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學子們快馬加鞭，披星戴月趕路，護著馬車滾滾前行，風馳電掣地越過一座座村莊，掀起了一路煙塵。

馬車外，學子們一個個憂心忡忡，心急如焚；馬車內，沐風盤腿靜坐，一動不動。看上去，仿佛已經神游千裏，或者進入了修煉中的忘我之境。然而，實際上卻是雜念叢生，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悲憐，什麽樣的胸懷，才是悲憐之心？”

“我以殺入道，以血載道。那想要踏上修煉巔峰，到底是應該胸懷一顆殺戮之心，還是悲憐之心？”

……

沐風心中，不斷地反問，自省。

宮主葉貝宮的一席話，讓他突然迷茫起來，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心中雜念叢生。脈搏跳動的瞬間，腦海裏就出現無數個念頭。想著想著，下意識地把巴掌般大小的殺字袈裟取出來，輕輕地撫摸。

殺還是不殺，這不是有沒有實力，也不是願不願意，而是一個境界！

這一刻，看著小小的袈裟上，龍飛鳳舞的‘殺’字，沐風這才明白，自己還沒有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但聽了葉貝宮的一席話，才發現以往的認識還是太過於膚淺。

一杯茶，可以品嘗半天，而一個字，也許就要用一輩子去細細參悟！

高！

天禪門那個老和尚，這一招還真是高啊！

當時在竹山寺上殺了自己，對他來說只是輕而易舉；然而，老和尚不僅沒殺了自己，反而贈送了這麽一件袈裟，反倒讓自己時不時為之困惑和煩惱，甚至心魔叢生。這樣的手段，非同一般，不愧是一個佛門高僧。讓人無法判斷，他此舉到底是要指點自己的修煉，還是要暗中破了自己的道心，在自己心中種下一枚邪惡的種子！

沐風端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看上去臉色平靜，暗地裏卻是腦袋都快要爆炸了，雜念叢生，壓不住，也斬不斷。一會，想到了宮主葉貝宮的教誨，一會，又想到了當年在竹山寺上遇到了天禪門天印大師。

想得越多，疑惑就越多；疑惑多了，考慮得就更多，形成一個惡性循環。慢慢地，腦袋越來越沈，甚至滾燙、刺痛起來。腦海裏的神魂，似乎也受不了這種折磨，飄飄蕩蕩的，有了就要破體而出，強行和身體分離的跡象。

心魔！

沐風腦袋越來越沈，但一直緊守腦海中的一絲理智，有了從凡人境突破到精英境的經歷，迅速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雖然神魂動蕩，心魔重重，心中卻沒有為之慌亂。

心魔的突然到來，是壞事，也是好事。這意味著，突破到真人境那一刻越來越近了。甚至，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突破。心魔越厲害，突破後就越驚人。這就像天妒英才一樣，只有出色的英才才會遭到天地和人們的妒忌，不會招人妒忌的，只有碌碌無為的庸才。

高手的心魔，輕易不出現，一旦出現勢必如天雷勾地火，兇猛強烈。尋常的修煉者和不會修煉的普通人，就算想品嘗一下心魔的滋味都難！

心魔並不可怕，這只是修煉中必經的一個階段而已；怕的是在心魔到來時，心慌意亂，失了分寸和理智，那才是致命的！

沐風深深地吸一口氣，把殺字袈裟收起來，從畫界的藏書殿內隨意取出一本書，捧在手上。既然無法修煉，那就不再勉強，順其自然。沒有了刻意的修煉和心中的糾結，心魔自然就逐漸消退。

“咦，廣陵散記？”

低頭看看古籍上的封面，沐風有些意外，搖頭笑笑。隨即親切地撫摸已經泛黃的封面，輕輕地翻閱起來。

嚴格來說，手上的這本《廣陵散記》不是一本真正的書，而是一本年代久遠的筆記。相傳是很久以前，一個叫廣陵君的人周游天下時寫下的筆記。不僅記錄了很多風土人情，還記錄了許多歷史，其中，甚至包括失落了億萬年的巫門。

頂天立地，死而後已，沐風對巫門的最初認識，就來自於這本筆記。

這本筆記，是他很小的時候，在沐府對外公開的藏書殿的一個角落找到的。小時候，對什麽都很好奇，翻開一看就找了迷，翻閱了不知多少遍。長大後，重新品讀這本筆記，又有了新的認識和體會，百看不厭，所以離開沐府後仍然帶在身邊。直到在畫界中修建了恢弘龐大的藏書殿後，這才收錄在裏面。

為了避免心魔加劇，他本是隨意抽一本書出來看看而已，沒想到，無意中把這本陪伴自己長大的筆記取了出來。看著泛黃的封面和頁面，倍感親切，回想起了小時候的日子，一邊回憶，一邊靜靜地低頭翻閱起來。渾然不覺，不知什麽時候，坐在對面的葉貝宮臉上出現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沐風心魔重重的時候，他無動於衷，沒有出手相助，也沒有出言指點，任由沐風自己去面對。臉色平靜，似乎沒有一絲察覺。直到沐風順其自然地戰勝心魔，開始靜心翻閱手裏的古籍時，這才露出一絲笑容。

駕、駕、駕……

學子們不時鞭打胯下的戰馬，快馬加鞭。

雖然沒人公開討論，但歷經北土州十三橫行太保的追擊，以及仙劍門的伏殺後，每一個學子都明白他們說得沒錯，宮主葉貝宮恐怕是形勢不妙，身受重傷。為此，學子們憂心忡忡，為了早日趕回學宮而不辭勞苦，一路上快馬加鞭，日夜兼程。

七天後，一行人終於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北風城，來到了城外。

作為方圓萬裏內最大的城鎮，北風城本應一派繁華，人來人往。然而，出乎意料，風塵仆仆地趕到後，人們卻發現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城外，是有很多人，但臉上沒有笑容，一個個臉色緊繃地排隊進城。看上去，不像遠道而來的商販，而是從附近趕過來的村民，一個個拖家帶口，在城外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擡頭看去，北風城龐大雄偉，城墻上刀槍林立，站著一個個剽悍的守衛。和排隊進城的村民們一樣，臉色緊繃。

城堡內外，濃煙滾滾，近十米高的城墻上，更是血跡斑斑。城門不遠處，架起了熊熊燃燒的柴火，附近是堆積如山的屍體。看樣子，這裏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非的血戰。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還有一股依稀有些熟悉的氣味。

“嗯，這是……，天魔的氣息！莫非，天魔一族已經打通一條通道，從天魔戰場殺到了這裏？”

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內，沐風的鼻翼輕輕一動，大吃一驚，迅速分辨出了天魔的氣息。右手突然虛空一抓，遠方堆積如山的屍體下方，一截黑乎乎的東西化作一抹黑光呼嘯而至。不是什麽樹枝，赫然是一截天魔一族所特有的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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