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儀抱著劉昶輕聲問道，“那小姑娘看著是挺好對付的人，只是此番你拂了皇後的面子，可是有其他的打算？”

搖了搖頭，沈容姬快速掩面打了個嗝，含糊道，“總歸是不會同以前那樣龜縮了。”她並非是一個薄情寡義、恩將仇報之人，若不是出現了個繆姬公主，也不會才是斷定皇後僅僅是把她當做是一顆棋子。

從皇後動了此類心思起，那份於她的相助之恩已是淡然得所剩無幾了。

說罷，又是一杯烈酒下腸。

燒得滾燙辛辣。

連高修儀都忍不住笑著勸說沈容姬莫要再喝了，再喝可就真的是醉了，沒準還能學起街市郎君來撒個酒瘋。有失顏面。

“吃了幾杯熱酒罷了，哪裏會有那麽容易就醉了，說起這個熱鬧的家宴，我真真是頭一回來。偏偏只盼著下回不來了。”殿內觥籌不計，鶯歌燕舞，歡聲笑語，不過那一張張浮動的面容不盡然是歡喜的，沈容姬看了一圈後心生落寞。

不知是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得意了些日子，自命清高了不願裝瘋賣傻同這些人打成一片，還是她早已深陷泥潭，如今不過是厭倦此種乏味的生活罷了。

罷了罷了。

沈容姬舉著杯酒正欲起身敬一敬上座的那幾人，哪知身子一軟，立馬跌坐了下去，酒都灑了出來。

潤止一邊扶住沈容姬的骨背，另一只手空了出來拾取酒杯，看著沈容姬這番醉了還強撐著的模樣，心都顫了。

一時又摸不著頭腦，說不出好聽的話，道，“喝多了冷酒對肝脾不好，婕妤不妨嘗嘗其他點心，平日裏可見不到如此精巧的甜蜜酥餅，婕妤……”

此時的沈容姬已經是有些暈了，更是不想開口說話。

反倒是高修儀抿了口酒，而後放下，目光柔和道，“不打緊，許是她很久沒有碰過烈酒了，一時沒緩過來，帶她去清涼臺吹吹風興許就好了呢。”

眼睛時不時瞄向這邊的劉義隆感覺心都收縮了，直盯著已然紅了臉的沈容姬，好一會才緊著嗓音道，“沈婕妤身子還未完全恢覆好，不宜久待在喧雜的地方，潤止，先帶她回去歇息。”

潤止楞了下，點頭稱是，隨即吃勁地攙扶起沈容姬，等後者迤迤然行禮。

“嬪妾沈氏告退。”

二人方才面向劉義隆等人，低垂下頭，步步後退著出去，直到一股刺骨的冷風颼颼刮來，驚起了一身疙瘩。

潤止側頭輕聲問道，“婕妤可是要回十裏香好好睡一覺？”

沈容姬不應。

此時，遠處四團光點盈盈而來，輝煌明亮，腳步聲愈來愈近，這才叫醒了似醉非醉的沈容姬。兩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從民間請來的伶人，沈容姬沒什麽興趣，同潤止打了招呼就一人往人少的長廊去了。

留在原地的潤止心想跟得太近恐怕會惹得沈容姬更加難受，於是杵在那兒等了一會，待得兩排伶人過了後才動腳。

一步邁出，腳底下居然踩著物什了。

撿起來一看是個發簪，甚是眼熟，潤止細細一想，才反應到可不是素墨和鳶落那幾個丫頭出了事。

當即攥緊了簪子撒腿往前走，拐了幾個彎都找不到沈容姬的人影。

簡直像是撞了邪。

只得趕回去宣光殿看看是否真的出了事，若不然，也好多幾個人先把喝醉了的沈容姬的找回來。

這不回去還好，一回就聽劉奶婆說素墨和鳶落兩個丫頭一早就被司寢局的人帶去了徽音殿，似乎是湛露姑姑那邊吩咐下來的事。

潤止驚訝道，“我剛才分明在合殿見過湛露姑姑了，沒道理突然下來這麽個事啊，況且輪也輪不到婕妤的貼身侍女去那邊伺候。不行，你先留在十裏香照顧好十一皇子，切記是不能離開半步。”

“另外，小桌子你跟我先去徽音殿看看情況，不行不行，還是先找到婕妤再說。婕妤在合殿上喝多了，說不定現在在哪睡上了。”

劉奶婆也知道這個理，點頭道，“夜裏這麽涼，此事萬萬不能耽擱。不若小桌子去請謝容華派上幾個人手去找婕妤，你且先去合殿附近看看，怕是在哪位太妃那兒留下說話了。”

合殿附近都是幾位太妃們的住所，住的時間久了，修葺的幅度也不大，所以彎彎繞繞的長廊甚多。

好在宮墻上掌了燈，路上的道都看得清楚，每過一個時辰皆會有宮娥巡邏守夜，不至於發現不了一個大活人。

“不行。”潤止搖了搖頭，沈容姬才在合殿告退回來休息，轉眼就不見了人，要是傳了出去，定會給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

躊躇了一會，潤止選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小桌子平時和八兩、阿春走得近一些，你去悄悄找她們說一聲，千萬不要驚動了其他人。”

小桌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彎腰道，“姑姑且放心，奴婢這就去。”說罷，人快走起來就沒影了。

空氣再次沈寂，一道尖銳的叫聲從屋裏傳了出來，竟是前陣子劉義隆送的一只鸚鵡，沈容姬為其冠名白覆。

“壞人！壞人！燒了！”

潤止心知白覆極具靈性，試著反問道，“什麽燒了？”

如此一問，聒噪不已的白覆頓時閉了嘴，在籠子裏跳來跳去，怎麽都不肯開口說話了。

合殿上，袁齊媯遠遠地瞧見兩排伶人步步生蓮，一個個姿容不俗，身上衣物足足短了一半，露出了不少令人遐想連篇的地方。

欲言又止。

袁齊媯不由別開了臉，時刻保持著臉上的微笑，不經意間留意到潘淑妃正專註地欣賞伶人的表演，微笑也是徹底化成了苦笑。

底下的劉義康樂了起來，拍案大聲捧場，笑道，“好！想來又是顏家樓的傾城舞姬了，若有機會，我可得親自去拜訪一下那位不輕易露面的顏家樓樓主。哈哈哈哈……”

立馬就有旁邊的人打趣他。

“顏家樓的舞姬千裏挑一，即便是用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青松’來形容左邊這幾位仙子也無錯。”

“莫非彭城王也想在顏家樓的舞姬裏千裏挑一？”

“哈哈哈哈哈……”

嘻哈之聲已是蓋過了聲樂，一眾人等欣賞婀娜舞姿的好心情全都給攪沒了，一轉頭看，發現是彭城王劉義康幾人在說話，不得不將煩悶往自己肚子裏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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