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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眸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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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過後,蕭墨珩長長嘆了一口氣,面色淒楚地扶了扶東方湛,低聲道:“我答應你!”

東方湛重重地點了點頭,淒然道:“湛定不辱使命!”淚痕未幹的他強裝笑意,只是嘴角那抹苦澀卻是逃不過蕭墨珩的法眼。

那抹帶著決絕的神情讓蕭墨珩霎時臉色暗沈,心口湧上一股濃烈的痛楚,他顫了顫眉,忍著痛,問道:“先生,待你平定川蜀後,還會不會回來……”說完,聲音低沈得極盡悲涼。

東方湛心頭一顫,兩行眼淚再次襲出,他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那樣的打算,他不但要走,他還要帶江梅走,只是他知曉,這麽做對蕭墨珩何其殘忍,可是……他沒有選擇。

為了不讓蕭墨珩有任何懷疑,為了不讓他傷心,第一次,東方湛違背良心地撒謊了,他定定地望著蕭墨珩,堅定道:“會的,相信我,我一定回來!”

“當真?”蕭墨珩面色一喜,緊緊握住了他的雙臂。

東方湛看著他那欣喜的模樣,正如九年前第一次見到他那般,清澄如水。

“當真!”

“好,我等著你回來!”蕭墨珩終於展顏一笑,東方湛從未失信於他,這一次也不會。

是日,蕭墨珩下詔,封衛將軍東方湛為平西大都督,尚志為前鋒將軍,陶亦然為寧朔將軍,三日後發兵荊州,同日,他傳詔漢中中郎將飛廉,命他整軍出兵川蜀。

是夜,九竹終於得到了江梅的下落,他也通過倚雲閣特殊的信息傳遞方式。與江梅取得了聯絡。

次日傍晚,倚雲閣收到寧州急報,寧州靖南侯府的沐侯爺病危,這個消息同時也傳至了沐府與宮中。

當沐簫和連夜進宮請歸寧州前,謝薈與東方湛已經在太極東堂的偏閣內議事。

“陛下,世子定然得回寧州一趟,只是世子聲名曉譽四海。難保某些不法之徒乘機生事。所以臣懇請陛下下旨將沐世子的兒子留在京中!”謝薈眼眉一擡,躬著身,不慌不忙道。

蕭墨珩冷哼一聲,似乎並不在意,他瞧了一眼淡淡地立在一旁的東方湛,道:“先生是何意?”

雖說東方湛對沐簫和也頗為維護。但身為一個謀士,他知道應該做對主子最有利的事。

“謝相說的是。帶兵刺史在外,家眷留在京中乃是正理,沐侯爺當年因雲淩波一事負氣離京,只留一個季翔在建康。本是逾矩之事,先帝仁慈,並未跟他計較。雖說沐氏世代忠良,可眼下大桓將出兵川蜀。不得不防著寧州了!”東方湛嚴肅道。

不過出於謝薈和東方湛所料的是,蕭墨珩搖了搖頭,“不,讓他把人都帶回寧州!”

“什麽?”謝薈睜大了眼睛,不過旋即他意識到自己失言,又立即恭謹道:“陛下,萬萬不可!世子本是九皇子一黨,因江姑娘的緣故饒了他闔府上下,如今陛下放虎歸山,又不予掣肘,這不是…不是逼他造反嗎?”謝薈可是急上心頭,語氣急促。

就連東方湛也不知道蕭墨珩是怎麽想的,雖然他相信沐簫和的為人,但是這麽做顯然於朝廷不利。於是他也勸道:“陛下,臣說句放肆的話,陛下留江姑娘在身邊,世子定然懷恨在心,倘若他日世子一揮長劍為紅顏,陛下該如何是好呢?臣請陛下三思!”說罷再次躬身拜下。

蕭墨珩苦笑一聲,他們說的每一個理由,他都懂,但他知道,他若娶江梅,沐簫和一定不會回京了,“如果他真的興兵來犯,就讓他來吧!”蕭墨珩淡淡道,眼眸閃過一絲冷漠,留下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恐怕也阻止不了他。

再者,寧州沐氏的問題遲早得解決,他帶甲百萬,良將上千,難道還怕了沐簫和不成?如果他真的在大桓進攻川蜀時起兵,那麽他便讓鄧睿滅了寧州,並且,也可讓江梅對沐簫和死心。

不過,盡管蕭墨珩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不知為何,蕭墨珩的直覺告訴自己,沐簫和不會這麽做,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個江山是他蕭墨珩、江梅以及沐簫和三人打下的天下,他相信沐簫和不會親生毀了這樣的功績。

而他之所以想讓沐簫和把孩子妻子都帶回寧州,是想讓他安安穩穩的在寧州守邊。如果沐簫和忠心,他便信他,如果沐簫和心生歹意,他便滅了他。

“陛下…”謝薈苦苦勸道。

蕭墨珩擺了擺手,“朕意已決,兩位愛卿不要再說了!”

