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有事？”範雪晨到了畫室裏，將樓下的喧鬧聲都關在了門外。

薛澤打量了一下房間，說：“曜哥還挺會為你花心思的，我看這幾幅畫就價值不菲。”

“一幅畫的價值怎麽能用金錢來衡量。”範雪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哦？”薛澤笑道：“不用錢，該用什麽？”

“當然是用心。”

“用心？什麽心？難道你光靠一顆心就能夠買到這樣的畫嗎？”

“你喜歡這幅畫？”範雪晨問道。

“值錢的東西誰會不喜歡？”

“但是它到了你的手上也許就一文不值。”

“為什麽？”薛澤有些傻傻地看著他。

“因為你的興趣不在於它的本身，自然就不會懂它。你不懂它，它又怎麽會有價值？”

薛澤想了想，有些掃興地看著他說：“你和曜哥在一起的時候，也經常和他說這些大道理嗎？”

“這不關你的事。”

“我只覺得很好奇，像你這樣冷冰冰的人，曜哥用了什麽手段將你收服的？當然我承認，曜哥的品味比起我來是要高一截，不過你看起來就不像是我們這一路的人，你說是不是？”

範雪晨沒有回答他，將頭轉向了窗子外面，那裏是一個花園，但是秋霜肅殺過後，就連枯黃的葉子也沒有剩下多少了。

“你不愛出風頭，也不是為了錢，那你是為了什麽？當然曜哥的魅力一向很大，隨手招招就會有一大群的男男女女倒貼過去，不過你不是一個俗氣的人，不是為錢權名聲，難道僅僅是因為愛？”

薛澤見他不出聲，就拉著另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面前，探究地看著他，說：“我看你像是一個死心眼的人，如果曜哥以後不要你了，你會怎麽辦？”

範雪晨抿了抿發白的嘴唇，看著他淡淡道：“你想得太多了。”

薛澤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嘿嘿，曜哥雖然要比我們這些人會深情一些，但是他也不是那種會吊死在一棵樹上的人，該分手的時候還是會分手，就像對白玉薇一樣。我本來還以為他會和白玉薇結婚呢，他們倆其實還是挺相配的，不管是外表還是能力，你說是不是？”

“是。”

薛澤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楞了一下，說：“你這個人還真奇怪！你以前是不是和白玉薇談過？”

“這些和你有關系嗎？”

“沒關系。不過如果我不和你說話，你不覺得一個人關在這裏很寂寞嗎？”

“我不覺得。”

薛澤撇了撇嘴，“你真的不寂寞嗎？依我來說，你就是因為寂寞才會和曜哥在一起的。”

範雪晨的瞳孔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收縮了一下，但是薛澤卻沒有察覺到。

“呵，我在胡說八道些什麽！”薛澤見他不理自己，也覺得怪沒有意思，就站起了身，說：“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好好的呆在這裏吧！”說著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啪”地一聲，將門關上了。

黑暗開始籠罩著整個房間，漸漸地將他的整個人都吞噬殆盡了。樓下的喧鬧聲仍舊在持續，他的心卻還在為薛澤的那句話而震蕩不已。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沈曜第一次帶他回來時的情景，那時他已經察覺出他對沈曜的感情在身體上遠遠超出了在靈魂上的渴望。

因為他在靈魂深處並不覺得沈曜是一個適合自己的人，雖然一開始他對沈曜還是抱有一些希冀。但是像沈曜這樣的人只會逢場作戲，如果真要和他談什麽深情，只是自欺欺人、傷人傷己罷了。

既然他是那樣的獨孤無依，那為什麽不將計就計？反正最後都是要散的，何不趁著現在不能拒絕的時刻與這個男人在一起，靜靜地享受像常人一般的歡愉，就算是一個尋了開心，一個解了寂寞，各取所需，各有所得，這樣也不錯。

因為他是那樣孤孤寂寂的一個人，誰也不會去註意到他——以前不會，將來也不會。

他正想得淒神寒骨，房間裏的燈忽然就亮了，他驚惶地擡起了頭，就看到沈曜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朝他走了過來。

“雪晨，你怎麽這樣坐在黑暗裏？”

沈曜有些心疼地摟住了他。他就抱緊了沈曜，將頭埋到了那寬闊溫暖的懷裏。

沈曜鮮有見他這樣主動的，連忙問：“你怎麽了？是想我了？”

一聲悶悶地應聲從懷裏傳了出來，沈曜不由笑了，將他的頭擡起，就吻上了那張帶著涼意的嘴唇。

兩個人不斷地纏綿親吻著，在親密無間的接觸中尋找著彼此的渴求。

“哥——”沈煜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邊，雙手插在褲袋裏，涼涼地看了過來。

沈曜這才放開了懷裏的人，對沈煜說：“你先下去，將下面收拾好了。不然你就自己帶著你的朋友去吃飯。”

沈煜“嘁”了一聲，轉身走了。

“雪晨，那是我的弟弟沈煜，你見過他了吧？”

