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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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頎長身影愈走愈近,步珩微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自己剛才的舉動好像有點逾距了,隨著腳步聲漸漸清晰,她的臉頰也火辣辣的燒起來。

來人在幾步開外站定,步珩微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兒,雖只隔著食案,可她仍能感覺到那掃射下來的如炬目光。李綏倒好像不感覺到尷尬,施施然地站起了身。

步珩微以為他要施禮拜謁,自己也忙挺身立起,孰料李綏張口卻是,“大表舅,別來無恙。”

大……大表舅?步珩微瞪圓了眼睛,懵懵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小眼神又直楞楞地瞟了回去,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劍眉英挺,眼瞳如墨,薄唇緊抿,五官精致深邃如玉刀雕刻。她不得不承認,那剛毅俊美之上的清冽之氣,抵得過禦史臺所有男子!

這人哪是非老即奸!看如此容顏,定是靠了不知哪個後臺才登上如此高位,簡直不要臉!步珩微縱然腹誹不停,可面上依舊恭謹有加,“下官步珩微見過大人。”

那人似是已忽略了她的存在,只隨意瞟了眼算是應答,繼而又轉眸打量著李綏的官袍。面對如此無禮回應,步珩微咬唇壓下心底的不滿,而後輕輕地甩袖挺直了身。男子註視李綏良久才啟唇道:“你果真這麽做了。”

語氣平淡好似不含任何感情,可那唇角勾著的若有若無的譏嘲,卻像是說明了點什麽。李綏倒也不在意那抹譏嘲,只是順著他的視線抖了抖自己的袍袖,頗一本正經地回道:“那你呢?為什麽回來?你不是說此生不再回嗎?”

“與你無關。”男子拋下四個字後就轉身離去,沒有多看一眼,也沒再多說一個字。

步珩微驀地血氣上湧,對一個陌生人傲慢就算了,對自己親人竟也如此狂傲無禮!原來李綏起初所言不假,果真只是‘舅’,算不得識。

李綏對著男子離去的方向,反常的呆楞了會兒,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眼底蔓延著。步珩微也不好過問二人之事,只推了推李綏催促道:“坊門快要關了,李兄也快走罷。”

二人一路快步走出坊門,作別時步珩微忽而憶起了早起的事情,就又回身開口道:“改日請李兄到家裏小聚,念筠又新研究了幾個菜式,嚷著讓李兄去品嘗評價番。”

李綏一聽她如此說,笑彎了眉眼,“我還就等著你請我去改善夥食呢,你妹妹的廚藝當真是一絕。”

步珩微笑著擺了擺手,再次轉身後她又回過頭,猶豫了會兒才硬著頭皮問道:“那個,李兄,問句不妥的話,你……大表舅叫什麽名字?”

“陸璟蘊。”李綏擡眸望了望暗黑的夜空,狀似漫不經心地提點道,“他現在位列你們禦史臺之首,你可要悠著點兒。”

悠著點兒?步珩微幹笑了兩聲便轉身離去,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著‘陸璟蘊’這三個字好似在哪兒聽過,可一想起那不屑倨傲的眼神,她就又覺得這麽清新雅致的名字也是白瞎了,遂也沒再多想。

翌日寅時剛過,步珩微拿著象牙笏揣著折子就出了門,今日是她自升任禦史中丞起第一次上書彈劾,準備了這麽些時日,也該搏出這一擊了,總得敲敲那些對她持有偏見的人。步珩微邊疾步走邊按著幹癟的肚子,腹中的草稿又念了個來回。

誒?隔壁府邸租出去了?怎麽還有馬車?步珩微下意識瞥了眼也未駐足,這些閑事她懶得管,等等,她這是看見了誰?

紫袍服,玉帶鉤,還有那孤傲的面容,步珩微瞬覺喉嚨裏噎了根魚刺,滿心的難受。

正踏上腳蹬的陸璟蘊也瞥見了數十步開外的步珩微,他並未停下,只掃了眼那身影便掀簾而入。察覺到那道目光掃視而來時,步珩微忙俯身略一施禮,她能感受到那冷冽的眼神一如昨日晚宴上那般倨傲。

馬車揚長而去,步珩微踢著腳邊的石子暗自咒罵了聲,“真是撐死官大的,餓死官小的!”念筠說的對,既已升遷禦史中丞,那自己也該去買頭驢了。

晨鼓敲響,坊門已開,步珩微一路小跑至驗魚符處,而乘馬車而來的陸璟蘊早已入殿,氣喘籲籲的她更堅定了買驢的決心。

朝堂之上,常參官分列兩旁,侍禦史立於殿下,步珩微則執笏於殿中慷慨陳詞,“對於此次西壩決堤案,察院已上報文書,案情來龍去脈也已梳清。導致三萬災民流離失所的最終原因,並非是天災水患,而是蛆蟲所為,是國之蛆蟲!有人上負國恩,下乘輿望,矯飾浮詞,失職瀆職!”

