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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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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期間,一場大雪應時而降,堪稱瑞雪兆豐年。

但可能是官家初回的緣故,政治氣氛尚有些緊繃,大家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東京城內也安靜的有些可怕……說一千道一萬,這還是落後的封建君權時代,官家還是官家。

不過,正旦大朝之後,隨著一本署名吳用的《水滸傳》忽然出現在了邸報之上,占據了原本《西游降魔雜記》的位置,京城內部卻是明顯有些騷動起來。

這本新的所謂‘小說’,出自誰手,上下心知肚明,但越是如此,越是顯得荒誕離奇。因為這本書開篇居然是高俅的發家史!

天可憐見,高俅這廝才死幾年?高家幾個兒子雖然挨了一頓整,但都還活著好不好?

然後就是直接大剌剌的端王,端王是誰,還要說嗎?

這當事人都還在呢!這就改編成小說了?

不過,好在端王變成道君皇帝只是一閃而過,緊接著便是被高俅借機發作迫害的王進帶著老母逃出去,遇到什麽史大郎,然後史大郎習了武藝,結交了少華山三人,然後也被迫跑路,覆又引出魯提轄來……

這故事起的異常不著調,而一日內,多少人相互打探王進是誰?史進史大郎怎麽聽著有點耳熟?然後這個出身種家門下的魯提轄又是誰?

最後,倒是尚在京中、剛剛下了正旦大朝的張俊張太尉開了口,明白告訴了幾個來問的熟人,說是絕對沒有這個魯提轄,否則他早就查到了。而且他還很確定,這個魯提轄的故事是官家很早就在大相國寺聽人說的,還曾經跟張榮張太尉覆述過,是有由頭的……至於說就在京城北面黃河上的張榮張太尉後來著人念了邸報後驗證了這個說法,就更是不用多提了。

非止如此,接下來幾日,這《水滸傳》更新的極快、極多,卻都是以這個魯提轄為主,從他三拳打死鎮關西,到五臺山出家,再到大鬧桃花村,火燒瓦罐寺,最後來到大相國寺倒拔楊垂柳端,居然是一路順了下來。

故事那叫精彩至極,很快啊,年節後覆工的正店說書人直接就將花和尚魯智深的故事編排了進去,甚至據說相關劇目也在改編……這待遇與速度,足以羨煞後世多少碼字狗。

回到正題,這些俗氣的發展也順便卸下了好多人的政治負擔,到了此時,許多人真就以為趙官家是年節無聊,準備連載個聽來的好漢故事,並無他意的。便是少數人覺得趙官家這麽幹,有些違背國家法制建設的意思,一看背景在太上道君皇帝那裏,也就沒了聲響。

但是……接下來,隨著年假結束,人氣角色魯智深下線,豹子頭林沖正式出場,朝堂上下卻是漸漸目瞪口呆起來。

首先,所有有心人都知道,高俅有三個親兒子,根本沒這個好色的幹兒子,所以大家也都醒悟過來,這高俅就是個引子,誰讓高家的廚娘扔羊頭還喊什麽‘若狗子’呢?不惡心你惡心誰?何況高俅作為太上道君皇帝近臣,六賊中固然沒有他,但要定個七賊八賊,卻說不得就要上榜了。

也無人在意這個破落戶的家中名聲。

其次,豹子頭林沖也好、滄州柴進也罷,根底寫的那般清楚,所以稍微一問也都知道,明顯都是如花和尚一般的虛構人物……而且此時有博聞強記的,已經從張叔夜平定的一場尋常叛亂那裏找到了些許名錄,大約確定了這林沖、柴進似乎與史大郎一般,都是賊寇宋江下面的頭領……這更加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故事只是故事,趙官家指不定是從哪個奏折上看到的名字就胡亂用上了。

再說,還有水泊梁山的出場呢,水泊上的大頭領從頭到尾都只有一位張榮張大帥,如何來的什麽白衣秀士,還取了個跟李太白友人一樣的名字汪倫?

