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妝容之後，一出門沈容姬就看到了慈眉善目、三十來歲的劉奶婆。

只見劉奶婆規矩行禮，不緊不慢道，“婢子見過沈婕妤！”

“你且跟著素墨先去餵養十一皇子，到了時候，我再讓人帶你去你的屋子，十一皇子就有勞你照顧了。”

劉奶婆應道，“應該的。”

對於這個奶婆，沈容姬還是很滿意的。一看就是很有經驗的老人了。

鳶落冒失，昨日又因為鳶華的事情鬧得不大愉快，確是不適合同她去徽音殿。好在今日寒氣已退，一人步行過去也不難。

沈容姬剛到宣光殿宮門口，那謝容華竟在後頭追了上來。

“好巧不巧，聽侍女們說起了，陛下親自撥下來一個奶婆，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劉奶婆還伺候過皇太子。”伺候過皇太子劉劭的劉奶婆，早在數月前就同殷修華說過要出宮頤養天年了，不料江修容生下了十皇子劉渾，也缺了奶婆，殷修華才強留了劉奶婆下來。

謝容華說起了皇太子，實則是間接地提醒沈容姬等會可能會與江修容發生口角之爭，在各宮嬪妃面前，沈容姬也不能失了一宮主位的大氣。

沈容姬笑了笑，心裏領了情，嘴上卻岔開了話題，“昨兒個還真是多虧了你，我在這裏對你說聲謝謝，改日定當請你吃吃茶湯。”

“那就不必了。”感覺到沈容姬還在堤防著她，謝容華忍俊不禁，索性將頭偏轉到一邊，道邊上的宮娥偷偷地瞄著謝容華，也不知這兩位貴人笑談了些什麽。

“你笑什麽？”

“也……也沒什麽，只是，你不覺得整日裏繃著一張臉，同這瞞著，同那又刻意疏遠，不無趣嗎？據我所知，你十裏香的幾個丫鬟年紀也不大，對於宮闈之事，知之甚少，怕是你也不敢與她們講什麽吧？”

沈容姬垂眸，“我前幾日也在想著這事。幾人尚且稚嫩，一遇到大事定會比我先亂了心神，到時候我應付起來也是吃力得很，估計得從你的十裏紅裏頭搶來一個。”

謝容華一怔，再仔細看沈容姬認真的模樣，也不似說笑，當即大聲道，“不行，我那裏的侍女可是我廢了許多心血方才培養出來的。你若是缺了侍女，大可以去司官局找殷修華要些新苗子，過個三五載，自然能夠獨當一面了，你說是又不是？”

“哈哈，你竟然這般緊張，看來搶來一個侍女也總不會是我吃了虧，你說是又不是？”她可等不來三五載，與其這樣，還不如兵行險著去弄幾個老練一些的老人。

二人說笑著，不出一會就到了徽音殿門口。

“本宮同你說過幾次了，你既為我式乾殿的掌事姑姑，再做些丟人現眼的事豈不是打我的臉？既然你喜歡玩施恩的伎倆，本宮也想知道，在這後宮中又有誰施恩與你，你就在這跪著吧！”說罷，面色蠟黃的吳淑儀踢了一腳潤止，吩咐了旁邊的侍女，“你且留在這裏，留意有誰靠近了此處。”

“是！”

吳淑儀訓人的話全然落得沈容姬二人的耳中，主子不順心了，拿奴才出氣也是常有的事，並不稀罕。

正當沈容姬往前時，謝容華拉住了前者的衣角，遲疑道，“你等等，我瞧著那個跪著的宮娥有點像潤止。”跪地的潤止低垂著腦袋，所以謝容華看得並不真切。

“潤止？”

上回她去了徽音殿，那泮水應該就是回了潤止的人情，才會幫她，如此一來她也欠著潤止的恩情。

沈容姬觀望道，“方才你也聽見了那吳淑儀的話，若我們此時過去，還真就是應了她的話打了她的臉，只是……”

只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話，那不是寒了人家的心？

一時之間，沈容姬很是糾結。

旁邊的謝容華也顯得猶豫了，吳淑儀的位分在九嬪中排行第三，壓了她二人多少級，輕易得罪了人絕對是夠她們喝上一壺！

一邊是救命之恩，一邊則是自個的小命，這可真是很難選擇。

沈容姬擡眼望去，細細打量起潤止。只見後者跪得腰桿筆直，手裏捧著一堆活著泥土的雪，神色安然，不見半分怨念之色。

這人倒也是有些本事。

“這潤止從前是侍奉誰的你可知道？”沈容姬忽然問道。

“嗯？”謝容華楞了一下，呆看著沈容姬。

“我說潤止從前是哪個宮的人？”

“似乎……好像是陳修容宮裏的人，可惜陳修容一死，宮娥們都被分走了，吳淑儀看她老實便收了。怎麽，你想……”不過是走了個陪嫁丫鬟，沈容姬也不必這麽心急，如今正得陛下盛寵，謝容華實在是理解不了人家是如何想的。

謝容華頓了下，提議道，“你最近在整理賬本，司寶局的賬目可不小，那曹充華同玉美人掌管的時候也不見多勤快，我勸你先別招惹吳淑儀了。要不然，你是不會有什麽損傷，可那些賬本保不齊不翼而飛，又或是如同上次走水沒了。”

她所管理的司計局從未出現過賬本失竊的事情，得虧得自個那些聰穎的侍女。再三思量後，謝容華陡然上前，令得其身後的沈容姬大為不解。

沈容姬印象中的謝容華可不是什麽肯為了他人賭上自己所有的人。

為了利益，還是這才是真正的謝容華？

多思無益，沈容姬也快步跟上，立在一旁，看到謝容華幫潤止拂去了雪水後，便將自己的繡面千金絳手套套在了潤止的手上。

“天寒了，潤止姑姑也該保重身子。”正面一看，潤止居然是三十來歲的模樣，沈容姬還以為潤止會是四五十歲的老人。

宮娥到了一定的年紀便有機會出宮頤養天年，沒想到潤止選擇了留在宮中。

謝容華拍著那對手套，笑道，“沈婕妤也是關心著你的，大雪天待在外頭太久，傷身累心，不如過幾天來我們宣光殿坐上一坐？”

沈容姬微微一笑，適才謝容華說得可是我們二字，也不去糾正，畢竟這也不曾說錯。

“多謝二人貴人的關心，婢子何德何能，竟能得二人的垂憐，我佛保佑！”潤止磕頭道。

潤止擡眼看向眼前的兩人，一眼便是認出了謝容華，看向沈容姬時，眼神明顯亮了幾分。

“沈婕妤能得仁安太妃的賞賜，果然是有福之人啊！”潤止話語之中滿是激動，看得其身後的侍女有些發懵，潤止姑姑怎麽開始恭維起沈容姬來了？

想當初，吳淑儀收下潤止的時候，也沒見後者說過什麽好話。而此時，分明是謝容華先來幫她掃了雪，理應先同謝容華道謝才是，怎地卻感念起沈婕妤？

那侍女偷偷地瞥了眼沈容姬，暗道，這個女人果然是禍水，長得竟比潘淑妃還要美上幾分。

難怪能迷得了陛下，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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