範雪晨點了點頭，拿著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沈曜便握住了他的手，說：“也幫我擦擦……”

範雪晨看了他一眼，見他促狹地看著自己，臉上也熱了起來，隨手幫他擦了兩下，就問：“你還要出去？”

“帶他們去吃飯而已，你也和我一起去。”

“不，我不想去。”

“怎麽？你不愛見到沈煜？”

“我怕見生人，也不會說話。”

“你只要和我說話就行了。而且我也舍不得把你留在這裏。”說著摟著他一起站了起來，給他披上了一件外衣，說：“走吧，我們一起下去。”

到了酒店中坐下來的時候，沈曜自然和範雪晨坐在一起，而沈煜也特意坐到了範雪晨的另一邊。

桌上的菜不斷地添了上來，沈煜的幾個朋友端了酒杯紛紛給沈曜敬酒。而沈煜見範雪晨低垂著頭，儼然是一副誰也不理的清高模樣。他低低地“哼”了一聲，伸手拿了範雪晨前面的酒杯，說：“你就這樣高傲？連酒也不肯陪我們喝一杯？”

他的話剛落，沈曜就將酒杯拿了放到自己這邊，說：“雪晨不會喝酒。你也少喝點，下午喝了那麽多還不夠嗎？”

沈煜白了白眼，沒好氣地說：“哥，我好心來看你，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

“不是薛澤讓你來，你會過來嗎？”

“怎麽不會？你問問他們，我有沒有想來？”沈煜的目光從同桌的朋友臉上掃過，那些朋友就紛紛附和起來。

“我聽說你們兩個月前就回國了，去了些什麽地方？”

沈煜的朋友有好些都是見過沈曜的，聽見他問也不等沈煜回答，就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沈煜心裏正不舒坦，見範雪晨一直沈默不語，就趁著這個機會悄悄歪過了頭，在範雪晨的耳畔說：“沒想到你看起來挺高傲的，和我哥接起吻來倒是一點也不覺得惡心！”

範雪晨只瞥了他一眼，身子往沈曜這邊移了一點，抿了抿那薄薄的唇，低聲道：“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對你傲慢。”

“呵！”沈煜冷笑了一下，“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一個被我哥玩弄的人，竟敢對本少爺露臉色！”

沈煜見範雪晨端端正正地偏過了頭去，蒼白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此時看在他的眼裏全成了對自己的傲慢與輕視，想到平常跟在沈曜身邊的男男女女，哪一個不是趕著巴結自己的？心中愈是生氣，忽然將手一揚，就將杯子裏的酒都潑到範雪晨的臉上。

範雪晨並不是沒有註意他，他看到沈煜動了手，本能地就向沈曜的身上倒去。

“雪晨！”沈曜慌忙抱住了他。但沈煜的酒沒有潑到他的臉上，全都落在了他衣襟上了。

“沈煜！”沈曜不由怒吼了起來。

沈煜聳了聳肩膀，說：“哥，我只是想讓他喝杯酒而已，誰知道他這樣不領情，連我敬的酒也不肯喝。”

“我說過雪晨不會喝酒！”他又看著範雪晨說：“雪晨，你怎麽樣？”

範雪晨緊緊咬著唇，搖了搖頭。

“大哥，可能是我們下午喝了太多的酒了，所以煜哥才會不小心……”其他的人連忙為沈煜解圍。

“你們自己喝吧，我帶雪晨先回去！”沈曜說著扶起了範雪晨就要走。

“哥！”沈煜鐵青著臉，刷地站了起來，“你憑什麽就這樣走？”

“你自己做了錯事還有理由來質問我？沈煜，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否則我不會見你！”

沈曜摟著範雪晨上了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歉疚與柔情，“雪晨，你別把沈煜的話放在心上，他是被人寵慣了，一向不知道天高地厚。”

“雪晨？”沈曜見範雪晨的頭埋在自己的身前，也沒有動靜，就輕輕擡起了他的頭。

“我沒事。”範雪晨握住了他的手，又低下了頭。

沈曜已經從車窗外面閃過的燈光中看到了他眼睛裏淚光，不由心疼的抱緊了他，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來，你一定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不，”範雪晨過了半晌，才又開了口說：“這算不了什麽，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不會討人喜歡。”

“雪晨，你別這樣說。我愛你還來不及，你怎麽會不討人喜歡？”沈曜說著憐惜地吻了吻他的額頭。

“只有你，沈曜，只有你才會愛我這副軀殼。”範雪晨抱著他喃喃道。

“不，我還愛你的心。”

範雪晨的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說：“我的心？”

“沒有人比你更純粹、更美麗，在我眼裏，其他的人都不配和你相比。”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範雪晨不由輕嘆了一聲，心中忽然覺得無限的滿足。

就算沈曜給予他的一切都會變成虛幻，但是這一刻的真實卻會永遠的記在他的心底——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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