東方湛與謝薈對視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拱手道:“遵命!”

過了一會後,沐簫和果然進宮請旨,蕭墨珩安慰了他幾句便讓他早些回寧州探病,而蕭墨珩讓他攜妻子會寧州時,他硬是呆愕了半晌。感動之餘,他卻也欣喜,他本計劃此去後,便不再回京,如此一來,他也安心了。蕭墨珩如此坦蕩,他沐簫和也不會做小人,江梅的事雖是兩人之間的隔膜,卻也不會成為兵戈相向的動因。

最後,沐簫和拜謝之後,便出宮回府準備去了。而蕭墨珩屏退東方湛和謝薈後,也一如既往地趕往那個溫馨的小窩。

當蕭墨珩斂步踏入院子裏時,便看到一襲白衫的江梅目色迷離地靠在門檻邊,那模樣十足像一位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那一刻,蕭墨珩整個心都融化了般,柔情似水的目光傾瀉在那纖弱的白色纖影上,似乎整個世界只有她的存在。

他快步過去,打橫抱起那個有些微涼的身子,心疼地抱緊她往裏屋走去。他發現今夜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樣,她貼緊了自己的胸膛,那淒迷又溫柔的目光讓他墮入了濃濃的甜蜜之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只能用行動宣洩他的癡迷。

這一夜。他似乎傾盡了畢生的愛戀,他似乎墮入了愛情的深淵,他似乎已將那個柔柔的身子完全揉進了自己的骨血裏。

這一夜,他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種絕美的情愫叫心心相惜,有一種執著的愛戀叫生生世世,有一種痛徹心扉的纏綿叫相離相忘。

大桓雍和元年二月初八,收拾好行裝的沐簫和一早便帶著府上眾人車馬相接。往南籬門駛去。而這次。沐簫和將衛欣留於京中,而讓季翔隨自己回寧州。季翔已十幾年未見沐侯爺,心裏掛念的緊。這一次他希望自己能趕過去見他最後一面。所以,這一次他們選擇走陸路快馬回寧州。

出南籬門後,沐簫和讓蘭英與印心帶著孩子乘坐一輛大馬車,季翔帶著荀伯也乘坐馬車。沐府的侍衛及隨從則騎馬護送。唯獨他自己一人騎著一匹白馬落寞地跟在隊伍後頭。

無陵與東成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主子,滿臉無奈和心疼。他二人常年跟隨沐簫和東征北伐。對於他的心思再明白不過。

裴蘭英與季翔的馬車已走遠,而他與無陵等人依舊在後邊不緊不慢地跟著。

建康南籬門往南,則是一馬平川的平地與低伏的山巒,遠遠望去。一襲白衫的他如遺世獨立般,孤獨清冷,只是淡淡瞧一眼他。都感受到他周身那股傷感的氣息。

然而,沐簫和卻不只是傷感。而是心痛,“玥瑤…玥瑤……”沐簫和心裏喃喃的喚著,他都不知道這幾日自己是怎麽過來的,整個人已經渾渾噩噩,腦子裏混亂不堪。謙和、溫雅、風度翩翩已經不在,唯獨…唯獨不能想起那個人兒,不能聽到那個名字……

“玥兒,還能見你一面嗎?我的信你看到了嗎?”沐簫和癡癡地望著那匹慢悠悠的馬兒,自言自語道。

“容與說,一定會救你出宮,你會來寧州嗎?玥兒……我會在寧州等你…”

他的眼眸中已經無任何神彩,除了那抹深不見底的痛楚,除了那絲不堪凝望的落寞。

忽然,一聲悲切的呼喚讓他整個人瞬間鮮活了一般。

“簫和哥哥……”

沐簫和連忙轉頭,卻發現一人一騎朝著他飛奔而來……

那個纖弱而又搖晃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那一刻,他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終於來了……