無外乎是趙官家熟悉的江湖大寨只有水泊梁山,順便拿來用了而已,這事只要張太尉自己不在意,別人也都不好說什麽。

然而,即便是知道背景是虛幻的,內容是官家現編的,名字是隨手摳出來的,可眼看著林沖的劇情展開,看著一個好端端遵紀守法的軍官,只因為老婆長得漂亮,就被一步步逼到風雪山神廟、雪夜上梁山的地步,上下卻是再也坐不住了。

因為,稍微有些文學常識的人都看出來這位官家是個什麽意思了,不就是官逼民反嗎?!官逼民反就算了,可你這個吳用背後明明是堂堂官家啊?官家也可以跳出來說官逼民反的嗎?

而且還把故事寫得這般引人入勝?那般一波三折?

弄得老百姓都以為是真的,弄得人家高家過完年後連姜豉都買不到了好不好?

於是乎,也就是從林教頭雪夜上梁山這一波開始,同時也是朝廷恢覆正常工作的第一旬裏,奇奇怪怪的奏疏就出現了:

先是高家尚有官身的兩兄弟自請辭職歸鄉;

接著刑部尚書馬伸上書,言邸報刊登無稽故事,毀人清譽,但也另折提出,應該適當清理刑獄,減少冤案,而且終於再折請了罪,自陳當日在殿上失儀雲雲……終究是被烤了兩個月,外加這一波官逼民反,有點受不住官家的小脾氣了;

而隨著楊志賣刀,又有人彈劾起了楊沂中弄權;

甚至,緊接著赤發鬼劉唐引出晁蓋出場後,居然有人彈劾直舍人晁公武家中在濟州素行不端?

可憐晁公武,才回京兩個月,便收到了人生第一本彈劾,還這般莫名其妙,簡直是晴天霹靂。

倒是彈劾他對張俊搞海貿的事情知情不報啊?

當然了,此時趙官家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種官逼民反的故事,實在是不好放在官方邸報上的,因為很多老百姓是真不懂這是故事的……於是乎,他從善如流,立即接受了馬伸的建議,對負責邸報事務的胡銓做出了申斥,《水滸傳》也從此下架。

不過,就在上下齊齊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東京士民卻赫然發現,《水滸傳》雖然從邸報上下架了,卻並沒有停止連載,而是以版印的形式,釘在東京城內蹴鞠聯賽開賽通知單的背面一並發行。

東京城內的蹴鞠聯賽是誰的產業,大家當然都知道,所以自然曉得這是借著盜版途徑發行的正版……這倒也罷!關鍵是,眼看著剛剛榮休不久的梁揚祖梁相爺他爹稀裏糊塗成了蔡京女婿,然後送給蔡京蔡相爺十萬貫生辰綱又呼啦啦就被劫了,東京城內所有能跟政治二字扯到一起的人就都坐不住了。

因為到此為止,所有人都意識到,官家確系是要通過這個《水滸傳》表達一些特定的訊息出來!這《水滸傳》也確系是在暗示著什麽!

但是沒人上書或者面奏官家,不是因為這種做法顯得自家無知,而是因為既然是通過這種方式暗示,那說不得便是一種不好當眾說出口的東西,否則趙官家何必用這種方式呢?明旨不好嗎?

一時間,先是趙相公利用工作之便,連續數日在午休加餐之時私下召見了數名尚書、侍郎、寺卿,詢問相關領域工作,隨即,張樞相也終於按捺不住,在旬末休沐之日,設宴款待了一眾舊友同僚。

這是正經的宴會,據說是之前官家離京,張樞相與幾位宰執一起輪流值守大內,所以耽擱了長子的滿月酒,如今補辦的……所以,來的人還是蠻多的,甚至連趙相公都親自過來了,只不過在下午的宴飲結束之後,覆又堂而皇之的離去了。

隨之離去的還有包括另外兩位宰執在內的九成以上賓客,一時間只剩下十來人依舊留在樞相府邸。

當然了,在趙相公玩了一把這般羚羊掛角的黑虎掏心後,還能留下十來個人已經很不錯了,尤其是其中居然有劉子羽、林景默兩位尚書,呂祉一個侍郎,以及曲端這位年後才將將折返回來敘職的禦營騎軍都統。

