能當少爺去嗎？趙大人可是這裏最有錢有勢的人，沒人敢對他說不，你還想憑你一己之力與之抗衡嗎？若真是惹怒人家，殺了你們也都不會有人管的。”

筠珂知道這世道便是如此，可怎能眼睜睜看著小石頭去受罪受苦？她推開蕭娘，飛撲過去，那男子沒有留意竟被絆倒，轉手就給了筠珂一巴掌，這臉頰生疼，嘴角也流血。

蕭娘命人拉住筠珂，便就在她面前送走了小石頭。

這種無力之感已經不是第一次，當初一大幫壞人沖進陸家的時候，筠珂多麽想第一個沖到前面去，可夫人讓她帶走小石頭，說這是陸家唯一的血脈。她和小石頭藏在後院的池塘裏，差一點就被發現，好在有驚無險。

也許小石頭沒有更好的去處，她無法給他更好的生活，到了趙大人家至少不會在愁吃穿，上次見到趙家少爺的時候，也當真沒有看到他對小石頭不好。小石頭是願意跟趙河一起玩的，年紀相當又很合得來，筠珂在擔心什麽呢？不能像少爺一樣的生活，這是必然，只是害怕玩耍的和諧只是假象。

筠珂愁眉不展，就連幹活都提不起精神，這端茶倒水多簡單，還能出錯。被白牡丹幾個巴掌扇得臉都腫起來，即使這樣她也不敢哭，會被打得更嚴重。

丁香見狀便把筠珂帶到自己屋裏伺候，筠珂很是感激，幹活更是賣力。

丁香是個冷美人，還能管這件事，筠珂打心底覺得她是個好人，只是外面比較冷漠。其實在這種地方，誰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看多了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委屈了。

人情冷暖在這裏也變得更為明顯，多半是寡情涼薄之人，不然怎會來這裏尋找一時之歡愉？姑娘們本都也該如此，可但凡是個人便就有七情六欲，定會有情難自持的時候，如此一來傷心的可就是自己了。

丁香正掩面而泣，筠珂不知所措，本想出去可又挪不動腳步，轉身回來遞上帕子。

“我本賣藝不賣身，可終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筠珂不解。

“我攢下錢想要贖回自己的賣身契，哪知卻遇人不淑被全部騙光，現下妹妹得了重病無錢醫治，若再晚些可能命都不保。”

“你有妹妹？怎麽沒聽說過？”

“香雪就是我的親妹妹。”

筠珂震驚的看著丁香，這對姐妹真可憐，竟然一起被賣到這裏，香雪還小陪著喝酒都很少，近日倒是很少見到她出房門，原來是生病了。

“需要很多錢嗎？為什麽蕭娘不肯給她請大夫？”

丁香哭訴道：“她這不是為了逼我就範嗎？若是請了大夫，我還是會以歌舞展示，便會讓她沒法多賺銀兩，香雪還小需要培養，這白給飯吃可不是瓊香苑的作風，這點你應該清楚。”

筠珂深有體會，小石頭被賣就是很好的警示。

“那我替你！”

丁香怔住，搖頭道：“這可不行，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啊！”

“你也病著呢，這藥都快涼了，蕭娘給你請大夫的用意你也知道的，我這賤骨頭一副倒也不可惜的。”

“那可不行，你怎能替我受苦。”

“白牡丹多次打罵我都是你出手相救，還把我帶到你這裏來，蕭娘為難我，你拿出自己的銀兩幫我，我病了連診費都是你出的，我若不知道報恩，真是太喪盡天良了。”

丁香握住筠珂的手，忍住咳嗽：“你莫要如此報答，你以後賺了錢還我就是，這沒了清白可就真的沒法出這個門了。”

“我出了這個門，還不知道去哪裏討飯，也不是過一天算一天，能還你恩情是我的福氣，就別爭了，這次我替你，沒有下次就是了。”

筠珂無比緊張，滿嘴的不在乎，可哪個女子會不在乎呢？這一生怕是也真沒有其他的命了，出生後被父母拋棄，陸家好心收留成了一個丫鬟，小少爺對她很好，也算是變得好一些，可飛來橫禍陸家被滅門，她與小少爺過上了流浪的生活。哪裏都不肯要一個柔弱的女子當下人，更何況還帶著一個小男孩，淪落到這種地方，實屬無奈，卻有恩情待還。

燭火只點了一只，為的就是讓屋內昏暗一些，戴著面紗的筠珂，身形上還是可以蒙混過關的。

筠珂倒酒的手都在發抖，男子一把按住她的手，她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差點連酒瓶都給摔了，若是發出動靜，外頭就會沖進來人，到時候肯定就麻煩大了。

“丁香姑娘很緊張？”

“不不，我只是有點冷。”

“那不如讓人送個炭盆進來。”

筠珂拉住男子的胳膊，連忙拒絕：“不不不，一會兒就好了。”

幾倍烈酒下肚，也慢慢緩解了緊張的情緒，若是這時候反悔，倒黴的不只是自己，還有丁香姐們，到時候大家可能會一起被打死。

筠珂硬著頭皮被男子拉到床邊坐下。

終究是不經世事的女孩，筠珂還是流下眼淚，卻還是不敢反抗。

男子的手停了下來，聲音極其柔和：“這麽害怕，為什麽還要替別人出頭呢？”

筠珂嚇得渾身發抖，這男人看出破綻來了？丁香一向面紗遮面的，怎麽會被發現出來？她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呼吸變得急促，心跳也狂亂不已。

一下被拉住的手，筠珂不敢掙脫，只能小聲哭泣。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來找你的。”說完，整個房間的燭火都被點燃。

面前這位男子如玉一般，眼如繁星，膚如凝脂，怕是連女子都會自嘆不如。

筠珂擦拭眼淚，抽泣道：“你是來找丁香姑娘的？你怎麽看出我是假扮的？你們很早就認識了嗎？”

他搖搖頭，伸手抹去她的淚痕。

“我是來找你的，我是花悟久。”

筠珂望的出神，就連名字都這樣別致。她低頭淺笑，擺了擺手：“我不認識你啊？”

花悟久一把將其攬入懷中，緊緊相擁，生怕稍稍一松，這人就會消失在眼前。

奇怪的是，筠珂竟也任由他這樣抱著，一種久別重逢的恍惚感。

不知過了多久，花悟久緩緩放開筠珂，微笑的看著她。

“公子真的認識我？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是我、偷過你的錢袋？”

花悟久被逗笑，沒想到這成了凡人，還是沒改這有趣的靈魂。

“我現在就帶你走。”

“不不不，若我走了，蕭娘會打死丁香姑娘的。”

花悟久伸出手掌在筠珂面前一撫，瞬間變黑，變亮的時候這地方已經變了。

筠珂驚奇的看著周遭，這依山傍水的好風景，真真是頭一次見到，本該好好欣賞一番，但這人的舉動也太奇怪了些。他、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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