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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祭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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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溪作為戎謹候府的小姐, 不太適合拋頭露面, 她比較傾向於將香露這一攤子事交給心腹出面照管。

綠鸚膽大心細, 人又聰慧, 她若是有意, 將會是個極好的人選,端看她如何選擇。

範溪將這事在腦海裏轉了一圈便很快拋開,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春蘭祭。

在最後一次彩排中所有人都表現得很好, 範溪表現得尤其好。

她這段時間加緊訓練,力量感與爆發力又強上不少, 原本還有些吃力的跳躍動作,現在做起來越發游刃有餘,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自己長了翅膀, 可以停留在半空中,隨心所欲做她任何想做的動作。

不僅她自我感覺良好,跳祭舞的其他小女娘們對她也佩服得緊。

原本還有些不服氣的人,看到她做出這一系列高難動作之後,所有不服氣的聲音都被吞了下去, 連林筱等都不敢在外面說範溪的壞話了。

壽安公主對她尤其滿意,看向她的眸子總是充滿著慈祥。

壽安公主奉命籌備舞蹈之事, 原本以為無功無過, 將事情做完就行了,沒想到範溪會給她這麽一個驚喜。

到時一場祭舞名動天下,她的功勞也少不了。

範溪越優秀,就襯得符雪越平庸。

每回聽到範溪被人圍著誇讚羨慕, 她忍得銀牙都快咬碎,偏偏面上還不能說什麽,只能自己忍。

在這一片暗流湧動中,春蘭祭正式到來。

祭舞屬於開場舞,在將士的軍舞之後。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大晉王朝相當重視這次春蘭祭,這既是一次展示也是一次威懾,既是一次交流也是一次碾壓。

戎謹候府八位主子都是一大早就起來了。

戎謹候與長子符征都要當差,他們兩個一大早便整整齊齊穿上了盔甲,戴好頭盔,渾身上下的甲鋥光瓦亮,連靴子都一塵不染。他們頭頂紅纓穗子,腳踏流雲靴,甚是英武不凡。

戎謹候已為符征請立世子,侯府世子之爵位雖小,馬想作為世子夫人,身上有誥命。

秦夫人作為侯夫人,身份更加不凡。

兩人一大早按品大妝,身上服飾與妝容都十分隆重,帶著不一樣的氣勢。

符嵐與符炬還是國子監的學生,他們也肩負著表演任務,身上雪白的書生袍整整齊齊,多了幾分俊雅風流。

範溪跟符雪更不用說,一身表演用的紗衣早就穿在了身上,妝容精致完美。

尤其範溪,她長相本就明艷大氣,今天要獨舞,身上一層層金紅紗衣,衣袂飄飄,如仙子下凡。

哪怕符炬平日裏已看慣她的美貌,見他這樣盛裝打扮出來,仍是有些嫉妒地看著妹妹說道,“真是便宜伍家那小子了!”

他到時候娶媳婦,無論如何也娶不著一個比妹妹更好看的了。

範溪一雙明媚的杏眼瞪他,“三兄,你說什麽呢?”

“溪兒你莫說三弟。”馬想在一旁笑,“要我,我也羨慕伍家公子。”

馬車在二門外等著,四輛全是戎謹候府的制式馬車,寬敞大氣。

符炬看到下人牽馬過來,忙對戎謹候與秦夫人說道:“父親,母親,讓妹妹們先上馬車罷,她們穿得薄,別凍到了。”

範溪她們跳舞穿的紗衣寬大飄逸,跳起來極為好看,卻不太保暖,兩人都在外面披了一件大氅,手裏還抱著手爐,確實有些冷。

戎謹候扶著範溪肩膀,“符炬這話說得是,你們先上馬車,待會晚點脫大氅,別凍著了。”

“知道。”範溪側過腦袋朝他笑了一下,“那爹,娘,大兄大嫂,二兄三兄,我們先上去了。”

戎謹候頷首,兩人彎腰,在丫鬟婆子們的伺候下踩著腳凳開始上車。

符炬在後面喊,“溪兒,雪兒,你們好好跳啊,我們都看得見。”

“知曉了。”

符征過來幫她們壓車簾子,壓低了些聲音,“好好跳,不過跳錯了也別怕,那些觀舞的人看不出什麽,盡管繼續跳下去便是。”

這話主要對範溪說,她要獨舞,不同於群舞時可以看看左右,跟著做動作讀,獨舞的每一個動作都要自己來,一時緊張忘了什麽動作,或加快了什麽動作都有可能。

範溪點頭,眼睛明亮,“我知道,我不緊張,大家也別緊張。”

秦夫人朝她們笑,溫聲鼓勵道:“去罷。”

範溪跟符雪先上了馬車,接著兩人的丫鬟朝府裏的主子們福身行了禮,也上來馬車坐著。

馬車轔轔,她們這回不去集定宮,而要去皇宮。

春蘭祭所有項目都在皇宮裏舉行,就在金龍殿外面的佑安廣場上。

這是一個大廣場,足足能容下萬人,右邊頂端是個大祭壇,往日皇帝登基、殯葬等都要在這裏過一道禮。

此時廣場裏已經搭建好了臺子,待會範溪她們就要在上邊跳舞。

今天上午主要還是友好交流,除皇帝講話,各國來使叩拜以示祝福外,幾乎所有項目都是樂舞。

上午的樂舞表演以大晉王朝的樂舞為主,其餘幾個主要大國也有樂舞獻上。

正因如此,範溪她們必須提起心神,盡力壓各國一頭。

這個大廣場平時很是莊嚴肅穆,這時候倒人來人往,樂聲不絕於耳。

人們穿著各種各樣的服飾,長著各種各樣的面孔,手裏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在廣場之上。

