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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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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珩微一夜難眠,鴦刀塞枕頭底下也不是,掛床頭也不是,最後索性抱在了懷裏。黑暗裏眼睛還時不時瞄向外室,就怕陸璟蘊半夜破門而入,強行搶了她的鴦刀。

陸刺猬應該不會如此卑鄙無恥罷?可他都挖門墻了再卑鄙一點又如何?……

翌日,步珩微頂著一對黑眼圈出現在了飯堂,“念筠,晚上擺家宴,書請柬一封邀請隔壁那廝。”

“姐姐……”步念筠一口飯噎在嘴裏,嗆得險些流眼淚,“你……請那個黑心臺主作什麽?”

步珩微輕拍她的後背,無奈嘆聲道:“縱然他一貫黑心,但他總歸救了我的命,我們也該表一下謝意。”

步念筠撅了撅嘴,滿心的不情願。步珩微卻早已泛起別的心思,她其實是想與那個喜怒無常的人商量下,可否把穿墻之門給堵上。

光天化日之下開門墻,這行徑與私闖民宅又有何異?

不能來硬的就來軟的罷,“念筠,從樹下挖出幾壇好酒來,一定要濃郁醇香的那種。”

“要在裏面撒點瀉藥?”

“啊!不不!”

“那是要加點砒石?”念筠眨著大眼睛很認真的問道。

“雖然我也很想,但……”步珩微拍著她的小腦袋柔聲回道:“謀害三品命官是要誅全族的。”

晚上,不僅陸璟蘊受邀而至,李綏也如約而來,聲稱催債。步珩微一時無法接受,甥舅二人坐在一起,把房頂給掀了還好說,若是殃及自家人受罪可如何是好?

“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欺負你。”落座前,李綏附在步珩微的耳邊小聲安慰著,晶亮的眼眸裏殺氣騰騰。

不遠處,陸璟蘊如慣常的冷眼瞥人,脧了他二人一眼,步珩微登時一個激楞,莫名的心虛起來,對著李綏長袖一揖,“李兄,請上座。”

陸璟蘊左上位,與李綏對坐,周遭氣壓瞬時降至寒冰之下。步珩微作為主家處於正中,對著兩側標示性的微微一笑,笑容下卻有一種兩面受敵的艱澀。

各式菜肴陸續端上,步珩微道了聲請,陸璟蘊依舊寡著一張臉,李綏則黑著一張臉。飯香縈繞,她卻只聞到了戰火硝煙之味,念筠奉上醇香濃郁的靈溪酒後,便輕輕坐在了李綏旁側的桌案後。

步珩微執酒起身,對著陸璟蘊微一揖禮,“下官敬陸臺主一杯,以謝救命之恩。”

陸璟蘊只掃了眼酒杯,並未端起。步珩微覺得這人好生不受待見,話語裏不免有些生氣,“陸臺主是怕下官在酒裏放了砒石嗎?”

說罷,她便執杯仰頭一飲而盡,而後翻手將空杯底對著陸璟蘊展示了番,“陸臺主還有何不放心?”

“我從不飲酒。”聲音淡淡,將步珩微噎在了當場。

對面的李綏自灌了一口酒,嘖聲接話道:“那可不,一沾酒就跟個廢人一樣,又哭又笑,抱著別人的刀劍死不撒手,敢搶他就敢砍你。”

“這……”步珩微不知如何接話,氣氛更加尷尬,陸璟蘊卻好似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般,只垂眸夾著菜,更是無視了李綏針尖似的揶揄。

“那,陸臺主請自便。”步珩微扭著脖頸別過了臉去,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用酒憋了回去。冰雕的閻王臉,這種俯視眾人高高在上如神祗般的存在,又哭又笑起來是怎樣一種場景?東倒西歪的砍人又是怎樣一種場景?想想都覺得好笑……

“珩微大人小心憋岔了氣。”陸璟蘊擱下手中的銀箸,看也沒看她,只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口茶。

隨著襲來的涼颼颼冷意,步珩微立馬坐直了身體,這廝頭頂上也長眼睛了嗎?

“陸臺主請嘗嘗這醴魚臆,我們越州人的做法可與皇城不同,或許您會喜歡。”念筠開口打破了僵冷的局面,聲音纖細綿軟,“家兄於禦史臺任職數年,依舊有諸多不足之處,還望陸臺主以後多加照顧。”

“確實有諸多不足之處。”陸璟蘊緊接著話頭,絲毫不顧念筠說的僅是謙虛之詞,步珩微在上首側了側眸,極度悔恨自己當時為何阻止了念筠投瀉藥。

“家兄其實也算是這一輩裏的翹楚,陸臺主或許不知,家兄十六歲時,便是欽點狀元郎,宮花帽翅,跨馬游街,萬人空巷,爭看他的風采……”念筠緩緩敘說著,既無誇張也無自卑,完全似是在講述別人家的事情,旁側李綏的視線卻漸漸膠在了步珩微的面龐之上,無法移去。

