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將落在地上的西服撿了起來，披到範雪晨的身上。

枯萎的樹葉從梧桐枝上落了下來，仿佛是一只只失去了生命的夜蛾，是那樣的淒涼與寂寞，踩在腳下就是一陣簌簌的輕響。

沈曜此時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舒暢，他看向身邊的人，只見他低著頭，光滑的面頰上泛著一層冷冷的月光。他不由低著頭又朝著他的臉頰輕吻了一下。

——很冰，很冷，他吻上的只是一層月光吧。

“雪晨。”沈曜停下腳步，面對著他，雙手又忍不住擁上了這個淒冷的身體。

在他面前的人聽到他的話，才慢慢地擡起了頭。他臉上的神色尤如是被風雨侵襲過一樣，顯得那麽地緊張與不安。他想張口，但是雙唇只是略微的抽搐了一下，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沈曜見他此時面對著自己就像是如臨大敵一樣，那雙清澈柔亮的眼睛裏也流露出一種楚楚可憐的韻致。他帶著些憐惜地低下頭只想將那兩片花瓣一般的嘴唇噙在口中，好好安撫一番，但是那個人卻躲開了。

範雪晨的頭抵著他的肩膀，微微顫聲道：“夠了，沈曜……這樣太快了，太快了……”

“你還在害怕嗎？雪晨。”沈曜輕撫著他的背說。他沒有聽到回答，於是又問：“為什麽要怕？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我還沒有想清楚……”

“想清楚什麽？”

“你對我的感情……這樣太快了……”

沈曜輕笑了一下，雙手捧起了他的臉，說：“這樣還快嗎？可是我覺得我已經追了你好久了。雪晨，你知道我想了這一刻有多久？嗯？”

範雪晨將他的手拿了下來，向後退了兩步，說：“你不懂……”

“那你告訴我，好嗎？”

“我希望可以更長久……”

“長久什麽？”

範雪晨定定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那英挺的面貌在夜色裏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一陣冷風無聲地吹過，將他身上的溫暖全都吹散了，而從他的靈魂深處所湧起的那種抗拒也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他臉上的緊張與不安就這樣突然地消逝了，連聲音也有些冷了下去，說：“進去吧。”

“好，我們一起進去。”沈曜走過去摟住了他的肩膀，雖然他並不能很理解範雪晨的心理，但是他的心情還是雀躍的、愉快的。

才走到門口，沈曜忽然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站在那兒，走得近了才發現是歐陽菲。此時她臉上的妝雖然還是那樣嬌麗，神色卻很難看。

“曜，”她叫住了沈曜，聲音很冷很硬，“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沈曜楞了一下，範雪晨已經從他的手中掙脫，徑直朝著裏面去了。

“雪晨！”他正要追上去，歐陽菲卻攔在了他的面前，說：“我們談談吧。”

沈曜不滿地看著她，“你想談什麽？”

“你愛範雪晨嗎？”

“是，我愛他。”沈曜聽她突然來了這樣一句，心裏雖然有點吃驚，但還是立即就回答了出來，不帶一絲猶豫。

“你……”歐陽菲眼中似乎閃著一點淚光，“為什麽？他是個男人，而且還是玉薇的男人，你怎麽能愛他？”

“這又怎麽樣？不管他是誰，我都愛他。”

“你就不怕玉薇知道？”

“那也是她的事，至少這些都與你無關，不是嗎？”他提起腳就要走，歐陽菲又攔在了他的面前。

“你還想說什麽？”

“我……”歐陽菲紅著眼將手上的手機朝向他的這邊，手機上赫然是剛才他強吻範雪晨的照片。

沈曜滿不在乎地嗤笑了一聲，望著她的目光卻變得很冷淡：“你如果想將照片發給玉薇，我只會更加的高興。如果你要將照片發給其他的記者，我也無所謂。歐陽小姐，恕我失陪了。”沈曜不再看她一眼，很快地從她身邊走過了。

