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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善藏兵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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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亥時初刻,你們先行將我們準備好的火把子,朝燕軍射去,等他們大亂時,你們二人各帶八千士兵,分三路朝燕軍攻去,記住,沖亂他們的隊形,讓李道林的亂軍波及慕容鉞的大軍,天亮之前,與殿下一道逼退燕軍!”高熾說到最後,眼中閃過少有的一絲狠辣,他且戰且退數日,就是為了請君入甕。

“遵命!”二人齊聲道,不過突然,田子耕想起怎麽一天都不見徐亮,便問道:“將軍,徐亮將軍呢?怎麽不見他人影?”

經田子耕一問,尉遲渾也想了這事,遂滿臉奇怪。高熾瞅了瞅自己這兩名藏不住心思的副將,有些無奈,“徐將軍現在恐怕已經在大洪山東側了咯!”

“啊?”二人詫異不已,他們一直把守大洪山西側,而大洪山東側是燕軍將領皇甫秀吉與龔士元進攻隨郡的通道。

高熾不理會二人驚訝的神情,輕輕一笑,道:“燕軍的皇甫秀吉正在猛攻隨郡,而龔士元則帶著軍隊在大洪山東側排查,我少不得去幫世子一個忙,與他前後夾擊燕軍,定讓北鶴吃個啞巴虧不可!”桓軍陳兵四處,自然要相互支援相互依靠。

亥時初刻一到,高熾的部下便突如其來般,朝著大洪山下的燕軍射出一輪輪火矢,五輪箭雨過後,鎮守在大洪山一側的李道林軍傷亡慘重,立即潰散,因人馬眾多,有朝北邊逃的,有朝南邊奔的,田子耕與尉遲渾見狀,立即帶著人馬兵分三路朝燕軍殺去。兩軍瞬間廝殺一片。

當江州將士奮勇殺敵時,他們江州的主帥居然操起舊業,幹起後勤之事,一人一騎指揮著留守的弱兵和傷兵將僅剩的一些輜重運往大洪山西北角一帶。

與此同時,慕容鉞的大軍也已悄悄抵達竟陵城外。

慕容鉞望著安靜寧謐的竟陵城,只見城頭處的哨兵舉著火把來回巡邏,絲毫不見備戰狀態。

“殿下。您看。這竟陵城的將士還在睡夢中呢!請殿下下令,讓我們攻城!”策馬在旁的於共濟鎮定道。範吹雪也同時拱手請戰。

慕容鉞心知不得遲疑,遂高聲道:“好!全軍聽令。攻城!”慕容鉞劍指一揮,燕軍如潮流般朝著竟陵奔去。

正在燕軍的號令聲響起的同時,範吹雪與於共濟突然見一批桓軍如同從地下鉆出一般,舉起火把朝燕軍迎來。

“殺……”一大波桓軍從早已挖好的深溝中湧出。瞬間竟陵城外已是火光一片,擂鼓聲震天。

燕軍的鐵騎在向桓軍奔去時。卻發現馬蹄下有一道被稻草掩蓋的鴻溝,凡奔過的戰馬無不落入鴻溝之中,燕軍的前三排鐵騎已紛紛落馬,人仰馬翻於共濟與範吹雪剎那間明白了緣由。二人速回至慕容鉞身邊,驚呼道:“殿下,不好。我們中了桓軍的埋伏!”

“殿下,他們在竟陵城下挖了兩道深溝。一道藏兵,一道攔截我軍,可見其心之歹毒呀!”範吹雪邊惡狠狠地盯著勢如破竹的桓軍,邊向慕容鉞匯報。

而在後邊指揮的慕容鉞此時也看到了從壕溝裏湧出的桓軍,心知自己已經中計。面色霎時鐵青。不過他依舊不動神色,他深知身為一個主帥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將自己的憤怒表現出來。正當慕容鉞心裏還在做盤算時,東西兩邊各奔來一名哨騎。

“殿下,不好啦,我們東邊的陣型已亂,高熾借東風用火搶攻李道林將軍,如今李軍潰散,沖散了我們的士兵!”

“殿下,淩恒帶著大隊人馬從西邊攻來!”