是啊,那一年,你是狀元郎,我是探花郎,你在我身前,高頭大馬之上的你清雅淡漠,可那回眸一笑卻奪去了我的心魄,你的笑容暈染了整個皇城,我從沒意識到一個人可以笑得如此好看,彎彎的月牙眼裏盛滿散碎星光,熠熠生輝。

步珩微被旁側火辣辣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忙掩袖執酒隔開了那穿心的視線。念筠也發覺了李綏這有些反常的舉動,只偷偷瞄著他的側身,也不敢開口相詢。步珩微索性轉向陸璟蘊,接著話頭脫口問道:“不知陸臺主當年……”

“十四歲狀元郎。”聲音淡淡,向飯堂的四面八方飄去。

步珩微未出口的話語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十四啊!她忍住啐聲的沖動,只默默嗤聲翻了個白眼,果真是我等凡人中的變態!

李綏漸漸抽回視線,飄忽眼神裏染了點點星光,念筠終於鼓足勇氣,輕聲問道:“李公子,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李綏搖了搖頭,“只是想起了些舊事而已。”

之後他便不再言語,只埋頭執杯飲酒。步珩微見李綏恢覆了正常,稍稍松了口氣。飯畢,步珩微忽又憶起了一件事,“敢問一句,陸臺主家的滿院合歡樹是上一家屋主種的嗎?”

“不是。”陸璟蘊一貫的風格,簡單作答,不做解釋。

步珩微再次舔著臉開口問道:“陸臺主何以要種滿院合歡樹?”

陸璟蘊前行的身體微一滯,忽而垂眸盯視著那一尺之隔的小臉,只見白玉面皮上泛著點紅暈,恰如那嫣紅的合歡花。步珩微被這突如其來的盯視給嚇了一跳,不免放慢腳步往他身後退去,陸璟蘊少有的猶豫了片刻,柔聲回道:“悼念亡妻。”

“啊?原來……”步珩微整個人被震懾在原地,“下官逾距了,還請陸臺主節哀。”

一波一波的顫動往心底最深處襲去,原來除了父親之外,世間竟也有如此男子,孤傲深情。

兩人一前一後地行出了步府,李綏還在飯堂替靜兒收著各種吃食,雖已提早備好,但念筠還是不放心,又一一與李綏說著哪些該少吃,哪些該搭配著吃。

晚風陣陣,步珩微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黑心臺主今晚好像從未拒絕回答任何問題,那也該趁此提一下那最重要的事情了,“陸臺主,有件事情,下官想跟您商量一下。”

“你說。”陸璟蘊瞧著步珩微絞袖扭捏的樣子,不禁挑了挑眉,“是想要合歡樹的種子嗎?”

“不不,下官不奪人所愛。”步珩微慌亂地搖著頭,有些心虛的笑道,“其實,下官是想說,那穿墻的月門……”

“怎麽,你也想挖一個?”陸璟蘊索性轉身立在她身前,高大身軀猛然擋住了光影,步珩微更加無措地擺了擺手,“不不!下官無心偷窺臺主私生活。”

“偷窺?”陸璟蘊皺了皺眉,顯然覺得這二字用的有些……

他還在糾結這二字時,步珩微已仰起頭,借著黑暗壯膽道:“陸臺主,這挖門墻有些不厚道,傳出去於兩家名聲都不太好,還是……”

“只要珩微大人不出去亂說,又有何人知道!”陸璟蘊又恢覆了臺主的寡淡凜然,打斷別人話語時也是一派不容駁斥質疑之態。

“你個……”步珩微咬著牙,陸璟蘊略揚了揚眉,她又生生將‘卑鄙無恥小人’給咽了回去。

步珩微站在暗影裏被擋住了視線,陸璟蘊卻能瞧清楚她的一舉一動,剛才隨著情緒起伏,那被她掖進懷裏的鴦刀也動了動。陸璟蘊不禁蹙眉盯著她的胸前,步珩微反射性躬身雙手交叉在身前,“陸臺主有話不妨直說,何須如此嚇人。”

“把短刀掖於胸前,珩微大人也不怕死於非命。”話語雖冷,陸璟蘊的眼角卻噙著一絲笑意。

步珩微哪管那麽多,退後一步昂頭道:“陸臺主,君子不奪人所愛,您又何苦與下官的一把短刀過不去?”

“不是過不去,只是你的鴦刀,讓本官想起了一位故人。”陸璟蘊依舊盯著她的胸前,薄唇緊抿,“你這把鴦刀該是她的。”

“陸大人說是故人的,這讓下官如何相信?”步珩微又往後縮了縮,大不了轉身跑回家去,他還能在步府門前搶了她的刀?

陸璟蘊瞅著她那護犢子般的小神情,只覺有些好笑,步珩微轉著烏亮的眼珠,憤憤道:“空口無憑,陸大人若是能將下官這把短刀的圖樣花紋描繪出來,下官或許可以相信。”

步珩微說話間不禁挺了挺胸脯,一副刀在我手,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陸璟蘊眼神下移,愈發蹙起了眉頭,“珩微大人,你懷裏藏了多少東西?還塞了倆包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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