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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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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青寶聽過就忘,此時此刻,壓根就沒有把這齊田放進心中。

三人在西來閣相談甚歡,主要是青寶向二人請教了不少紡織工廠的消息。

一頓飯吃罷,蘇亞才想起來問青寶,“不知現在青寶小姐,家居何處?”

岳青寶恍然大悟,“忘了提了,我家住在城外十裏坡,五角巷一號。”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一道男聲,“你這樣自報家門,也不怕被有心人聽了去。”

岳青寶回頭一看,竟然是一臉胡茬的陸遠山,驚喜道:“你從熱河回來啦?”說著,人也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蘇亞見到陸遠山,眼中一暗,沒再說話。

陸遠山根本沒看蘇亞,朱郁夫二人,只顧盯著岳青寶,“我看門口樹前拴了一匹白馬,可是你的?”

岳青寶得意道:“正是,前日裏我拜托小武幫我買的。”小武隔三岔五就來給她送吃的,她便請小武幫了這個忙。

陸遠山笑道:“正巧我也打馬而來,素聞岳小姐馬術了得,不如此際去城外比一場。”

岳青寶雖不知道他這個“素聞”是哪裏聽來的,但馬術了得的確是沒有錯的,“那是當然,從前我賽馬還贏過餘三,他可是康橋從無敗績,還輸了一支懷表給我。”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那一支懷表,她還留著,可是贈表的那個人卻全無消息了。

又是這個餘三……陸遠山聽到這個名字,驀地有些不耐。“光說也是無用,現在我們就去比一場。”

岳青寶受不得人激將,頓時熱血一來,回頭同蘇亞,朱郁夫道別:“今天感謝二位,我們改天再聚罷。”說著,就同陸遠山下樓去牽馬。

兩人一路行到城外,一白一黑兩匹馬如旋風一般馳騁開來。

行到途中,青寶頭上那一頂圓帽子被風輕巧地掀走了,如瀑黑發落了下來,待到勒馬停韁,她快速地把頭發撥到腦後,用絲帶胡亂一綁。

陸遠山勒馬停在她的前方,見她坐姿穩健,速度也快,讚道:“倒是真有幾分真功夫。”

岳青寶露齒一笑,迎著暖陽策馬向前行了兩步。“我們岳家真要追根溯源,也是八旗漢軍旗出身,哪裏有不會騎馬的道理。”她的臉被陽光照得幾近透明,陸遠山一時只覺得那笑容有些晃眼,下意識地別過了眼神。

岳青寶擎著韁繩,與陸遠山並排徐徐前行,“對了,前些時日,我托你找尋於連之事,可有什麽眉目沒有?”

陸遠山適才想起來仿佛有這麽一回事,這可怪不得他,陸世勳在熱河療養,身體抱恙,他忙得腳不沾地,要找岳於連的事情根本無暇顧及,他只得敷衍道:“暫時沒有下落……”

岳青寶嘆了一口氣,“若是沒有於連的消息,還有一個人可以打聽,姓姚名玉蘭,原是平津城中一個戲子。”

陸遠山明白過來,這岳於連是個多情種子,拋下自家阿姊不管,去追一個戲子,心中便有些不齒,薄唇緊抿,不說話。

岳青寶徐徐道:“原在家中的時候,弟弟就為了這個玉蘭與父親鬧得不愉快,心底裏該是對她極為喜愛的,若是能夠找到姚玉蘭,就定能找到於連。”

陸遠山聽她低聲軟語,便道:“我記下了,幫你打聽便是。”

岳青寶又笑了笑,陸遠山側目一望,見她似乎比前日裏削瘦了些,“你跟著孫譯成做事,該是有些辛苦。”

岳青寶卻搖頭道:“算不上辛苦,獲益良多。”轉而讚許道:“孫譯成為人精明,又有膽識,是做大生意的才料。”

陸遠山笑道:“比起他的父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

青寶想起從前餘夫人講過的,孫譯成是參謀長孫聞釗的小兒子,想來這個參謀長肯定更勝一籌了。耳邊只聽陸遠山道:“孫參謀長是幕後師爺,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能明白,上能盡忠,下能盡責,孫譯成耳濡目染,差不到哪裏去……”

岳青寶騎在馬上,轉臉認認真真地去看陸遠山,他的眉目清朗,雖暗含殺伐之氣,卻不顯嗜血殘酷。這個人雖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閻羅,可是大多時候都有話直說,心門敞亮,更是於自己有恩有德,是個值得交往的義氣之交。

陸遠山被她望得久了,大有些不自在,“你看什麽?”