實際上,幾句閑聊之後,眾人再度分席,張樞相便與幾位大員一起步入後堂去了,而其餘人等,如跟著自家世叔來長見識、拜山頭的新晉紅人梅舍人,就屬於上不了臺面的那種,只能跟曲端的親衛統領夏侯遠,還有劉子羽的弟弟劉子翚這些人一起在外面當把門的。

好在夏侯遠也是個半文半武的,所謂積軍功上殿試拿了第五等進士的同年,劉子翚更是家學淵源,倒也能聊的起來。

不過,此時暫且不說前堂如何,只說後堂眾人落座,尚未等主人張浚開口,曲端曲都統便忍不住嗤笑起來:

“張相公,人還是當年那些人,不過兩三年時間,便要這般拿喬作勢了嗎,還要專門再進內堂排位次?傳到官家耳中,會不會被誰笑話?”

傳到官家耳中,還能被誰笑話?

兩位尚書一位侍郎,齊齊去看曲大,張浚也是哭笑不得:“若是如此,曲節度為何還要進來呢?”

“因為官家只會笑話拿喬作勢,卻不會為此將俺殺了。”曲端昂然相對。“倒是身為人臣,不能為君分憂,才是天大的禍端!不然張相公以為我來此處是何意,難道是來搶交椅的嗎?”

眾人齊齊一怔,旋即心思各自不同:

張浚與劉子羽俱是失笑,呂祉面色不動卻是心中冷笑——曲大這廝朝中出了名的嘴賤,但今日過來說破大天去,不也是因為他在朝中援護萬俟卨外放了,昔日搭檔妥當的孤臣當不下去,勢單力孤下來拜山頭了嗎?只是不想這廝這般臉皮厚重,居然能自己當場說出來,先免了尷尬,倒算是個人物。

倒是林景默林尚書難得又認真打量了一番曲大,然後方才重新坐定。

“曲節度,你在軍中,多少是好一些的。”張浚回過神來,覆又苦笑。“從為君分憂這個道理上講,倒是我們更艱難一些……”

“好一些又如何?”曲端繼續昂然相對。“許久不來京城,遇到這種事情,總得弄個分明吧?這樣好了,諸位上官只當下官我只帶了一雙耳朵過來……你們講,我來聽便是……大家就不要耽擱時間了。”

“咳!”

張浚聞言幹咳一聲,也確實覺得沒必要拿喬作勢了,便直接開門見山。“諸位都看《水滸傳》了嗎?”

“看了!”

只帶著一雙耳朵過來的曲大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裝訂集來,然後攤到膝蓋上,一邊翻動一邊言語。“梁相公他爹給蔡京老兒送禮之前,都是在路上看的抄本,最新的豹子頭林沖火並了白衣秀士汪倫,就是從蹴鞠賽單上看的了……諸位上官,你們說,這火並什麽的,是不是有暗示啊?”

張浚再度怔了一怔,然後認真相詢:“曲節度有何見解?”

“下官從關西過來便聽到了許多傳聞,說是平定西夏後,二聖與南陽、揚州兩處的一些鳥廝蠢蠢欲動,然後又有什麽道學家在朝堂上欺淩官家,逼得官家離京逃往軍中……張樞相,這是不是你們這些人守家無能,以至於朝中起了奸臣,或者幹脆有個豹子頭林沖藏在官家身側,日夜想著火並,逼得官家這般言語呢?”曲端按住抄本,認真相詢。“不會是楊沂中、劉晏哪個誰被二聖收買蠱惑了吧?”

張浚以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而片刻之後,張德遠終於沒好氣起來:“曲節度何至於這般荒悖?這二人如何會被二聖收買?二聖拿什麽收買這二人?”

劉子羽也氣急敗壞:“確系荒悖!曲大,便是你被收買了,楊劉二位也不會被人收買的!”

“荒悖又如何,不都來是猜一猜嗎?”曲端不以為然道。“便是楊沂中、劉晏好好的,可這《水滸傳》中官逼民反四個字,卻也是官家心意所在吧?可見官家眼中,太上道君皇帝時的官跟他這個建炎天子是斷然無關!甚至,建炎前的皇宋也只是名頭上有關礙,本身也不幹他的事……官家素有摒除舊宋,紹興新宋之意,應該明明白白當眾說過吧?難道這也差了?”