步珩微側眸掃視從五品官員處,目光如炬,“貪汙舞弊之人從來都是動搖國之根本的蛆蟲,比部郎中陳方瑞,便是導致西壩決堤的一條蛆蟲!”

擲地有聲的話語瞬時引起了常參官們的議論,步珩微的眼神則更加堅定,她無所畏懼,現在只等聖上裁決。

“臣下有奏,”比部員外郎執笏出列,“入坊門時,郎官來報,比部郎中昨晚已在書房自殺。”

什麽?步珩微緊捏象牙笏,極力保持著鎮定,這種變故是她始料未及的。難怪在從五品官員處沒有看到陳方瑞,可侍禦史為什麽沒有將陳方瑞自殺的事情告訴她?這是將她置在了何種境地?

直至日中退朝,步珩微都沒想明白中間哪個環節出了錯,察院從來都是暗中行事,怎會走漏風聲?比部郎中難道是畏罪自殺?可一切都還未有定論,更詳細的證據還未獲得,這有力的活證據卻沒了!她還想要靠陳方瑞去揪出更大的幕後黑手。

雖然聖上沒有責罪於她,比部郎中案也已交由大理寺去審理,可她的心裏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因為沒有人知道她查陳方瑞其實並非為了西壩決堤案,她為的只是自己。現在線索都斷了,她怎能不懊惱?

步珩微邊往廊廡下走去,邊在腦中串聯著所有的線索,連有人在她身旁隨行許久也未察覺。

“珩微大人辦案從來都是如此大動靜麽?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隨行的陸璟蘊終於開口,清冷語氣如寒冰刺骨,不加掩飾的嘲諷更如利劍刺穿心肺。

步珩微直直瞪視他許久,才轉淡面容俯身施禮回道:“陸大人未有官職考核便升任禦史大夫,才真讓下官刮目相看。”

陸璟蘊的寡淡面容之上倏地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反擊。也只一瞬他又恢覆了倨傲的神情冷聲問道:“上一任禦史中丞與你有何關系?”

“他是我爹。”步珩微答得理直氣壯。

“所以,你的官職考核也不盡其然。”陸璟蘊眼眸裏的譏嘲更甚,連轉身離去的動作都顯得那麽蔑視。

步珩微縱使憤然到想罵人也沒有追上去澄清,她只是淡淡地回道:“親疏又如何?下官行事從來只靠自己。”

語音輕微,誰也沒有聽到,她只是說給自己聽。

在廊廡下按官階坐定後,步珩微忽有點慶幸自己是正五品上,不至於去從三品那裏看那張冷臉。不然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就算沒有被暗害死,也會被餓死,因為那張閻王臉會扼殺她所有的食欲。

步珩微平覆下情緒後,剛要提筷去夾自己最喜歡吃的糜糕,卻見榮漢闐湊了過來,張口就是混雜的口音,“步中丞,當時讓你壓下察院的文書,你怎麽沒有聽?”

這次她聽清了察院二字,待要張口解釋時,榮漢闐又壓低嗓音認真道:“你想要用小餌釣大魚,可大魚怎會上鉤?我看比部郎中並非自殺那麽簡單,心急乃兵家大忌。”

心急?難道真是自己太心急了?望著食案上的糜糕,步珩微再也提不起興致,這頓朝食,她吃的是無比心塞。

半響過後,常參官們已食畢散去,榮漢闐還在食案旁忙乎著,“他們都比較懂事,知道我好這口,就把朝食尾子都讓給了我。”

榮漢闐邊說邊將硬邦邦的羊肉塞進了自己的食袋,塞滿後活扣一系,然後掛在了自己腰間。步珩微皺了皺眉,難怪最近禦史臺有一股羊膻味,原來全拜這胖老頭所賜。

“你把我這份糜糕也帶走罷,好去去你身上的味兒。”步珩微很真誠地指了指自己的食案,頗有打趣之意。

她知道這榮一彈軟硬不吃,唯獨喜歡吃肉。不過就算各府官員把自己的朝食尾子讓給了他,犯了事他也照彈不誤。所以她也沒必要按朝儀去阻止這老頭唯一的樂趣。

當步珩微慢悠悠轉回官署時,卻見李綏候在了她的案牘前,“李兄不回大理寺嗎?”

“我今日外出辦案,順路過來給你送樣東西。”李綏說著舉起了手中一套精裝的書卷,仿似小孩子炫耀般地晃了晃。

“這是什麽?”步珩微有些納悶,難道是新發現的物證?

李綏眨眼笑道:“六皇子風.流記事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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