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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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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珩微甩著下巴強行離開了陸璟蘊的鉗制,火辣辣的痛覺還在面頰上蔓延著,“陸臺主不能因為下官長得像女子,便認為下官是女子!”

她絲毫不為所懼,言辭沈穩,眸間盡是被羞辱的憤怒,陸璟蘊也未出言反駁,只居高臨下的盯視著她,刺穿面皮的犀利覆過了那痛覺,步珩微猛地後退一步,啟唇冷聲道:“陸臺主如此捕風捉影,下官便是搭上這中丞之位被流放嶺南,也定要參你一本!”

鏗鏘的語調,堪比朝堂之上對官員的彈劾,陸璟蘊非但沒生氣,反而收起了周身的凜冽寒氣,放松了神情,“你今日隨我去刑部。”

話題轉得太快,步珩微滯楞在原地,難不成要驗身?她剛想以腿腳不便為由拒絕,陸璟蘊似是看穿般,又補充道:“兵部一幹涉事人等已暫壓在刑部,你現在已接受兵部侍郎高平恷一案,當隨本官去審審。”

說罷,陸璟蘊頭也不回的出了署堂,步珩微目送著那紫袍服背影,也不知該作何表情,依陸璟蘊的性格,不說無證據的話語,既然說出口也不會半途而廢,可今日卻是違背了他一貫的風格。她本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結果這麽石破天驚的一件事情,就這麽出乎意料的結束了。

或許還沒有結束,步珩微瞇眸抿緊了雙唇,從靴筒中拔出鴦刀揣進了懷裏,刑部這一遭她是走定了,混官場五年,也懂得了些事理,只要抵死不認,看看誰敢動她這個禦史中丞一下!

她正氣血上湧間,榮漢闐啃著羊腿進了官署,“步中丞,我給你帶了些朝食尾子,還有件事,昨夜不是你夜值嗎?”

步珩微接過食袋,點了點頭,榮漢闐砸吧著嘴,面上布滿疑惑,“聽郎官說,昨夜臺主也夜值了……”

“那你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榮漢闐壓低著聲音,有些神秘,步珩微故作好奇道,“什麽事情?夜值還有什麽事情?”

榮漢闐嘆息著搖了搖頭,“原來你竟不知,聽郎官說,也不知陸臺主作了什麽孽,因無人掌燈,半夜起床竟然被絆倒在了地上,看看那臉上的淤青,看著就疼,嘖嘖。”

不知怎的,看著榮漢闐嚼著羊肉發出嘖嘖聲,步珩微就忍不住想笑,再想到陸璟蘊臉上的那一圈烏青,她竟真憋不住笑出了聲,榮漢闐有些嚴肅地敲了敲她的腦門,“你倆是苦大仇恨,你就偷著樂唄,何苦這麽明目張膽得表現出來,再被人拿了把柄去,以後可要註意。”

響午時分,郎官帶著步珩微來到了刑部,陸璟蘊此時已與刑部侍郎坐在了一起,兵部一幹涉事人等被壓在了大獄,步珩微以前參與過三司會審,對牢獄裏的一切物什也並非陌生。

步珩微到達審訊室時,陸璟蘊只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珩微大人代表禦史臺做筆錄罷。”

刑部侍郎早就聽聞過陸臺主的名聲,以及禦史中丞屢次被壓制的事情,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一個郎官就可以做的事情竟然帶來了禦史中丞,這臺主一手遮天的能力還真不是蓋的。

兵部涉事之人一一被帶了出來,刑部郎中只按自己意願隨便問著,一個時辰後,帶出的幾人被審問無果,步珩微看出了這刑部郎中只是在敷衍,心下來了氣,索性擲了筆桿走上前,俯身抓了一人的衣領,恐嚇道:“高平恷已死,你就算再怎麽維護他,維護的也只是一個死人而已,你有著大好的前程,去為一個死人擔罪責,你覺得值得嗎?”

半途被人插手,刑部郎中極其不樂意,鼻孔上揚翹起了眉角,“步中丞就是這麽審案的?”

“怎麽?”步珩微轉首挑著眉頭,絲毫不示弱,“難道郎中的意思是幹坐著等嫌犯自己跟你嘮家常?”

一句話被噎回,刑部郎中臉色更難看,他早就瞧出了陸璟蘊對這個中丞的態度,若是給她點顏色瞧瞧,說不定還能得到陸臺主的青睞。他當下瞪圓了眼睛,立在步珩微身前露出一臉兇相,“步中丞如此審案,那還要我刑部有何用?”

“嗯,本官也是這麽想的,要你們刑部也沒什麽用。”陸璟蘊在上首淡淡地接了話。

審訊室裏頓時鴉雀無聲,步珩微驚楞地回過頭,刑部郎中更是被驚得六神無主,陸璟蘊緩緩站起了身,犀利眸光直射在了刑部郎中身上,“你一個從五品上的郎中也敢對中丞大吼大叫,難不成就這麽急著想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彈劾文書上?”

