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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梅嶺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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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梁帝的眼線密布。

先前,他拍雲莫離後背順氣,同時也將一根細小的銀針拍了進去,從而激起了鬼針的後遺,並打亂經脈,使之變成紊亂心神。

許太醫是江左盟的人,有他在,就算梁帝知道了雲莫離中烏金丸的事,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但今夜許太醫不當值,梁帝肯定會派其他太醫,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偽裝就都穿幫了。

出了屋,梅長蘇喚來隱在黑暗中的韓冥阿英夫婦,吩咐道:“韓冥,你速速進宮,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靜妃娘娘,問她是否有辦法化解烏金丸的毒。阿英,你去趟登甲巷,前幾日荀珍老先生去過那兒做客,你問問宮羽,看她可知道寒醫去了哪裏問診。”

吩咐完,又回頭看了眼裏屋。

這一夜,註定煎熬。

不知道睡了多久,待眼前血腥的場面消失,迷迷糊糊間,雲莫離隱隱感覺到有人在自己床頭說著什麽。不僅如此,那個人還不停地用濕手帕為自己擦拭冷汗,或是哈氣暖她冰涼的雙手。

睡得太久,一睜眼,陽光刺得她下意識伸手去擋,等眼睛適應了光亮,雲莫離緩緩移開手掌,不想,竟對上了一雙欣喜發紅的眸子。

“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雲莫離搖搖頭:“我好多了。”

先前在皇宮,從蕭景琰對自己的反應,雲莫離就已經猜到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便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

猶豫了一會,說道:“景琰,你回去吧。”

蕭景琰以為她是見自己連著幾日沒睡,模樣太過狼狽,所以出言讓他回去洗漱:“我差點忘了,小曦你以前最愛幹凈了。不過,你睡了幾日,肯定餓了,等餵你吃完粥,我就回去洗漱。”說著就要起身去廚房。

雲莫離見狀,伸手拽住了他:“別去了,麻煩你扶我起來,我有話跟你講。”

“好!”蕭景琰點點頭,將手中濕巾扔回水盆,拿過枕頭墊在雲莫離身後,怕她冷,他又將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雲莫離眼眶一紅,她咬了咬唇,忽然開口:“你回靖王府吧,自此之後,再也不要踏進我的房間一步。”

正在給火盆添木炭的蕭景琰渾身一滯,他放下火鉗,轉過頭,呆呆地看著床上蒼白如紙的人兒,問道:“你為何這麽說?”

“既然林曦已經死了,靖王殿下就讓她安息吧。從今以後,我只是雲莫離。”雲莫離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靖王殿下大可以放心,即便你我以後形同陌路,我還是會讓義兄協助你贏得皇位。而且等你登基後,大量的邊境也會由我月影閣和江左盟守護……還有,我想向殿下討封休書,這樣,我就可以心安了。”

蕭景琰又是一楞:“你說這些為何?

“當然是相與靖王殿下劃清界限,我……”

“殿什麽下!”蕭景琰氣急,打斷了雲莫離的話,“小曦,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蕭景琰發誓一生之愛的女子,我曾說過,除了你,不會再娶其他女子。除非我死,否則你永遠都是。”

非得讓她找個理由嗎?雲莫離低下頭,緩緩開口:“你知道,為何我活的好好的,卻選擇在十二年後回來?”

“為什麽?”

“因為藺晨。”雲莫離擡頭,緩緩說道,“當年成親的時候,你我還都太年輕。當初選擇在一起,不過是年少懵懂。梅嶺一役後,我被藺晨所救,是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是他教會了我什麽是情什麽是愛。也是他,勸我回來……我想遠離爭鬥,想遠離離合,想和他一塊浪跡天涯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蕭景琰反駁道,“小曦,我知道這十三年裏你經歷了太多太多,我蕭景琰發誓,會用餘生來讓你忘記曾經的苦痛。而且總有一天,我會為赤焰軍的汙名洗雪,讓你堂堂正正的站在金陵。”

“你怎麽這麽拗呢?”

“不拗,我還是蕭景琰嗎?”

嘆口氣,雲莫離側過身,不再說話。

蕭景琰看著她的背影,溫柔一笑,起身出屋,走向蘇宅的廚房。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手賤啊,又不小心刪了,害得我重新碼了一遍,結果和第一遍碼的,變了個樣

☆、靖曦終釋然

夢中場景又一次跳轉到十三年前的梅嶺。

火光沖天,屍橫遍野,刺目殷紅的鮮血融化了梅嶺塵封百年的冰谷。每當一人倒下,雪蚧蟲便會在剎那間將他覆蓋,它們盡情的在焦屍上游走,肆意地啃咬。咯吱咯吱的聲響聽得雲莫離心裏陣陣冷畏。

她趴在地上,一個一個的翻動查焦屍手腕上的赤焰手環。當看到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時,壓抑許久的的悲痛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破喉抽噎。

茫茫天地間,只有她的聲音在梅嶺間回蕩。

“莫離!醒醒,莫離!”