這不是節日,節日氛圍卻比往常任何一個節日都要濃厚得多。

各類大大小小的紅燈籠裝扮在屋檐下、欄桿上、舞臺邊,襯得整個廣場喜氣洋洋。

春蘭祭第一項,便是禮官請皇帝講話。

廣場上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聆聽,包括皇後,包括來使,包括諸大臣。

嚴肅的聲音經由臺子底下的大缸這種特殊的擴音器材,隨著風聲傳得很遠很遠,一直揚到高遠的碧空之上。

範溪跪在冰涼的地面上,其實聽不清皇帝究竟在講什麽,只知道是很拗口的文言文,不過祭文大抵就那些——告慰天地祖宗,安撫天下百姓,友睦使臣。

皇帝講完話後,各個國家的使臣獻上禮物,說一些吉祥話。

範溪她們的節目不是第一個,因此還不必那麽快過去偏殿準備。

真正第一個節目是《書生誦經》,書生們已經在偏殿等著了。

範溪知道符嵐與符炬都在,心裏為他們高興,然而一想到範積蘊他們,心裏又覺得酸酸的,若是範甘華沒死,他們不必守孝,以他們的樣貌人品,他們肯定也能參與今日這樣的盛事。

可惜,他們已與這場盛事擦肩而過,前程渺茫。

五十多個國家與地區的使臣很快便獻完了禮物,說完了祝福,書生們準備出場,壽寧公主令人帶著範溪她們到偏殿準備。

為了這場《祭舞》,所有人從學習舞蹈到正式排練,起碼準備了三年以上,大家十分重視今日的盛事。

邱師傅她們緊張地檢查了一遍所有舞者的妝容與服飾,沒發現問題。

邱師傅白皙的臉上帶著一絲緊張,道:“今日大家做得都很好,離上場還有一些時間,大家再綁一綁自己的鞋帶,切莫在場上出了差錯。”

範溪她們穿的繡鞋有些像舞鞋,腳尖與腳跟都縮緊,上面帶著長長的綁帶,可以一直綁到大.腿上,牢牢將褲子固定在腿上,免得動作大時露出了肌膚,在舞臺上丟醜。

範溪本就不放心綁帶,聞言她二話不說,立刻利落坐下來,再綁了一遍。

旁邊勘寧郡主與史子嫻比她還緊張,侍女們進不來,兩人有些笨手笨腳。

範溪過去幫她們綁帶,三人要互相檢查一遍衣著與妝容問題。

趁著還有時間,大家都各自在後臺活動手腳,把舞蹈裏比較高難度的動作都跳了一遍,免得等會上臺出什麽岔子。

時辰一點點過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壽寧公主忽然帶著人轉了進來,拍了拍巴掌,說道:“好了,大家準備上場。”

她這話一出,許多小女娘抖了抖,膝蓋有些發顫。

壽寧公主帶著她們從回廊出去,繞到舞臺的後方。

幕布重重落在臺上,光線有些不足,整個舞臺都比較昏暗。

樂師們已經在舞臺兩邊坐好了。

女娘們就位。

十一月的天氣,小女娘們只穿單衣與層層紗衣,穿在身上根本不保暖。

許多小女娘不知道是冷還是緊張,手指都在痙攣。

幕布一點點拉起,光線傳進來,範溪不自覺瞇了瞇眼睛。

幕布拉到盡頭,樂聲響起,臺上的女娘們忽然動了!

輕柔的琵琶聲,窈窕美貌的女娘,成片的紗衣抖動,如雲如霧。

今天是個陰天,女娘們身上的紅紗仿佛要刺破這陰郁的天氣,帶起一片明快活潑。

所有人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眼也不眨地盯著臺上。

少女的腰肢、手臂、長腿活動起來,每一個動作都優美有力,展現出勃勃生機,展現出世界上最美的畫卷。

若方才將士們的舞蹈令人想起同袍之誼,令人想起邊庭生活的血與火,令人想起壯美。

此時這群少女的舞蹈則令人想起晚霞,令人想起露珠,令人想起月下白沙汀。

這種絕妙的視覺享受幾乎俘獲了每一個人,包括大晉王朝在內的勳貴大臣們,都沒能想到本朝還有這麽美的舞蹈。

勳貴家庭出身的女娘們讓這樣的舞蹈少了幾分靡靡,多了幾分聖潔,這是跳給神與祖先的舞蹈。

在這樣肅穆的情境下,這樣活潑的音樂,這樣優美的舞蹈,一切都結合得剛剛好。

少女們的動作越來越有力,許多觀眾都能看出,少女們所展現情境已從日常轉變為對敵。

少女們整齊劃一的動作展現出鏗鏘氣勢,不屈不撓。

少女們動作漸快,似乎正在激烈地抵抗敵人。

最後一個整齊劃一的動作結束後,少女們跪坐在臺上,低著頭,仿佛到了戰後,哀傷沈痛的氣氛彌漫開來,樂聲也幽咽起來。

少女們動作漸低,樂聲漸低,舞臺上的一切猶如一座墳墓一樣,漸漸凝固了。

突然!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在這個死氣沈沈的氛圍裏,一道修長纖細的身影躍了出來。

破雲奪日,人們似乎能聽見她裹挾著獵獵風聲躍出來!

那是最不屈的掙紮!

她在空中,雙.腿分開一百八十度,如同一片停駐的雲!

這一幕在人們視網膜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那道金紅色的身影甚至點燃了觀眾的眼膜。

“啊!”

“呼!”

“天!”

廣場四面八方傳來人們抑制不住的驚嘆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目光追尋臺上那道修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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