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各式各樣的壽司躺在船狀的盆裏，漂浮在水上移動著。美食就在我們的眼前繞圈圈。

“這家比曼海姆的Kyoto壽司店口感更好～”

“是啊，芋艿姐！如果水原也能來嘗嘗就好了！”一句不經意的話，又讓大家陷入了一秒的沈寂之中。

“水原確實很喜歡吃壽司，特別是這個鰻魚壽司。”流雲話音剛落，就一口吞掉了一個。

“日式料理很清淡，很幹凈，我也很喜歡～”

“哈，彼得，所以你帶女朋友來吃這個的吧！”

“流雲，你不用這麽強調這三個字吧，不過我喜歡聽哈哈。”

天色已晚，桌上的食物也差不多被掃空了。

流雲揮手示意服務人員，“你好，我想要一個打包盒。”

“兩個。”飛宇這個吃貨竟然也有吃不完的時候？

“誒，你們都各剩一個鰻魚壽司了，努力塞肚子裏去吧！拿打包盒，多不環保，要不……”

飛宇和流雲迅速拿起了自己的餐盤，免得羊入虎口。流雲在飛宇的帶領下是變成二號小吃貨了嗎？

“我們往演出那條路走吧，我們忘記在那拍照留影了，不是嗎？”

“流雲說得對，我也這麽想呢，彼得兔子，怎麽樣？”

“沒有問題，今天你們是主角哈哈。”

流雲和飛宇一路上小打小鬧，但始終緊緊抓著手中的打包盒，當作是寶貝，理由我想應該不是吃貨那麽簡單。

“餵，你們看！”

一聲大叫中，我們把目光聚集在了彼得兔手指的那個方向。彼得兔也一定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驚喜，才會忘記素質得在街上叫著。

非常寒冷的夜晚，一個穿得並不多的少年，形單影只，在演出的地方徘徊，直到看到我們，才定格在那裏。

“嘿，兄弟，太晚了吧！”流雲和飛宇異口同聲得，迫不及待得表達著自己的情感。

“對不起，我來晚了。爸爸媽媽允許我把7套習題卷做完的前提下，再來見你們。”

“那你有認真做嗎～”

水原害羞得撓了撓頭，“小奈姐，其實我選擇題都瞎蒙的。”

“水原，給你。”流雲把打包盒塞在了水原的懷裏。

“流雲隊長，你竟然和我想到一塊去了！”飛宇的活力值比以往更高，“拿著，這是鰻魚壽司，你最愛吃的！”

“謝謝。”水原立馬吃了起來，看樣子是根本沒時間吃晚飯。

彼得兔拿出了表演前買的那瓶飲料，“哈哈，你們兩個小家夥原來留了手。水原，別噎著，這裏有喝的。”

“你們是怎麽知道水原會出現呢，特地再來這看看，還幫他帶了吃的？留影紀念是個借口吧～”

“小奈姐，我們在一起那麽久，彼此間有信任，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會來。不過多少還是有些不確定。”

“我也這麽想，所以想著再來這看看！”飛宇和流雲擊了下掌，他們之間的默契是長年累積下來的。

真的希望他們一直可以一起唱歌，就像他們小時候寫的文章裏的那樣。

“水原，這是你的吉他。作為隊長，我把它還給你。10年後，我們等你回來。”

“10年後，我們等你一起舉辦我們自己的演唱會，千萬別放棄音樂！”

“流雲，飛宇，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我們分開很遠，夢想也不會改變。10年後，我會回來和你們一起唱歌的。”

“太好了，完美的結局～你的爸爸媽媽渾身的書卷氣息，我想都是明事理的人～

”

“小奈姐，彼得兔子，謝謝你們，說服了爸爸媽媽。他們說小奈姐說的特別對，應該要尊重我的選擇，以免未來我成為扯線木偶，沒有自己的想法。雖然還是讓我做了那麽多套卷子。”

“哈哈哈。”一晚，歡聲笑語。

雖然水原並沒有參加柏林的那場演出，但並不可惜，因為那並不是他們最後的演出。

我長大想做牙醫，我長大想做宇航員，我長大想做消防員、警察、老師……

我們長大想一起唱歌！

很多人說，最終我們選擇了和童年時所憧憬的完全不同的路。我想，也許只是因為我們沒有堅持，我們沒有忍受追求夢想道路上的孤單。不要覺得可悲，那是沒有爭取的結果。但這三個夢想化身的男孩在這條路上互相陪伴，互相鼓勵，努力奮鬥，這樣，距離實現夢想的那個大舞臺一定會越來越近吧！

終於，流雲，飛宇，水原的故事完整了。

金子美玲寫了那麽一首詩：

上層的雪，

很冷吧。

冰冷的月亮照著它。

下層的雪，

很重吧。

千百的人壓著它。

中間的雪，

很孤單吧。

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

這首《積雪》對於這個下雪的冬天來說很適時。

有時，我希望成為那中間的雪，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雙手捂著耳朵，聽不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這首詩也讓我回想起了前幾天在醫院探望小安娜的時候……

“外面的雪可真美～”

“我好想去堆雪人。“

“安娜，但是天太冷了，你的身體會受不了。”

“younai，我以後要去的世界，冬天一定也要下雪。”

“會的，我以後也會去那裏陪你玩～”

“真的嗎？你也喜歡我的世界？”

“恩～到時候我們一起堆雪人～”

“咯咯咯。”

“你們在說什麽那麽開心？”