張德遠、劉子羽啞口無言,其餘人等也都沈默。

因為正如曲端所言,他的言語雖然有些荒唐,但指出的意思卻是大差不差的……趙官家自淮上回轉以來,可能是出於對靖康之恥的反思,素來對祖宗家法多有逆反之心。

而如果說前幾年因為政治慣性和阻力明顯的緣故,還能稍作遮掩,那這些年,隨著禦營體系的軍事戰果鋪陳出來,國家興覆之態也顯露無疑,官家軍政大權漸漸收攏,卻是再無多餘顧忌了。

實際上,趙官家與那些道學、理學臣子分歧日益嚴重,最終導致了那場近乎於政變的白馬紹興之變……很大程度上是有這個緣故的,怕不止是原學。

甚至官家推出原學本身,就應該也有這個分割過往的因素在裏面。

“曲都統言之有理。”

片刻之後,回覆冷靜的劉子羽在座中沈聲相對。“官逼民反的意思肯定是有的,但當此之時,官家主要心思卻未必在此。須知道,自淮上回轉以來,官家心意俱在興覆國家、一雪前恥上面,說一千道一萬,就是要滅了女真人,收覆河山。而從堯山戰後,女真人退縮至黃河對岸,朝廷更是想剪除偽齊,再趁勢掃蕩關西,還有金河泊會盟之勢。如此大局之下,那往後便只有一件要害大事了。那便是……”

言至此處,劉子羽稍微一頓,不知道是不是想起馬擴與自家父子的恩怨來了,面色微微一緊,方才繼續言道,語調卻也愈加短促嚴厲:“那便是積蓄兵馬糧草,以備北伐!而咱們論事,都該從此處入手才對!”

“劉尚書所言極是。”早有準備的吏部侍郎呂祉見狀,應聲接口。“而下官在此處正有一得……”

張浚聞言即刻扭頭看向了呂祉:“安老(呂祉字)之言,必然是金玉良言!之前所獻平金之策,與岳節度不謀而合,國家如今大略,也正是按照兩位所陳步步前行,可謂大略在胸!”

呂祉得意一笑,也不推辭張浚誇獎,直接撚須相對:“下官以為,凡事當從高處來看,譬如《水滸傳》,糾結於魯智深還是林沖並無意義,按照此書脈絡,接下來指不定還有更多人物出場……關鍵在於各路英豪聚義之事!”

“聚義?!”張浚心中微動。

“樞相看來應該有所得了。”呂祉見狀繼續笑言道。“說起官家經歷聚義之事,無外乎是十統制私下結義,引得官家當日在河陰大聚義,故此,於官家而言,這聚義便該是指禦營成軍。而此事,也正對眼下局勢……想要北伐,總得積蓄兵馬,提升戰力,故此,當先一事,便是禦營擴軍!”

眾人各自嚴肅起來。

“而若想要極速擴軍,又正好幾個事端使官家不好開口……一個是擴軍終究有些勞民傷財,使財政吃緊;另一個則是想要速速形成戰力,就免不了要取黨項舊卒、契丹亡人,乃至於蒙古小部,這又肯定得引起議論。”說著說著,呂祉自己也嚴肅起來。“所以,有些話、有些事情,得我們做臣子的來說……樞相,下官的意思是,樞密院得站出來,主動弄出來一個擴軍的方案,蕃人那裏也得提前梳理好,更要替官家擋住一些整日從長計量之人的迂腐之見。”

“呂侍郎這話竟有幾分道理!”聽完之後,乃是曲端第一個搖頭感慨。“我在陰山、興靈一帶擴軍,卻也知道朝廷這裏彈劾不斷,都是說禦營騎軍的蕃兵太多了,而且騎軍還常駐京城之側的岳臺大營,將來難免為患……可說實誠話,騎兵這種事情,你拉一個蕃人和一個漢人出來,肯定是打小習慣了騎射的蕃人更方便速成戰力一些……你讓我怎麽選?”

