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公主掩面低聲道，“春兒，咱們離得遠一點，免得叫她連累了，有口都說不清楚了。”

剛起身換座，就碰見了穿戴隆重的東陽獻公主劉英娥小步而來，神情漠視，隱隱間透露出高人一等的驕傲。

劉英娥瞥了眼海鹽公主幾人，隨口問道，“出嫁也有數年光陰了，從前沒人教過她宮規嗎？”

聽語氣像是站在沈容姬一邊，長城公主這才想起沈容姬除了生有皇子，恩寵不斷，背後的靠山更是皇後殿下。

不由多嘴了一句，“許是性子太野的緣故，沖撞了沈婕妤，既然你來了也方便代母後處理此事，不妨先傳一個侍醫來為沈婕妤療傷。”

常年養在深宮的女人，基本不見烈日，耐不住折磨，這麽一杯熱茶下去想必十分難熬。

劉英娥悠閑坐下，並不想插手，倒是身後的侍女王鸚鵡笑了笑，“公主殿下才去拜見過袁太妃，又匆匆地趕來了合殿，哪裏還有力氣去處理這一點小事。”

長城公主語塞。

出行皆有步攆代勞，而袁太妃向來不喜與嬪妃深談，也說不了幾句話，莫不是皇後殿下不再看重沈婕妤了？

確實聽說皇後最近極其重視那位來自高麗的繆姬公主。

攔住了潤止的海鹽公主是越說越起勁，餘光早已留意到從四面八方匯聚來的視線，仿若在場之人唯有她是最尊貴、神聖的。

一低頭，卻見沈容姬兩眼之中沒有任何懼怕之色，倔強地盯著她，偏生又不說話。

一時間壞了心情，更加惱了。

擡腳便想踢向沈容姬，陡然間竟讓一只大手抓住了大腿，其人指尖更是接近了大腿內側，極有力道。

像是被死死地扼住了，動彈不得。

又羞又怒，海鹽公主按耐住身子傳來的異樣感，破口大罵，“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全場寂靜，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怎麽了？

海鹽公主一回頭就看到了這只大手的主人，楞了下，感受到腿上的力道撤了，踉蹌得後退了好幾步。

吶吶道，“皇叔……”這位皇叔和父皇的關系並不太好，無奈權利極大，自家夫婿官職低微，絕對不能惹惱了他！

見海鹽公主不再有精力阻攔，潤止附耳和沈容姬說了一聲就跑了出去拿藥。

哼了一聲，劉義康沒好氣道，“家宴也是你能隨意胡亂的地方嗎？鬧得這麽不愉快，還如何能盡興下去，多大的人了，也不動點腦子。”

劉義季勸道，“一群小輩你也訓得下去，有本事在竟陵王面前多說幾句，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竟陵王劉義宣是孫太妃所生，性格上與其阿姨卻是大為不同，錙銖必較不說，你說他一句，他能給你反駁出十句來。

實在是讓人慪氣！

沈容姬松開了捂臉的手，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劉義康，一副粗獷之相，眼中壓制住的暴戾氣息隱約可見爭強好勝之意，勃勃生機。

難怪會引起劉義隆的忌憚。

正巧，劉義康的眼睛看了過來，二人呆呆地對視著，在旁邊看來十分尷尬。

一個個地識趣地移開了視線，兩耳依舊豎著，希望能偷聽到什麽。

最終還是沈容姬起身行禮，笑道，“嬪妾沈氏，見過彭城王和衡陽王，多謝二位出手相助，不勝感激。”

劉義康反問道，“有意思，難道姑娘沒有謝禮？”右手一擡，指向了沈容姬的頭頂，“那支發簪不錯，不妨送與我，既有佳人又不缺美酒，才算得圓滿。”

虧得他敢出口問一個婦人要私有之物，沈容姬略有為難之色，再看劉義康一臉期待的模樣，登時在身後的花瓶裏摘了一朵花。

遞了出去。

“有意思真有意思！”放聲大笑，劉義季毫不客氣地嘲諷劉義康，道，“你也不看看人家姑娘家的是誰，回頭叫你那個侍女知道了，沒準還能賞你一頓淚水，活活鹹死你。”

海鹽公主忍不住出聲，“皇叔……這個女人是我父皇的嬪妃，還生了個兒子，仗著得寵三番兩次欺負我阿姨，害死了阿露，剛才還欺負了我！”

劉義康就喜歡彪悍的女人，笑了起來，“哦？”

連忙點頭，手指都快戳到沈容姬的臉上了，海鹽公主繪聲繪色道，“人醜也就罷了，心眼還極壞，不知道怎麽迷了父皇的心，哄得父皇賞賜了她許多寶貝。對了，皇叔要是不信，可以問問長城公主啊！”

只要敗壞了這個女人的名聲，加上得罪的人又多，相信父皇也就對她沒什麽興趣了。屆時，女人易老，十一皇子不受寵，自然而然地報了阿露的仇，以及蔣美人的生育之恩了。

海鹽公主如是想。

皺起了眉頭，沈容姬發現這個海鹽公主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完全不考慮後果，這些事情是能對一個王爺說的麽？

哪怕是有血緣關系。

方才不想理會她就是單純的不想搭理，動手也好，抑或是口頭上說了什麽，一旦扯上必是沒完沒了。

潑在臉上的熱茶，沒有傷到臉還好，否則，哪怕海鹽公主是劉義隆的女兒，她也會讓後者知道做事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沈容姬別開了臉，勁直地往殿門外行去。

留下的一幹人等皆是一臉驚愕。

“她……”海鹽公主才拉了長城公主過來，看到沈容姬裝作沒事人一般出去了，怒道，“豈有此理！”

長城公主嫌棄地拉開了她的手，彎腰行禮，緩緩道，“長城見過兩位皇叔，許久不見，越發威武了！”

過程有條不紊，與海鹽公主適才的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劉義季笑著回應道，“你個小丫頭也還是這麽聰穎，要不要和我喝上一杯酒……”瞥見劉義康也往殿外去，當即罵道，“混賬！還想讓陛下怎麽看你，今晚上無論如何你都給我安分點，要不然就……”

“就怎樣？”劉義康不耐煩道。

“從此一刀兩斷，你去逛你的紅樓尋你的歡樂，我抱著我的酒喝到死，再也不見好了。”爭得面紅耳赤，劉義季喘了口氣，再說下去，指不定就被這廝給活活氣死了。

此話一出，猶豫不已的劉義康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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