兩人話音一落,範吹雪和於共濟已是驚恐萬分,大汗淋漓。驚恐的不單是自己已經處在桓軍的包圍之中,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主君還在這裏,他們兩個死不足惜,但是主君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殿下…”

“殿下…”

二人對視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的焦急與決心。是的,無論如何,他們得護送慕容鉞回到大營。

慕容鉞不甘地望著竟陵城,此刻這座城似乎已經活了起來,可他今日兵臨城下,卻連主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撤!”慕容鉞最後從齒縫中擠出了一個字。

範吹雪和於共濟聞聲,立即高喊道:“將士們,撤……”於是範吹雪護送慕容鉞朝著北邊退去,而於共濟負責斷後。

“賊將休走!看我取你首級!”

這時,一黑甲猛將從桓軍的陣中奔出,帶著桓軍朝著慕容鉞退去的方向攻來。

“你是何人?”於共濟怒喊道。

“我乃大桓寧朔將軍郝戰威!無須多言,快快下馬受死!”郝戰威提起長矛便向於共濟刺去。

二人遂在陣中鏖戰起來,不過於共濟無心戀戰,與他鬥了幾回,便隨著慕容鉞的大軍撤去。

隨後郝戰威與從一邊夾擊而出的鐘甫雲一道追擊燕軍而去。

與大洪山西側如火如荼的戰事相比,大洪山東側隨郡一帶,雙方一直打得不溫不火。因地形的緣故,皇甫秀吉與龔士元一直不敢猛攻。接連幾日,皇甫都是咬牙冒著死去大幾千戰士的情況下,一步一步逼退邱少平的防線。

當皇甫秀吉與龔士元聽聞西邊已經大舉進攻竟陵時,他們也連夜向隨郡發動猛攻。皇甫將軍領著大隊人馬在前線攻擊,而龔士元則帶著兩隊人馬在兩側排查,以避免敵人設伏。

隨郡的戰事終於有了起色了,可是龔士元卻驚駭的發現,在自己的身後,突來了一大批桓軍人馬,正朝燕軍後側突襲而來。當然,給龔士元一個馬後襲擊的正是江州大將徐亮。

隨郡一頭的守將見後方有桓軍的襲擊,遂信心大增,從兩側夾擊困在大洪山與桐柏山之間的燕軍。一直立在隨郡城頭的沐簫和也順勢讓手下的褚玉堂帶著一萬人馬出城攻擊。

雙方的戰士殺紅了眼般,拿起戰刀向敵人砍去。經過多日的相持。大洪山與桐柏山的山谷中,今夜終成了一片修羅地獄。

然,皇甫秀吉就是皇甫秀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這樣激烈的戰事,越能激發他心中的戰鬥豪情。正當龔士元一心在西北一側打開缺口欲退回廣昌時,皇甫將軍一聲怒嚎,當機一刀。一舉砍下了幾名桓軍。只可惜。他越戰越猛,卻不知危險將至。

號稱大桓軍中第一射的辛佐,此刻正隱在山頭一側。拉開長弓,正對著皇甫秀吉,待他準備好後,突然“唰”得一聲。一箭離弦,朝著皇甫秀吉射去。

“啊……”撕心裂肺地一聲嗷叫。回蕩在深夜的山谷之中,震碎了所有燕軍將士的心。

與皇甫秀吉隔著幾隊人馬的龔士元驚恐萬分地看著那支利箭沒入了皇甫的臉頰。

“快,快,救皇甫將軍!”龔士元嘶聲力竭地吼道。

龔士元一邊讓將士護著已經痛得昏厥過去得皇甫秀吉撤退。自己則一路殺開血路,領著幾路殘軍從西北山嶺一帶向撤去。

見燕軍開始撤退,沐簫和遂卯足了氣勢準備追擊。生活中謙和優雅的沐公子在戰場上可一點都留情,他親自帶著城下匯合一處的桓軍兵馬一路勢如破竹地朝著廣昌方向進發。

當北鶴坐鎮軍營雅逸品酒時。收到的居然是各處接二連三的敗訊,這不得不讓喜怒不形於色的北鶴暗暗心驚。

李道林的人馬被高熾殺個頭破血流,死傷大半,而且還連累了慕容鉞的中軍。隨即還收到西邊張泰在打敗劉機後被桓軍兩路夾擊兵敗的消息,這讓北鶴大呼不可能。此後,他還得知東路大軍遭到沐簫和與高熾的夾擊,如今正撤回廣昌。但真正讓他痛心疾首的,是慕容鉞的中軍受到了桓軍三路夾擊,如果一軍主帥出任何差錯,那麽這個戰役已經失敗了。

不過,今夜遠還沒有結束,正當北鶴憋著一口惡氣,思索著對策時。

帳外一個侍衛急急跑了進來,大呼道:“軍師,不好啦,宜城內發生大火,如今火光漫天,劉宣將軍正帶著幾名親衛逃出了宜城。”

北鶴聞言,只是一臉烏青地盯著那名侍衛,口中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北鶴終究是北鶴,最後冰冷地說了一句話,“去,把黎啟天將軍喚過來!”