猛地睜眼,雲莫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待看清眼前的場景並非梅嶺後,後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又做噩夢了?”關切的話音在身旁響起,雲莫離側頭看了眼那人,點點頭。

“鬼針的後遺少說還有半月才能終止,所以說,這半個月你只能挨著。”藺晨一面收拾著針灸包,一面叮囑道,“雖說我懷疑烏金丸至今還沒有發作的原因,是因為它與你身體裏原有的毒中和互消,但這只是我的猜測。到底原因為何,還需觀察多日才有結果。莫離啊,你一定得好好配合,明白嗎?”

雲莫離挑挑眉:“藺晨,這可不像你,說吧,到底什麽事?”

藺晨齜牙一笑,指向遠處長廊外正朝這邊走來的挺立身影,嘆息道:“這段日子,除了進宮面見老皇帝和朝臣,蕭景琰的其餘時間可否泡在你這兒,人家堂堂一個七珠親王,又是給你熬藥又是給你煮粥的,我說莫離,你當真不感動?”

那日醒來,她費了好大力氣才鼓起勇氣向蕭景琰“坦誠”了一切,她原以為在聽完這些後,他會因為心傷而離開,可莫離沒想到,他竟還是那般執拗。待第二日,蕭景琰像是沒事人般對她噓寒問暖照顧有加。

蘇宅後院的晚梅無聲無息的開了,聞著淡淡的梅香,雲莫離的神色也不似剛醒來時那般懨懨的了,卻多了份冷漠。

“你……”藺晨將一切收於眼底,他嘆口氣,轉身朝屋外走去。

“等等!”

藺晨回目:“何事?

“我要見夏江。”

“原因?”

雲莫離搖搖頭,不再說話,藺晨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便不再過問。

“吱呀一一!”

藺晨走後沒一會,房間門再次被微微推開,雲莫離知道來人是誰,故而連頭也沒擡,,只靜靜的坐在軟榻上透過半開的窗戶欣賞外面的梅花。

蕭景琰眸中閃過一絲心痛,他深吸口氣,端著湯藥坐到雲莫離身旁,輕輕喚了一聲:“小曦。”

雲莫離頭也不轉:“藥放下,我自個兒會喝,靖王殿下,你已經在我這兒呆了七日,王府裏還有許多事等著你處理,聽我一句,早些回去吧……佘月和義兄他們自會照顧我。”

七日了,整整七日都是這種冷冷的態度,蕭景琰知她是在故意用話語激他走,但他不明白,林曦為何要這般的對待自己。

愛上藺晨?呵!他蕭景琰不信。

他清楚記得當初自己還不知道雲莫離就是林曦時,小曦對他的態度,看他的眼神,和現在明顯天差地別。

她是在害怕如果自己的病痊愈不了會拖累他一輩子?還是在懸鏡司時發生了什麽嗎?

答案他無從而知,只能猜測。

嘆口氣,蕭景琰端起藥碗,舀了一勺吹溫後,遞到了雲莫離嘴邊',但雲莫離卻躲開了:“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可也要顧念點自己的身子,母妃說了,你在這一月中必須按時喝藥,不然毒氣又會蔓延進臟腑。”

雲莫離冷冷一笑:“既然知道我必須得按時吃藥,那你就更應該聽我的勸,趕緊回靖王府去。只要你一離開,我便吃藥。”

“小曦,你我之間真的只有疏離了嗎?。”

聽著蕭景琰隱隱發顫的嗓音,雲莫離臉上沒有露出半分不忍:“我說過了,林曦已死,我是雲莫離。”

“為什麽?”蕭景琰濃眉一跳,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只要等案子翻過來,你就還是林曦,我也還是蕭景琰,你我亦能回到從前。”

“景琰一一,”雲莫離垂下雙眸,“你堂堂一個親王,不回王府處理正事,沒日沒夜的守著我做什麽?”

蕭景琰忍著心頭激蕩,解釋道:“身為丈夫,照顧自己的妻子天經地義。。”

“你……!”雲莫離失笑,“你怎的這般拗呢?”說完,又側頭望向園中的梅花,“你聞聞,苦澀的藥味都把梅香蓋住了,你去幫我折一枝放在屋裏可好?”