“下官不敢,下官失禮……”刑部郎中跪揖在了地上,步珩微松開了嫌犯的衣領,心中滋味有些混雜,沒想到這廝在外人面前還挺幫自己的。

兩人離開刑部時,刑部郎中更加確信了後期傳出的謠言,那便是深夜過坊門時,陸臺主與步中丞兩人坐在小驢上纏纏綿綿是真的,想想那個被貶去三千裏外的門官,也真是可憐。

官道上,陸璟蘊走在前側,步珩微尾隨其後,一路沈默無話。步珩微只覺周遭氣息有些尷尬,他雖再未提過女子之事,可今晨的箭撥弩張還在她腦海中回蕩著,也不知他此番是何意思,一切仿似從未發生過。

前側的玉帶鉤晃著步珩微的眼睛,想起昨夜的種種,她也不知怎的忽而心生感慨,如此高冷寡淡之人酒醉後竟能那麽黏人,也不知心下到底隱藏了多少過往。

半途中陸璟蘊轉去了察院,外出查案的李綏顛顛地候在了禦史臺署堂外,步珩微一轉過官道,他便迎了上去,隔老遠,步珩微就見著一大團耀眼張揚的火紅向自己奔來,她真是愈發無法理解,為何升任了大理寺少卿,李綏似是眼盲了般整日只穿大紅色。

她剛想委婉又嫌棄地說幾句,李綏已奔上前,從頭至腳的查看起來,“聽聞那廝昨夜也夜值了!你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哪裏受傷?”

“哪能啊……我好端端的夜值,怎可能受傷。”步珩微亂跳著避開了他熱切的查看,李綏卻滿臉急切心疼,“聽聞那廝臉上負了傷,我以為你倆起了爭執,若是互毆起來,你可不是他的對手……”

“本官可是禦史中丞,怎屑於與他互毆。”

兩人正說話間,幾位官員經過,上前恭謹的揖了禮,步珩微有些受驚若驚,微笑著回揖了回去,以前本不將她放在眼裏的老官,此刻態度有了轉變,她心下甚是舒暢。李綏不屑的瞥了眼,“別看對你恭維有加,背後指不定怎麽在肚子裏罵你呢。”

“為什麽?”步珩微舒暢的心情彎曲了起來。

“你不知道?”李綏只覺有些好笑,“你們禦史臺有捕風捉影的特權,說錯了也有豁免權,傻子才會跟自己的前程作對,難道不會像敬畏鬼神般敬畏著你們?”

“李兄想多了罷,若是像敬畏鬼神般敬畏著我,也便沒有那麽多人在背後編排我了。”步珩微不以為然,李綏聽著編排二字,便滿心的難受,非得讓她以後戒了這二字。

“步中丞,正要尋人去找你,原來你在這兒。”榮漢闐甩著胖身子停在了署堂門口,“中書省令,六皇子游歷歸來,後日聖上要宴飲群臣,可攜帶家眷,步中丞可否要參加?”

“六皇子?”步珩微只覺有些熟悉,“李兄,你那日送的畫本,是繪的這位皇子罷?”

李綏反常的沒有答她的話,只對著榮漢闐問道,“中書省什麽時候下發的文令?”

“剛傳來的,許是六皇子歸來,聖上高興,才這麽急迫的宴飲群臣。”皇城近來少有大事發生,榮漢闐面上溢著興奮,李綏卻暗下了眸子,轉首對步珩微輕聲囑托道,“你多註意休息,我先回大理寺了。”

步珩微難得抽身出來,對他報之一笑告了別,那火紅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官道盡頭。

翌日,察院遞上了金吾衛賭場案的最新進展,步珩微執筆批著文書,渾身熱血沸騰,言官那被掩埋了數日的激情也被點燃了起來,果然不出所料,大魚一直隱藏在幕後。

原來那天江賭場,是一個以權貴為後臺的人販窩,牙儈全部將小孩販進了宮裏,所為目的只有一個,為幕後的主子訓練一批殺手,自小培養經過嚴格訓練的殺手,可以上戰場殺敵的殺手,亦或是暗殺人於無形的殺手……

幕後的主控人,文書上只列了名號,步珩微卻盯著那三個字咬緊了壓根,難怪說敢有人派了人偷襲禦史中丞,放眼整個皇城,也只有這人敢了。

步珩微緊鑼密鼓的搜了一日的證據,暮鼓敲響時,李綏卻找上了她,面容有些憔悴,“不要再查下去了,那會斷送你的性命!”

“你怎麽知道我在查?”步珩微甩開案卷,理智壓制著憤怒,“原來你知道,你當時為什麽說了謊?”

“查不查的清又如何?”李綏抓著她的雙肩,有些歇斯底裏,“我要的是你完完整整的活在這個世上!”

“李兄,大理寺任職四年,你的正義,你的信仰去了哪裏?”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不可置信,有痛心疾首。李綏只覺心絞在了一起,第一次焦躁地紅了眼睛,“珩微,不論明日,不論以後發生什麽,我還是你的李兄,與你走過四年的……朋友,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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