“醫生叔叔，younai說，她以後會來我的世界看看。”

“那我以後和younai一起來見你，好嗎？”

“太好了！醫生叔叔也來，我很開心！”

小安娜轉起圈來，想為我們跳舞，那頂橘色的針織帽特別亮眼，但搶不了她那天使般笑容的風采。

突然……

她就這麽倒了下去。

“安娜，你怎麽了？”

“搶救！護士，把主治醫生找來。”

……………

……………

“younai，我覺得有點累。”

“你想不想聽我給你講故事？”

小安娜點了點頭。她還有多少力氣說話呢？

這是一本德國人所寫的一本死亡繪本，講述一個叫布魯諾的孩子慢慢從他爺爺的死亡中理解到什麽是死亡。我只選取了幾個片段，無論5歲的小安娜是否能懂，我只想讓她有那麽點感覺：大家都會愛著她、想著她。

“布魯諾的爺爺去了他想去的世界，大家都很想念他。包括布魯諾，他去爺爺的房間找爺爺 ……”

布魯諾坐到窗邊那張又大又舊的沙發上——那是爺爺常坐的地方，他常在那裏翻看畫有輪船的書。爺爺喜愛輪船，做夢都想去遠航。可是，他卻像他的父親和祖父一樣成了一名農夫。布魯諾的爸爸也是農夫。布魯諾不知道自己將來是不是也會成為農夫。

他找出一艘木刻的小船，那是爺爺在他生平唯一的一次旅行中帶回來的。那次，他去了一座名叫熱那亞的城市。布魯諾不知道熱那亞在哪裏，他只知道那裏有一個港口和許許多多艘輪船。每次布魯諾吵著要這艘小船的時候，爺爺都會安慰他說：“總有一天，你會繼承它的。”“繼承”的意思就是從已經死去的人那裏得到某樣東西。現在，爺爺死了，所以，這艘小船就是他的了。布魯諾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手上端詳著，用手指輕輕地撫摸它。然後，他把小船放到自己的毛衣下，朝著窗外望了很久很久。

晚上，爸爸給了布魯諾一個用褐色硬紙包著的小包裹。布魯諾很小心地把它打開。這是一幅爺爺的照片，被鑲在一個相框裏——爺爺笑著，揮舞著一頂淺色的帽子。布魯諾看著爺爺，突然間難受起來。他把照片緊緊貼在胸前，慢慢地睡著了。

故事說著說著，小安娜就睡著了。

“師傅，安娜怎麽樣？”

“打電話通知她家人，她應該撐不過一個星期了。”

“不能再想辦法撐久點嗎……”

“彼得，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也不是剛來的實習醫生了，理性一點。”

彼得眼神示意了下我。

走出病房後，忍不住的眼淚掉了出來。

“我每天都會看到有人死亡，但依舊會心疼。”

“彼得兔，小安娜一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

“好。”

距離我回國的日子不多了，而恰恰在這不多的日子中聽到了小安娜快要離世的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只見到一輛裝著Salz的手推車緩緩得在我眼中由近及遠，與我擦身而過。

“彼得……”

病房裏，在我叫他的一剎那，他轉過身像我搖搖頭。病床上的小安娜已經離開了，安安靜靜的，就和她與我相遇的那天一樣安靜。

“醫生叔叔告訴我，死了後可以去自己喜歡的世界裏。

那裏有綠綠的草地，藍藍的天，還有一座小房子，還有很多可愛的小兔子。

我還希望那裏有很多飛著的氣球。”

我還記得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咯咯得笑著。

“彼得兔，她一定去了她想去的那個世界裏。她一定是快樂的，所以我們也不要哭。”

“恩，是啊。芋艿，這是，安娜送給我們的。”

“是那張畫？”

“對，你和安娜一起畫的那張。”

“能放在我這嗎？”

“可以。”

小安娜的故事也完整了，她說過她很愛我們，我們也很愛她。那個戴著橘色針織帽的小女孩的身影永遠不會從我們的腦海中消失。

“姐姐，阿福，我要走了～”

“彼得怎麽沒來接你？”姐姐拿著剪刀，走出了房間。

“他有大手術要做～”

姐姐笑笑，“反正過幾個月他也要去了，呵呵。這些天你在忙著整理，我在廁所發現你的頭發掉的有點多，註意休息。”

收尾工作總是要花些體力，就和剛來時一樣，這就叫有始有終嘛，“恩～我會註意的～那我走了。姐姐，繼續去幫阿福剪頭發吧。別忘記，20年後還要這樣，發我一張照片喲～”

“呵呵，沒問題。再見，一路平安。”

阿福的聲音也從房間傳了出來，“再見！Gute Reise!（祝旅途愉快！）”

要離開生活了一年的的地方了，是多麽的不舍得。

依然覺得，曼海姆沒有上海的美和繁華，但是我很愛這裏。

最後一堂課結束的時候，同學們一起享用了每個人帶來的食物所拼湊而出的早飯，老師也帶來了自己親手做的蛋糕，還記得那味道，真甜美。分離之時他們笑著朝我揮揮手，我們都明白，無論去哪裏，彼此都會依舊擁有一個幸福美好的生活。

也在這一刻明白，真正的不舍不是誇張的嚎啕大哭，而是與相識之人的輕輕一揮手，機窗外的白雲勾起內心的一絲漣漪，和微微濕潤的眼眶。

有時候的收獲並不是你眼睛所可以看到的，它是在心裏的，在於你一舉一動的細微改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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