雲莫離要做什麽,蕭景琰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一番猶豫後,他微微一笑,將藥碗擱在雲莫離觸手可及的地方,又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才起身依言為她去折梅花。

不出所料,他一踏出暖閣,身後的屋門就被緊緊關住了。

苦澀一笑,蕭景琰仍是走到園中,折了枝開的最盛的梅花,將它放在了窗臺。

天色漸漸變暗,無莫離望著在寒風中,紛紛飛舞的梅花,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孤單。

她側頭看了眼還冒著熱氣的湯藥,以及裝著甜酥的小瓷瓶,腦中不由得浮現起蕭景琰,浮現起她與蕭景琰之間所有的溫馨。

為了一個還未證實的“真相” ,她這麽對待他,真的對嗎?

夏江是什麽人,他的話不可信的。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什麽做不出來,也許,這一次,也是他的胡言亂語。

久病的人向來嗜睡,一陣晚風吹過,正在窗邊睡得迷迷糊糊的雲莫離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這時,卻忽然有一個帶著暖意的懷抱抱住了她,將她抱回了床榻。

懷抱的氣息,雲莫離並不陌生。

“景琰?!”

感覺到床邊的人明顯怔了一下,雲莫離微微睜眼,定定地望著面前棱角分明的臉。

“我還以為,你回去了。”溫柔說完,雲莫離伸手環住了自己這十三年裏日思夜想的丈夫。

蕭景琰的一雙深眸滿是怔楞,竟還有些泛紅,他緊緊的回抱住懷裏的人兒,呢喃道:“我還以為,你又要趕我走?”

他語氣迷茫,就像是個患得患失的孩子,聽得雲莫離心頭生疼。

長夜漫漫,閃爍的燈燭照的人有些恍惚,在昏暗燭光的照映下,蕭景琰忽然松開懷抱,小心翼翼地捧起雲莫離有些蒼白的臉,落下了一吻。

見她沒有拒絕,蕭景琰本來很輕柔的吻,漸漸變得急切而又灼熱起來,雲莫離伏在他的胸口,可以清晰的聽見他快而有力的心跳。

顧念到雲莫離此時的身體情況,蕭景琰在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的那刻,及時地停下了手中動作,他松開了她,伏在她的身上,喘息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說完,已作勢要起身離開。

“別走!”雲莫離拉住他,問道,“這段日子,你一直住在隔壁?”

蕭景琰點點頭。

“真是個傻子,你讓我說你什麽才好。”這蘇宅誰不知道,雲莫離房間隔壁是花室,即便是在七八月也冷的難住人,更別提元月天氣了。

這個傻子,是怎麽受的住的?

“別走了,跟我擠一擠吧!”

蕭景琰眼神一動:“小曦……你……你說什麽?”

“沒什麽。”雲莫離挑挑眉,“既然靖王殿下沒聽清,那就算了。”

燈火吹滅。

蕭景琰脫掉棉衣外衫,掀開被子躡手躡腳的躺在了床鋪靠外面。因為怕自己身上冷氣重,過了好一會,才敢伸臂把雲莫離環在臂彎裏。

“冷嗎?”

雲莫離搖搖頭,在他懷裏調整了舒服點的姿勢,可以讓自己一擡眼就能看見蕭景琰深邃的眸子。

“小曦?”

“恩?怎麽了?”

耳邊傳來一聲輕嘆:“真好!”

還能抱到她真好!

“景琰?”

“恩?”

“真好!”

“何解?”

雲莫離微微一笑:“還能再見到你,真好!”

在懸鏡司的時候,她也曾因堅持不住鬼針的刑法而動過求死的念頭,但當她想到蕭景琰,想到自己那來不及出世的孩子,想到赤焰的冤屈軍還未昭雪,她終於還是堅持了下來。

這一刻,她想通了,即便夏江說的全部都是事實,她都不管了,這一生,她不曾後悔。

如果真要她說一件後悔的事,也就只有讓自己的丈夫獨自悲傷了十三年。

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會盡自己所能,補償他。

……

此時,蘇宅廚房。

黎綱瞧了眼正悠哉喝著雞湯的藺晨,問道:“藺少閣主,你讓飛流趁著莫離睡著,在她房間裏的蠟燭中加迷藥,這麽做不太道德吧?”

藺晨不悅的皺眉:“什麽迷藥,明明是能令人暫時忘記愁苦的好東西。”說完,又磚頭望向一旁也在喝雞湯的飛流,“小飛流,藺晨哥哥讓你加的東西,可以讓你離姐姐不再傷心,可你黎綱大叔說咱們不道德,你說說,他對不對?”

飛流眼珠一轉,搖搖頭:“不對!”

“飛流真聰明!”藺晨狡桀一笑,“看在你這麽聰明,吉嬸做的雞湯就全歸你了。”

☆、溫甜情脈脈

清晨醒來,蕭景琰做的第一件事,是閉眼緊了緊懷裏的人兒,確定昨夜的相擁而眠不是做夢後,他才睜開眼睛,笑著吻了吻雲莫離的額頭。

溫熱的呼吸吹得人發癢,雲莫離下意識的伸手去撓,卻意外的落入了蕭景琰溫暖的手掌。

她莞爾一笑,任由蕭景琰握著自己的手。

“醒了?”