“玥瑤……”沐簫和長鳴一聲,快馬奔騰過去。

從未單獨騎馬過的江梅此刻已經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她一釵刺於馬股之上,那匹黑馬便勢如疾電般的飛馳。而她身後,三騎緊緊跟隨,容與、九竹和岳華使出全身的力氣,快速地追趕而去,焦急、擔憂已是三人臉上唯一的神情。

能將三個武林高手甩於身後,此刻的江梅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突破的勇氣,她只本能地想要見她的簫和哥哥一面。她死死地拉著那已經將她雙手勒痛的韁繩,滿臉的淚水已經在風中淩亂,瘦弱的身軀如一只飄忽不定的風箏在馬背上搖晃。

“玥瑤,小心!”沐簫和驚吼道,他終於意識到江梅所面臨的危險,她已經完全駕馭不了那馬兒了。

“簫和哥哥……”明知自己身陷險境,可她依舊沒有絲毫畏懼,她臉上反倒是洋溢著欣慰的笑容,昨夜她想方設法讓蕭墨珩放松了警惕,為的就是能逃出來。

幸虧,幸虧,來得及時,還能再看他一眼……

當江梅的黑馬見到前方奔來一匹白馬時,突然嗷叫一聲:“嗷……”

霎時,黑馬的前蹄騰空躍起,“啊……”江梅驚叫一聲,那馬兒已將她的身子甩飛。

“玥兒……”

沐簫和瞳孔一縮,用力一蹬,馬兒奔馳而過的瞬間,飛身躍去……

在江梅將落地的瞬間,抱住了她,二人抱作一團,在草地上滾了幾圈,漸漸穩住了身子。

沐簫和忙得把她摟在懷裏,溫柔道:“玥瑤,有沒有傷著?”邊問口中還喘著氣。

江梅怔怔地望著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這時後邊的三人終於跟了過來,見二人沒有大礙,便放心地侯在一旁,並與無陵和東成告別。

沐簫和拂去她額間的發絲,緊緊將她擁在懷裏,他的下顎抵住了她的發絲,咬緊著牙,抑制住那股想吻她的沖動,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一會後,他低沈沙啞的聲音傳來,“玥瑤,我好怕,好怕再也看不到你……”

江梅緊緊偎在他懷裏,柔柔道:“我昨夜得知消息後,便想了法子逃了出來,簫和哥哥放心,我已讓曉月樓的人前去寧州醫治沐伯伯,他一定會等到你的!”

沐簫和一把攬住她的肩,定定地看著她:“玥瑤,跟我走…跟我回寧州!”語氣堅定而又含著期望。

江梅嘩的眼淚雙流,“對不起,簫和哥哥,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若跟你走,便是害了沐家!”

“不!”沐簫和怒吼道,他臉色紅脹,帶著血絲的眼眸滿是憤怒和不甘,“他有本事來寧州,我不怕他!”

江梅使勁地搖著頭,哽咽不已,“簫和哥哥,你別這樣……你聽我說…”她抱緊他,抽泣了好一會,才擦幹眼淚,仰著頭,平靜道:“簫和哥哥,你別生氣,我如今出了宮,便脫離了他的掌心,我不會入宮的,你放心,你好好的回寧州去,待我與東方先生平定川蜀,我就來寧州找你!”

“真的?”沐簫和泫然落淚,這顆心已經經不住任何折騰了。

江梅重重地點頭,待天下一統,她便無任何顧慮了,她會自由的享受生活。

沐簫和終於淡淡地笑了一笑,他從懷中掏出那塊“雲中攬月”,將它輕輕放在江梅的手心,“玥瑤,帶著它,好好地照顧自己,我在寧州等你!”最後,他一手拉著江梅,一手撫去她眼角的淚珠,“如果……我在寧州等不到你,我死不瞑目……”

江梅心頭一顫,淒楚地望著他,抽動地嘴唇說不出半個字,最後,她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緊緊抱著他,生怕這樣的溫暖不再擁有……

許久過後,二人才肯放開對方,江梅雙手緊緊揣著那塊玉佩,望著他起身…上馬…策馬奔騰而去……

六年的青梅竹馬換來的是烈火焚燒後的絕望,再度重逢,千回路轉,似乎也成全不了十六年的相思,久久的期盼,固執的等待,都扭轉不了命運的車輪。

風蕭蕭兮,馬聲長嘶,那抹白影飄然離去,遠行的身形越來越小,漸漸模糊了她的淚眼。

忽的,一抹眩暈襲來,一個懷抱穩穩接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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