這個時候,北鶴只想到了黎啟天,黎啟天何許人也,他是北鶴的一位心腹愛將,以詭秘戰法著稱,並且他還是一個啞巴,所以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北鶴不會讓他出手。北鶴此時用他是想讓他去營救慕容鉞,化解眼下危局。

黎啟天還沒到,又一為營寨哨兵奔了進來,“軍師,宜城內一位銀面將軍率著一萬人馬朝我營攻來!”

北鶴聞言黑瞳一縮,心下大駭,他駭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慕容鉞的安危,如果這位銀面人堵住了慕容鉞北撤的歸路的話,那麽他真的要為慕容鉞捏一把汗了。

“軍師,黎將軍到!”此時,那麽侍衛領著黎啟天走了進來。

黎啟天神色凝重地看著北鶴,顯然他已經知道外邊的情況了。

北鶴臉色有些蒼白,他縱橫疆場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像今日這麽狼狽,這一切看來,似乎他們已經落入了別人的圈套。不過眼下不是思索這些的時候,北鶴穩了穩心神,低緩道:“啟天,你帶一萬精兵,去抵擋住攻營的桓軍,我領著大軍後撤,記住一定要把殿下帶回襄陽,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你明白嗎?”北鶴凝重地瞅著黎啟天,似乎將自己最後的期望交予他一樣。

黎啟天依舊目光鎮定地看著他,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拱手一禮,快步出賬而去。

等他的腳步聲消去後,北鶴吩咐了侍衛道:“傳我的命令,全軍撤退,返回襄陽!”

竟陵史上規模最為宏大的一次戰役,在日出時分終於落下帷幕。當陽春的暖日將一縷縷清暉撒至荊襄大地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刀劍盔甲散落一地,殘破的戰旗任由晨風隨意地敲打,幾處冒著硝煙的屍體,散發陣陣血腥的氣息。

燕軍經過百般突圍,終於退回了襄陽城內。而黎啟天奮勇抵抗住慕白的進攻後,也輾轉地將主帥平安地帶回了襄陽。

當北鶴在襄陽的軍府內,看到完好無缺的慕容鉞時,那顆焦急悔恨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殿下,是老夫輕敵了,害殿下深陷危局,老夫慚愧難當!”北鶴在看到慕容鉞的身影時,急急地迎了過去。

與北鶴沈重的心情相比,慕容鉞倒是灑脫一笑,連忙扶起北鶴,“先生言重了,勝敗乃兵家常事,經此一役,我們才能更了解桓軍的出兵習性,為下次作戰積累經驗呀!先生切莫自責!”

北鶴昂首看了一眼才二十二歲的慕容鉞,意識到此刻的他真的長大了,面對如此慘敗的戰事,他居然還能談笑風生,收斂自如,也正因為此,北鶴才越有信心輔佐他,一路實現宏圖霸業。

慕容鉞從北鶴的眼中看到了欣賞和安心,但心中卻微微苦笑,他何嘗不痛,此役燕軍一定損傷不少,可是他身為主帥必須保持鎮定,要讓那些殘敗歸來的將士重新燃起必勝的希望和信念。

二人遂攜手步入廳內,慕容鉞邊走邊說道:“先生,昨夜一戰,可看出桓軍實有充足準備呀,昨夜我至竟陵城前,他們便早已挖了兩條深溝,而宜城失火,顯然是暗中埋伏的緣故,實沒想到桓軍這位尚未露面的七皇子有如此韜略,我們不得不防呀!”

北鶴重重嘆了一口氣,昨夜一路撤回襄陽時,他已經細細思索這幾日的戰況。西線張泰攻襲臨沮時,桓軍就已在沮山一帶設伏,東線沐簫和一直不溫不火,實則在誘敵深入,而高熾更是藏拙,一路被李道林逼入山嶺之中,最終卻兵分兩路,給了北鶴一個回馬槍。而更讓人驚心的是,昨夜那名銀面將軍一刀揮掃,碧血橫飛,那氣勢絕非一個普通將軍所有,他指揮自如,笑傲疆場,那蔑視燕軍的氣焰裏似乎隱隱含著刻骨的仇恨。

顯然,他是大桓主帥藏的一柄利劍,果然善戰者首先得善藏兵。這一點蕭墨珩做得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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