宴廳中溫暖如春，繁聲一片。沈曜才剛走進來，就有幾個熟人挨了上來。沈曜與他們聊了一會兒，才脫了身。

人群中並沒有範雪晨的身影，他才要沖到樓上去，就看到自己的西服放在畫廊的一張椅子上。遠處燈光所照射不到的地方正伏著一個人的身影，就像是一只不願意見到光的動物一般，孤獨而又淒冷。

“雪晨！”沈曜見他的頭抵著自己的雙膝，忙扶住了他的身子。

範雪晨只看了他一眼，又轉過了臉，低聲道：“你的衣服我放在那裏了。”

“你怎麽了？為什麽坐在這裏？”沈曜心裏有些擔心，又有些緊張，他吃不準範雪晨又在想些什麽。似乎只要自己一離開他，先前建立的所有親密關系都會被全盤推翻。

“我想早點回去。”範雪晨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種不安與厭倦，“這裏人太多了。”

“我送你回去。”

“沈曜，”範雪晨頓了一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雪晨，我怕你這一回去又要不理我了。”

“沈曜……”範雪晨的目光終於又落在了沈曜的身上，他看著眼前這個俊朗的男人，眼波中隱隱有暗流在湧動。

沈曜輕輕地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笑著說：“你會跳舞嗎？”範雪晨搖了搖頭，沈曜便擁著他起了身，低聲在他的耳畔說：“我教你，雪晨。”手沿著他的背脊滑到了那纖細的腰肢上。

“不，”範雪晨推著他道：“你別教我這些，我不會！我什麽都不會……”

“不會又有什麽關系？”

範雪晨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說：“對你來說沒有關系嗎？”

沈曜笑了一下，溫柔地撫慰著他說：“當然沒關系。”

“可是我除了畫畫，什麽都不會。”

“那你想學嗎？”

“我對那些沒有興趣。”他的目光落在了墻上的一幅山水畫上，聲音又變得有些冷淡，說：“我一點都不想學。”

“我不是在逼迫你，雪晨。你會不會那些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關系。”

“有關系。”範雪晨有些黯然的說：“你喜歡那些東西，不是嗎？可是在我這裏，你什麽也得不到。”

“怎麽會？現在你就是我最想要得到的。”沈曜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說：“雪晨，其實我不是想教你跳什麽舞，我只是想和你在呆在一起，一刻都不想與你分開。你能明白我心中的這種感受嗎？”

“我不明白。”範雪晨的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幽幽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

“為什麽？”沈曜低笑了一聲，“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可是你喜歡我什麽？我什麽都沒有……”

“我不需要你有什麽，雪晨。”

“那你需要什麽？”

“我愛你，我只要你。”沈曜專註的凝視著他，顯得是那樣的深情款款，令誰都拒絕不了。

範雪晨垂下了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沈曜。沈曜回過頭去，是薛澤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

“曜哥，你在這裏做什麽？我看到你的衣服扔在那裏了。”很快他又看到範雪晨，就說：“怎麽你也在這裏？”薛澤隨即又笑了，“我明白了，曜哥，你是不是在和他談白玉薇？你還說心裏沒有她？”

“薛澤！”沈曜皺起了眉，恨不得將他一腳踹出去。

薛澤卻偏偏不識趣，手臂還攀上了沈曜的肩頭，一股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說：“這一晚上都沒有見到你，所以我出來找找你呀。曜哥，你不知道，我剛才從洗手間裏出來碰到那個歐陽小姐了，她還哭了，你還不快去安慰安慰人家？”

沈曜將他的手扔了下去，見範雪晨要走，急忙抓住了他，說：“雪晨，你別聽他胡說，我們到樓上去。”

“你明天再來找我吧，我現在覺得很累了。”

沈曜看不太清範雪晨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聲音很冷漠，也很疲倦。

沈曜並不願意將他放開，但是薛澤又擁了上來，“曜哥，你也一起進去跳舞吧，裏面可是有好多你的老相識！”

沈曜見擺脫不下薛澤，只得對範雪晨說：“那明天我來找你。你在這裏還是在家裏？”

“在這裏。”

“我打電話給你，你要記得看你的手機。”沈曜放脫了手，範雪晨就那樣消失在他的眼前，就好像一陣輕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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