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這裏就是——死生之地。

只要夜幕降臨，所有在這個領域的事物，生死之界就會顛倒，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陰陽循環，歲歲年年。

女子沒有害怕，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雖然這裏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有來無回的地方，但是對於去過真正死者之地的旅者來說，這不過是一個連中轉站都算不上的路途，而已。

但是這樣的旅者，也只是少數。

少將的目光掃視樹林與遠方，從死亡中醒來之後，他便一直跟在女子的後面，久久不能言語。

“我們要去哪？”少將開了口，詢問道。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撐著一把素傘不緊不慢的前進。

遠方有絲竹之聲傳來，喧鬧嬉笑之聲漸漸清晰，寂靜的樹林不覆之前的無聲，卻又有著詭異的吵鬧。

“我想跳舞。”

女子停了下來，轉向少將說道。

“……華爾茲？”少將想起唯一一個女子會跳的雙人舞，反應到。

這不是一個合時宜的要求，至少少將現在是沒有跳舞的心情的；但是他知道女子是不會放棄的，他頓了頓，還是妥協了，就像之前他做的很多次一樣。

他向著女子行了一個禮，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勢。女子放開了傘，任由素傘滑落肩頭，伸手放入少將的手中，擺開了舞蹈的姿勢。

前進，後退，滑步，旋轉。

四周的一切景物快速劃過，遠方的絲竹之聲在四周響起，仿佛一瞬之間，他們已置身喧鬧之所的中心，無數的人影出現在四周，似真似幻。

今天已經發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是少將還是無法抑制震驚的心情。

他很想問什麽，但是他沒有開口，因為他聽見了女子的聲音。

“不要聽，”女子看著他的眼睛，緩緩的說道，“不要聽，不要看，不要走，不要停。”

不要聽，遠方的聲音不能到達；

不要看，你總要回來；

不要走，雖然這不是你的歸途；

不要停，這只是一段路。

歌聲與女子的聲音重合，如夢似幻，恍惚了少將的心神。

踩完最後一個步伐，女子微微行禮，宣告舞蹈的終結。少將終於回過神查看四周，才發現這是一片平原。

那個樹林，和紛飛的人影，還有那蠱惑人心的歌聲都已不見蹤影。

那不是夢，少將很清楚。

他看向將要離去的女子，緩慢而又堅定的說道：“謝謝。”謝謝她把他從死亡中帶出。

女子停下了前進的步伐，轉身面對少將，歪了歪頭，笑道：“這是給你的回禮。”給予對她散發善意的回禮。

少將懂了她的未盡之語，沒再開口。

女子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少將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就這樣等待她消失在他的視線裏，然後他便走向了另一條路。

……

這是一場，無可言說的夢。

老者靜坐在盛開的櫻花樹下，不言不語。

四十四年三個月零六天，距離他死去的時候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

回想女子對他說過的命運，才發現距離他再次死去還有五年一個月零七天，他的一生正好七十七個寒暑。

有始有終。

曾聽人說過，不要踏入死者的地域，不要對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太好奇，若是不小心誤入了歧路，不要聽，不要看，不要走，不要停。

沒人知道會遇到什麽。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回到原本的軌跡。

如果不是遇見了那個女子，他就不會窺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如果不是遇見那個女子，他就不會踏入死者的地域；如果不是遇見了那個女子，他就不會……不能由死到生。

可是她來了就走，只能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的路人。

他沒有再離開過故土，也不曾再見到她。

只是偶爾回想起與女子初見的驚異，和被指使的疲憊，相處時無處不在的無奈和習慣被差遣之後波瀾不驚的心情。原來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

所有的情感都抵不過時間的摧殘，他都已經不記得為什麽那時那麽急切而又堅定的想要抓住那個只有一面之緣女子了。

也許，只是想要證明，飄零梨花之中遭遇的鬼神之事不是一場夢；也許，只是想要知道，顛覆他三觀的女子究竟是什麽人；也許，只是太好奇了，年少輕狂，就這麽輕易的去窺視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雖然結果算不上萬劫不覆，也不是想象的那麽好，卻也算不上糟。

只能說，僅此而已。

他們的相識，只是僅此而已。

因為真的太短了——相識的時間，他們之間只來得及感謝與回報，指使與被差遣。

少將一生沒什麽遺憾，只是偶爾會想，若是與那個女子的相處在長一點就好了，也許來得及……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人生也不壞。

五年一個月零七天之後，老者在一個櫻花盛開的時候閉上了雙眼。

……

也許下輩子就能知道她的名字了。

也許真的會有這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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