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好似不承其重般沈壓而下，半晌後，暈開的水墨面紗被輕輕一拂，刮下來的風刺得暴露在外的一眾人等頭皮發麻。

身子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蔣美人瞪圓了眼睛，臉上難掩驚恐的神情，原以為沈容姬一輩子都不可能知曉此事，便早早地將心吞進了肚子裏。

不曾想沈容姬竟是發覺了端倪。

“你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才對……到底是誰透露給你的？”蔣美人仍是不死心問道。

德音押著蔣美人的手不由使了幾分力氣，面色不善，眼底一閃而過的譏諷意味十足，夾帶著一絲絲得意。

奈何當著沈容姬的面發作不得，不然她早就用蠻勁拖著蔣美人到潘淑妃的面前交差了，又豈會杵在這裏等候二人說完話。

思及蔣美人手上並無九司的職權，海鹽公主那樣子也難成大器，沈容姬略為釋然，連狠狠打擊或者嘲諷幾句的心思都生不起。

“倘若恨死了我，那就好生活著，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得來，只要你有那個能耐。”沈容姬收回視線，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潤止，咱們回去吧。”

聞言，德音的瞳孔縮了縮，臉色瞬間慘白，死盯著沈容姬的背影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德音姐姐……”蔣美人的侍女連忙喊了她幾聲。

“沒什麽，帶著你們的主子跟我去見潘淑妃吧。”回神之際，德音差點就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想到沈婕妤會和潘淑妃說一模一樣的話。

可給她的感覺似乎又不同。

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

出了嘉福殿的宮門口，沈容姬偷偷地伸了個懶腰，扭了扭略僵硬的身子，長舒了一口氣。笑道，“原以為整日待在屋裏已經夠悶了，今日來嘉福殿走一遭，還是覺著我那個地方好上許多，暖和得很。”

嘉福殿人少殿室多，現在又趕上了大冷天，石板上一受寒，不凍人才怪。

潤止忍不住笑了笑，“婕妤就該多出來走動走動，婢子以前跟著太妃的時候，聽聞人的脈絡通暢，不僅病痛不擾，還能延年益壽。也有幸見太妃為人醫治，等回去了，婢子也為您燉點補身子的湯藥。”

仁安太妃似乎還賞賜過皇後某些名貴藥材，在這方面，沈容姬也猜不準是常安榮知識淵博，還是仁安太妃更甚一籌。

不過，沈容姬卻能斷定仁安太妃必定是站在她身後，“對了，潤止，為何宮中出了這麽大的事，仁安太妃還能無動於衷，不擔心麽？畢竟袁太妃已經出手了。”目標看樣子正是宮中大權。

下一步會不會是九司大權。

作為陛下的養母，不論怎樣，最有資格代管大權的人不正是仁安太妃嗎？

潤止遲疑道，“婢子也說不準……興許太妃是在避嫌吧。”

“仁安太妃並無親子，不招陛下忌諱，用不著像其餘幾位太妃一樣縮手縮腳。可是……”莫非是仁安太妃有什麽地方惹惱了劉義隆？

劉義隆素日裏都在想些什麽呢？

沈容姬一時間想到劉義隆幾乎不缺席早朝，勤心於政事，或許劉義隆只對權利和治國來勁。

抑或是女人？

可是那男人來後宮的次數少的可憐，最近的一次好像是在她那裏做的，沒聽說他還有去別處。

“婕妤快看！”怎料身後側的潤止突然搖了她幾下，忙著提醒道，“看起來倒像是陛下和……玉美人？”

相隔兩三丈的距離，眼睛不大好使的潤止還是難以相信，陛下怎會和玉美人出現在此地，看方向是沖著她們來的。

潤止驀地轉身看向宮門牌匾：嘉福殿。

都怪自個多嘴，害得主子又要傷神了。

只掃了一眼，沈容姬心煩地收回了視線，凝噎著嗓音道，“天下都是他一人的，何況是個本就是囊中之物的後宮，多思無益。”

“怪婢子多嘴。”潤止蹙眉道。

“回去了。”

二人選了相反的路準備回宣光殿十裏香，來時滿心疑惑，去時憂心不減，徒惹了一身灰。

不時便有一個小黃門喘著氣疾走追了上來。

“沈婕妤……您可慢著點，快些隨奴婢回去罷，陛下還等著呢！”

沈容姬遙遙看著坐在法架上高高在上的劉義隆，咬了咬牙，問道，“陛下怎會和玉美人一同來嘉福殿？”

一個是整日待在書房審批奏折，難得見上幾次的劉義隆，而玉美人更是悶在宣光殿種花弄草，這兩個沒多少交集的人是怎麽碰到一塊去的？

好你個劉義隆！

小黃門恭敬說道，“回沈婕妤的話，陛下本來是去宣光殿的，後來在路過禦花園時見到了玉美人，不知說了什麽，結果就轉道來了嘉福殿。”

“有勞了。”玉美人在打什麽主意？

小黃門笑道，“不敢。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潤止。”沈容姬道。

潤止從袖口裏掏出一個繡花的錢袋子，挑了幾個個頭大分量重的銀兩出來，悄然間塞進了小黃門的手心裏。笑道，“以後還得勞煩你多多費心了，小小心意，還請你收下。”

小黃門麻利地丟進兜裏，微微點頭，“應該的。”

在即將到達劉義隆跟前的時候，沈容姬心裏覺著時間過得實在是太快了。

她還沒有準備好直面劉義隆的心態。

該怎麽做？

“嬪妾見過陛下，陛下萬安。”眼神閃爍不已，沈容姬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動，仿佛要蹦離她的身體了。

轉瞬間，劉義隆的雙腳已然闖入了她的視線中，裙角隨風搖擺，招呼著她的心有所動搖，想要靠近這個男人。

“怎麽，幾日不見，沈婕妤就不認識我了，竟敢躲著我？”

耳邊拂來的聲音帶著一股熱乎乎的氣，輕飄飄的，又好似有難以抗拒的力量，令她整顆心都要酥了。

癢癢的。

想撓一撓耳垂，偏偏是手重得擡不起來。

“不敢。”沈容姬低垂著頭斜視他處。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這一副輕微撅嘴的模樣落在劉義隆的眼中，宛如枷鎖的鑰匙。

劉義隆腕上一用勁，將沈容姬重重地攬進了懷裏，猶如在宣誓自己的主權不可侵犯，低頭一笑，忽地在沈容姬的潤唇上狠狠地啃了一口。

“你……”沈容姬嗔怒地想要推開他。

“下次再敢躲著我，就不是現在這樣的小懲罰了。”劉義隆附耳私語說，“吃了你。”

沈容姬用力蹬了一腳他的腳尖，動作之快，那個伺候在旁的小黃門都未曾發現。

“嘶……”

“陛下怎麽了？”沈容姬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眼神中流露出得逞的狡黠之色。

“都說女人有多恨男人，就是有多愛這個男人，方才沈婕妤下腳可真不客氣，果然是深愛著我。”

“陛下的想法還真不是一般的奇特！”沈容姬牙癢癢道。

“是嗎？沈婕妤，你剛才有多用力，今晚我就有多用力，回去後立刻沐浴，然後床榻上歇著等我回來。”劉義隆調侃道。女人，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深深體會到招惹到我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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