岳青寶又是一笑道:“看你是個講義氣的人,可引為知己。”

陸遠山冷哼一聲,卻未否認,腳下一夾馬肚子,如離弦的箭羽一般飛了出去。岳青寶見狀,連忙也打馬跟上。

過了月餘,洋商會舉辦新春酒會,定點設在碼頭外停泊的一輛豪華游艇之上。岸邊細竹夾道,鋪著紅地毯一路延伸到夾板之上。

參加聚會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城中的洋商,以及與洋商密切交道的買辦,譬如,孫譯成以及他的助手,岳青寶。

留聲機播放西洋樂章,甲板上擺著長桌鋪著碎花布,上擺金銀碟盞托舉食物。這樣的交際場合,岳青寶出席過不下百次,自然駕輕就熟。她今天穿著黑色洋裙,圍著一襲白裘披肩,從容地跟隨孫譯成在宴會間往來交際。

人群中一雙眼睛牢牢地鎖住了她的身影。

岳青寶端著酒杯感覺猶如芒刺在背,回身一望,與來人的眼神撞個對著。

是個矮個子的穿和服的男人,岳青寶看他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只得出於禮貌微笑頷首。

齊田見她一笑,登時五迷三倒,他正打算邁步朝前,卻被突然而來的一個人影捷足先登。

是個穿灰格子西裝的男人,長身玉立,似乎是個中國人,只見那男人徑直走到青寶身旁。

岳青寶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陸遠山,見他換下軍服,一身西裝革履,容姿挺拔,儼然一副時髦的公子哥模樣,不禁笑了,“以前聽孫譯成說過,你雖在軍中摸爬滾打多年,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還說你是個受女學生追捧的時髦人物,我原本不信,今天一見,才是信了。”

陸遠山不防孫譯成在背後說了他這許多話,當下一個眼神瞪了過去,孫譯成“呵呵”賠笑,舉杯喝酒。“難得見你來這種場合,來,喝一杯。”說著,遞給陸遠山一杯紅葡萄酒。

陸遠山接過酒杯,卻不喝酒,“我今天來自然是見一見湯姆斯先生。”

湯姆斯先生是個著名的英商,早年販賣福/壽/膏,而後倒賣軍火,對外做的是紡織生意,陸氏軍中的幾門大炮都是出自湯姆斯先生之手。

孫譯成明白這其中關竅,引陸遠山往夾板下走,“湯姆斯先生在船艙。”

岳青寶察言觀色,見二人沒有邀請她的意思,便停在原地不動,又從盤中取了青葡萄來吃,酸的她皺緊了眉頭。

齊田趁機來到她身旁,關懷道:“青寶小姐,這時令的葡萄不甜。”往她盤中放入一牙蘋果,道:“不過這紅富士卻是極好。”

乍一見這齊田,岳青寶仍舊沒想起來他是誰,卻聽他叫出自己名字,才猛然記起這個人的名字來,“啊,原來是齊田先生。”

齊田鞠躬道:“青寶小姐記得在下,是齊田莫大的榮幸。”

岳青寶赧顏一笑,心想,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

甲板下,船艙內,湯姆斯先生見到陸遠山,頓時一笑,“密斯脫陸,別來無恙。”

陸遠山望著他金色的胡須,也笑道:“別來無恙,父親近日無暇脫身,便派我前來與湯姆斯先生見面。”

湯姆斯先生眼中含著狡黠,又道:“軍統纏綿病榻,密斯脫陸想來身擔重任。”

陸遠山見他了解陸世勳病勢,倒也不驚訝,“湯姆斯先生是父親忠誠的夥伴,便是我忠誠的夥伴。”

湯姆斯慢慢笑了,用英文重覆了一遍,“loyal friends.”

陸遠山見他表情高深莫測,不再想與他打太極,顧左右而言他,索性開門見山道:“聽聞先生又得一批定時器械,今日我們便來下定。”

湯姆斯擼了一把胡須,忽然睜大眼睛,極其誇張地發出“嘣”一聲響,繼而大笑開來:“密斯脫陸,這定時器械不僅機巧,更是方便攜帶,上次你父親購買的珍貴的一顆有了大用途,如今這一批更是有所改進,價格嘛……”他眨了眨眼睛,“較之從前,便高了少許。”

陸遠山見他裝神弄鬼不過就是想擡高價碼,心中甚為不耐煩,無暇與他繼續周旋,擡手解開袖口一枚金色的袖釘道:“先生開個價碼便是,我們這次金條交易。”

湯姆斯滿意地微笑。

船艙外,甲板上,齊田仍舊在青寶身邊賣力地演說,“在下初到北平從商,多有不懂人情之處,還請青寶小姐多多包涵與指教。”

青寶連忙謙道:“哪裏哪裏,何談指教,齊田先生在城中也是受人敬重的商人,我一個小小通譯自是不能比的。”

齊田的目光落在她一開一合的唇上,但見唇紅齒白,仿若五月櫻花。他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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