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年半載。

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有光怪陸離的，譬如她和鳶華的重生，直至今日也不清楚仁安太妃究竟是前朝的哪一位公主殿下；

有叫人惋惜懷念的，一時不察，連時美人抑郁不歡也不曾發現；

也有聰明的人，從頭至尾不站任何人的立場，游走各宮，保全了自己。

“天色不早了，我們也差不多該啟程了。”沈容姬擡頭仰望著天，燦爛的霞光倒映在她的眸中，嘴角微微上揚，與以往笑容不同，那精致的臉上透出一抹釋然之色。

終於是熬到能松懈的一天了。

潤止笑了笑，重重地點了點頭，跟在沈容姬的身後回宮，一路上都合不攏嘴。

時過多日。

劉義隆帶著沈容姬一人乘坐馬車前往皇陵，途中有不少熱鬧聲屢屢傳進馬車內，即便是經過人煙稀少處趕路，卻也沒有出現山賊強盜攔截。

可見是治安有方。

舟車勞頓。

沈容姬枕在劉義隆腿上半瞇著眼睛，昏昏沈沈的想要睡覺，心裏卻惦記起在宮裏交給了仁安太妃等人照顧的劉彧，也不知道那個臭小子有沒有乖乖的。

想著想著，便就念起了從前的那些人。

宮中承光殿。

王太妃瘋了也有一陣子了，一開始彭城王著急這個親娘的安危，進宮勤快，結果被王太妃罵罵咧咧，動手抓了幾回出了血，來得次數驟然減少。

一個月裏頂多是個一兩回。

“王太妃又打人了？”一宮娥戰戰兢兢的，不敢進去瞧一眼。

“新來的？”神情淡定的高挑宮娥瞥了她一眼，道，“習慣了就好。該送的飯菜送進去，衣裳隔個幾日也送一件去，讓她挑一挑，總歸還是個太妃，陛下沒有做什麽處置，她便永遠都是承光殿的主子。仔細伺候了，免得叫彭城王瞧見了，要你的小命！”

那宮娥趕忙掏出一串小錢，遞給老宮娥，諂媚道，“還望姐姐能指點一二。”她可不願意一輩子爛死在這冷冷清清的承光殿。

“小丫頭還挺識趣的。實話告訴你，在這宮裏頭，你若是早先進了承光殿，怕是能高人一等，如今呢，嘖嘖，其他宮裏的人也不敢用你。”

“這……”王太妃瘋了便罷了，還禍害著她的前程。

那人又道，“得空去高修儀的司儀局走動走動吧。”若說哪位嬪妃最為公正不計較人過去那點事，也就高修儀了。

在宮娥連連告謝後，殿內再度傳出王太妃的罵聲，外頭的人見怪不怪了，也懶得搭理了。

“賤人！仗著有個司寶局就作威作福，小小一個婕妤，竟敢頂撞本宮，真是好大的膽子！”

“哈哈哈……”王太妃仰頭大開雙臂，立在原地轉圈大笑。

“那蔣美人也是個短命鬼，傳了一身的黴氣給本宮，晦氣死了。”

“全都是混賬！”

打罵久了，似是累得不行了，王太妃跌坐在地上，眼神渙散，頭發甚是淩亂。

“兒子也不要親娘了……造孽啊……”王太妃輕聲喃喃道。

這會子。

劉義隆二人已經到了目的地，然而沈容姬仍在恬靜睡夢中，此時匆忙趕來的三問候在馬車外問道。

“兩位貴人可要進去坐一坐？太妃親自下廚備下了飯菜等候，只不過屋子略簡陋，貴人若是不嫌棄，還請進去一敘。”

坐了一天馬車，一路顛簸，劉義隆想了想，還是抱著沈容姬讓她進去平躺睡著更舒服些。

“也好。”

應了一聲。

三問配合著車夫搬下了凳子，見劉義隆抱著兩手不安穩的沈容姬出來，迅速低下了頭，“請隨婢子來。”

“嗯……”盡管劉義隆極力控制著起伏，沈容姬還是掙紮著醒了，“我下來自己能走，這般面見太妃不大合適。”

“無妨。”

在沈容姬帶著抗議的眼神註視下，劉義隆迫於無奈，還是松了手，他可不想晚上睡外間。

太折磨人了。

這所宅子說大不大，倒也不小，擡眼便見一大片綠油油的菜地，一身白衣的袁太妃立在門口，那親切炙熱的眼神像是在盼著兒子歸家。

沈容姬驀然一頓。

袁太妃笑道，“一路上辛苦了，平安來了就好，我做了幾道小菜，進來嘗嘗吧。”

“有勞太妃。”沈容姬和劉義隆異口同聲道。

“不必客氣。”

三問行禮告退後，袁太妃親自幫二人盛飯，一番推脫，還是又添了幾勺湯。

“你們書信說要來的時候，委實嚇了我一跳，原以為……”這輩子都得不到原諒，袁太妃看二人沒有回她的意思，趕忙換了一個話題，“江家倒臺，怕是能給不少人一個警醒的作用，安分一段時間。不知宮裏其他嬪妃如何了？”

沈容姬說道，“後宮依舊是交由了潘淑妃打理，出了什麽要緊事的話有仁安太妃盯著，其餘幾司挺好的，倒是高修儀自從有了七皇子後，變化挺大的。除了司儀局事務，便是忙著七皇子的學業功課了。”

而朝堂之上有諸多能臣主事，彭城王劉義康和潘世海也收斂了不少，確實不用太過顧忌。

“高修儀是個好孩子。那……”袁太妃感到欣慰的同時，不由想問劉義隆作何打算，皇位又該交由誰？

聽了會的劉義隆打斷道，“我在出宮前已經吩咐過了，著何尚之、庾炳之還有江夏王，雙培養皇太子和三皇子，假以時日，必然有一人能成為明君！太妃安心便是。”

“真是……多謝！”

袁太妃低垂著頭連連點頭，聲音哽咽，惹人心疼。

一旁的沈容姬看著正經安撫人的劉義隆，心裏頗為無奈，也不願多說。

畢竟誰能想到皇太子日後會謀反，三皇子劉駿，在十五歲封了武陵王，幾年後拿下南朝大權後……民間似有不滿。諸多皇子之中，合適的人選寥寥無幾，也不能否定年幼的幾個皇子，將來性情如何。只看這一朝一夕相處，以及命數了。

臨近傍晚。

二人決意去往其他地方賞玩，袁太妃也不再挽留了，送了一段路，體力不支便被三問攙扶著回去了。

顛簸的馬車內，劉義隆抱著沈容姬細細聞著頸窩間的香氣，咬耳說道，“容兒，方才為何悶悶不樂的，可是想念我們兒子了？”

沈容姬偏頭看著他，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劉義隆的眉眼，好一會，忍不住笑道，“是，想兒子了，也想你了。”

而那些從前舊人……曹美人降了位分一頭撞死在司正局，七皇子被高修儀領養；玉美人被人活活悶死，淒淒慘慘的，最後也不知有沒有交心人為她難受；時美人抑郁而亡，如她這個人一般，安安靜靜的，即便是去了，也沒幾個人知曉；謝容華則是帶著九皇子離了宮……

殷修華倒是從未站邊過誰，安安穩穩風光到了今時今日，管理著司官局，也是好本事。

就是不知道到了最後等候她的結局是否依然是未曾改變。

沈容姬笑了笑，抱緊了劉義隆的脖頸幾分。

人生苦短，只求餘生有這個男人一直相伴，便是風吹雨打，也能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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