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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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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心中有神明,我就站在你面前。”空幻得不似我聽過的任何聲音。數久未曾出現的神,他依然站在那裏。

“我只想知道你是誰——或者說,我是誰?”

“你沒有必要懷疑我。我說過我們本就是一個人。”

那又為什麽?我何苦自己為難自己?我撐著那座高及雲霄的塔壁,幾乎要摔倒。日出的光已經漸漸地退去,日光鋪天蓋地地傾灑下來。

我怎麽能相信“神”這種生物?這種無知可笑的思想只能出現在那些幼稚的童話之中吧——神帶來光明?別逗了。

“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神的聲音虛無縹緲。

出現在我面前麽?想得還真好啊,以便用我的軀殼回到人間?寧襟零,你打的如意算盤還真不錯,只是希望我上當麽?你還是別做夢為好。

“……我不是寧襟零。”沈默許久,神說。“如果你這麽稱呼我,那麽你愛叫就叫吧。但是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寧襟零是誰。”

“還有一點,你就是我。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你什麽時候能真正意識到呢?”

他的聲音再一次消失了。我握緊十字架吊墜,心裏卻“咯噔”一下,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線索……他是神啊!神是知道一切的……他說我就是神,那麽……

其實我是應該知道一切的,卻因為某種原因忘記了。我有些迷茫,卻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這次還不如讓我主動去找葉椛城,她其實並沒有做什麽要傷害我的事情啊……就算殺死我,不也一樣會轉生麽?那麽我又在糾結什麽?但潛意識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叫囂……他說,不能原諒那個女孩——她離棄了你,背叛了你一直在堅守的事業。

荒謬。我又何曾有過什麽堅守的事業?那麽出現這種潛意識又是為什麽呢。潛意識,那真是個壞東西——它總是讓我猶豫不決,或者是做出那些狂躁的、不計後果的事情。我煩悶地踢著墻,卻驚愕地聞到了刺鼻的鐵銹味。片刻之間,卻又突然消失了。

錯覺吧。我想。

轉過頭卻看見流光站在那裏。依然不改的絕美容顏,讓人驚艷。

“我知道你喜歡葉椛城。”她開門見山地說。“但如果你想活下來,就最好遠離葉椛城。我發誓,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她曾經告訴過你,讓你遠離我。但你真的不該那樣做。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是和你同心的。那些愚昧的人類,怎麽能相信呢?信任是最靠不住的,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值得利用的地方!”她的語氣急促,說了那麽多話以後甚至有些喘不上氣,白凈的臉微微發紅。

“如果你認為我是跟你表白,那你就想多了。”她補充一句。“作為最基本的道德和誠信,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最後,如果你聽到有個‘神’跟你對話,千萬要相信他。他就是你向前的航標。你如果不信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那麽證據呢?”我斜著眼睛睨她一眼。“明明前些日子葉椛城還是我女朋友,憑你幾句話我就得視她為仇人?”

“你是不記得她殺了你麽?”流光狠狠地跺腳。“明明你聽到過她和顏若憶的對話的,每一次死亡都會損害靈魂的壽元。”

我對葉椛城的怨念其實也很深……但是我依然要繼續駁回流光的話。於是我說:“哦,是麽?那麽,我不在乎。”

她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我,幾乎驚詫到了極點。“怎麽會……”她喃喃自語。“我知道你是最重視自己的壽命的……你怎麽可能不在乎呢……這不像是我認識的你……”

她認識的我?我總共才認識她多久?見過她幾次?

她緩緩地離開了,背影在我的目光裏淡去。

我越發覺得我的過去很可能是虛幻的。

腦海中浮現出極美的畫面。我從未見過,此刻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中。迎著暴風雨卻站在雨中紋絲不動的少女,撐著薄荷綠的傘站在風中瑟瑟發抖,散發清芬的黑色長發上還別著一朵白色的玫瑰。她的白裙飄然,就像風雨中一朵盛開的花。

葉椛城最喜歡的花是白梨花。“一枝晴雪初乾,幾回惆悵東闌。料得和雲入夢,翠衾夜夜生寒。”就在某個明媚的春日,她白裙的裙角和白色的梨花融成一片明艷又清朗的白色。她那麽清麗,瑩潤的瞳孔就像星辰落在她的眼中。她又那麽妖嬈,是我生平僅見的明麗,帶著惡鬼放肆的笑意。我想,惡鬼就是帶著梨花一樣清秀的外表走向人們,然後再用刀刃輕輕割裂他們的喉嚨。啜飲鮮血的時候表情猙獰卻又那麽優雅,眉梢會是一絲得意而放肆的笑吧?那麽千嬌百媚的漂亮女孩,那麽聽話,最後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割裂自己的喉嚨。不知被惡鬼所殺的那些人,最後又是怎麽一番覆雜的感受?

葉椛城是那個惡鬼。但我明知她是惡鬼,卻依然想要擁她入懷。因為我無法抗拒惡鬼的美。

妖嬈的舞蹈間,穿著白色長襪的雙足起落。

突然間,天上飄起了雨絲。估計是因為那麽絢爛的朝霞所致。我竟然沒有註意到這一點。

雨越下越大。我關上了那座塔的門,然後決意永遠都不要有人打開它。

我匆匆地回到了崎原路5號。一切如舊。

我要制作一個蠟像。能夠將她的美麗完全覆制下來。

雖然我根本用不到它。但是這是一份難忘的回憶呢。

A市,繁華的市中心。

女孩輕盈地穿過人群,身體輕得像是托付給了疾風。她單腳撐地,總算擠進了商店。

小店裏的商品琳瑯滿目,附近的學生都喜歡到這家店裏。女孩喜歡明信片,於是來到了這裏。

她看到了架子上擺著的三個蠟像。雕刻得栩栩如生,雕刻者一定是位大師,練過很多年吧。她想。

她想拿起來看看,卻看到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靜靜地站在架子前,目光溫柔卻有些悲哀。

他癡癡地看著架子上的女子頭像。像是看著心愛的人一樣溫柔。

女孩紅色的長發被拉鏈掛住了,硬生生扯下一縷頭發。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站在那裏,虔誠,良久沒有說話。

“這個蠟像多少錢?”他顫抖著問售貨員。

“這個蠟像?”售貨員不解地看著他。“抱歉,這是展出品,不是商品,不能售出。”

“你們怎麽能把她當做展出品來看!”歇斯底裏地嘶吼著,他抱頭蹲下。

“先生您——”

這人精神有點問題吧。女孩想。她匆匆穿過人群,拿到她一直想要的那盒白梨花的明信片。

那個男子的眼神讓她無法忘記。深情得就像在註視著心愛的人——

她驀然回頭。男子站在街角。

“你叫寧致遠?”

她本能地後退了幾步。來者不善。她點了點頭就瞅準時機準備跑。

“再見。”他轉身離去。

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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