張浚認真頷首,劉子羽也跟著頷首。

但也就是這時,一直沒吭聲的林景默林尚書也開口了:“官家有沒有暗示要劫富濟貧的意思呢?”

其餘幾人,先是一怔,然後各自肅然。

“道理很簡單。”

雖然幾人似乎都瞬間會意,但林尚書依然輕聲以對,稍作解釋。“國家要北伐,北伐既要擴軍,又要精煉軍械、演習士卒,還要存些糧草財帛……這些,歸根到底都要花錢用物的。但眼下國家財政擺在那裏,想要做事,怕還是得從哪裏努力開辟些新財源方可跟上趟子,而要開辟新財源,百姓卻已經到了極致,依著官家的脾氣,這個時候是絕不會再對最底下百姓壓榨的,就只能尋富人財主弄些錢糧……所以,官家的意思,是不是在這裏?”

滿堂無聲。

過了好久,還是曲端一聲嗤笑:“我倒是覺得,還是林尚書這話更聰明些……可不是劫富濟貧嗎?而且,真要是說官家不好說出口只能暗示的意思,也是劫富濟貧這個東西更對路一些。”

“其實曲都統之前所言,也是極有道理的。”林景默肅然相對。“想要北伐,不光是擴充戰力,積蓄糧草的問題,也要讓內外一體,上下一心才行……這個時候,摒舊立新,乃至於必要之時對二聖與南陽諸帝胄、揚州太後做些安排,都是必要的。”

張浚以下,曲端、呂祉,幾乎一起嚴肅點頭……劉子羽猶豫了一下,也重重頷首。

“不過這般說來,是不是又有些想太多了?”勉強頷首之後,劉子羽忽然挑眉以對。“一個話本而已,終究是個好故事,就算是官家有些心思在裏面,又何至於隱喻了這麽多事情?其實頗有人說,官家性情還是有些跳脫的,就是想編個雪夜上梁山的故事嘲諷下馬尚書,借此出口惡氣,並無他意也說不定?”

“其實下官也想過。”曲端也隨之捏著膝上話本失笑。“官家說不得自己都不知道《水滸傳》講的是啥,又或者真正想講的還在後頭呢……咱們都是瞎猜。”

“話雖如此,今日說的幾件事情卻都是該註意的正經事務。”張浚搖頭以對。“所謂官逼民反後面的摒舊立新、好漢聚義背後的擴軍、劫富濟貧背後的開辟財源,本身就是國家當務之急……咱們身為國家重臣,不能因為書裏有沒有那個意思,就不去做的!一定要為官家分憂,以成大事!”

林景默心中再度一動,終於是等其他人頷首之後,說了出來:“其實,今日來樞相府上得路中,因為前堂那個世侄的一句詢問,下官便一直存了一個想法。”

其餘四人一起來看。

而林尚書也不慌不忙,從容道來:“事情說來簡單,我那世侄問我,說我身為一部堂官,天下數得著的重臣,本可妥當自立,如何要掛上結黨之嫌,專門過來與樞相等人一會?我當時答道,官家既有這般明顯暗示,便正是要我們放下這些表面體統嫌隙,找出他的意思來。所以,當此之時,是不必顧忌什麽結黨嫌疑的。”

座中幾人齊齊心動,而林景默也繼續坦誠言道:“彼時下官便有了一個想法,而等剛剛曲都統入內,說了那番言語,下官便更是心動,待到咱們議論到此時,就有了直接猜度……那便是官家本意,未必是針對某一事,更多的是借這《水滸傳》背景的敏感,來讓咱們這些官家一力提拔的朝臣全都警醒起來,全都動起來,為國家北伐大略群策群力,而不是弄之前那些烏七八糟、拿喬作勢的姿態!”

話至此處,在座重臣早已經信服,而林尚書也環顧左右,說到了最後:“《水滸傳》本身或許有具體指代,或許沒有,但此書一拋出來,原本已經僵硬了許久、鬧出了許多不妥之事的朝堂便直接翻滾起來,重生朝氣,本身便已很值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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