低沈的嗓音聽得雲莫離渾身一震,他勾了勾唇角,搖搖頭:“還沒醒。”

“沒醒?”蕭景琰笑道,“既然沒醒,那請夫人告訴我,你是如何聽見我說了什麽的?”

“天機不可洩露。不告訴你!”

蕭景琰側起身子,含笑看著閉眼裝睡的雲莫離,挑眉問道:“你真不說?”

擡手捂住嘴巴,雲莫離一面偷瞄著他,一面笑說:“都說了天機不可洩露,我自然是不會說的。”

“確定?”

“當……”然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她捂嘴用的那只手也被蕭景琰握住了,至於握她的那人,則猛地翻起身,將她的兩只胳膊都摁在了軟鋪上。

她心頭一跳,連忙睜開眼睛,直直的盯著那雙似漩渦般能將人吞噬的眸子,連大氣都不敢出。

周圍很靜,靜的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和心跳。

“景琰,你要……做什麽?”

“你說呢!”蕭景琰見自己說完這句話後,身下的人兒竟閉上了眼,整個一副即將慷慨赴義的舍生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

“沒事。”蕭景琰收起笑意,理開貼在莫離臉上的淩亂發絲,低頭在唇上落下深情一吻,“禁足日期已過,今日我必須得進宮上朝,最多兩個時辰便能回來。我不在的時候,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如果覺得藥太苦,就吃我放在桌上的甜酥糖。”

“我又不是飛流,還吃糖?”雲莫離嗔笑,“晏大夫都沒你啰嗦。”說完,又朝門外喊道,“佘月,去趟靖王府,將景琰的朝服拿來。”

“不用麻煩了,我回去穿。”

“和以前一樣,由我為你更衣不好嗎?”雲莫離挑眉一笑,堅定的眼神容不得蕭景琰有丁點拒絕,“你坐下,我先為你束發。”

恍然如夢,坐在鏡臺前的蕭景琰,看著鏡中那抹正認真幫自己梳理墨發的纖瘦身影,只覺得好不真實。

“景琰,可是我弄疼你了?”

“沒有。”蕭景琰擡手握住雲莫離的手腕,解釋道,“自從你出事後,每次清晨醒來,我都會想若是幫我束發更衣的這個人是小曦,該有多好!還好,老天爺聽到了我的期盼,令我的美夢化作了現實。”

蕭景琰沒說一句,雲莫離的眼眶就紅一分,她吸了吸鼻子,腦袋抵在他的後背,伸手環住了他。

“對不住,讓你等了這麽久。”

“所以,等你病好了,得補償我。”

蕭景琰說的狡桀,聽得雲莫離面色緋紅:“誰說要補償你了,真不害臊。”

“你想哪去了?”蕭景琰繼續逗弄,“我的意思是,等你病好後,再做頓飯給我吃。”

這……還是她那個耿直單純不善言辭的水牛夫君嗎?雲莫離懷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終斷定以前是她看走了眼。

臉頰上滾燙的感覺遲遲沒有消散,雲莫離害羞一笑,低下頭繼續梳弄著蕭景琰的頭發,期間,她偷偷擡了一次頭,本是為了偷瞄一下蕭景琰,可當她看到鏡中自己這張頂了六七年的臉時,突然覺得自己好陌生。

感覺到她的異樣,蕭景琰問道:“小曦,想什麽呢?”

“我……”擡頭望著令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雲莫離喃喃發問,“景琰,你就不好奇,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會容貌聲音全變,為何……明明活著,卻不來找你?”

說實話,他想知道。但他也明白小曦的身上,肯定發生過很多痛苦的事。在小曦昏睡時,她深陷夢魘中的樣子令他心疼害怕。如果他的好奇,會令她再次回憶起那些痛苦的記憶,那麽他寧願永遠不去探知。

“你回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換好朝服,又閑聊了幾句後,蕭景琰將雲莫離打橫抱回被窩,等她再次入睡,這才戀戀不舍的出了屋。

待他的腳步聲消失,雲莫離緩緩睜眼:“佘月!”

“閣主有何吩咐?”

“告訴我眼下時局如何。”

這幾日,她曾試圖從藺晨和梅長蘇那裏探聽那盤精心布置的棋局結果如何?可他們顧忌到她的身體不宜操勞,竟下令命蘇宅所有人封鎖外界消息,讓她什麽也探聽不到。

蕭景琰那兒更是沒有希望,所以,她只能向這個忠心耿耿且不敢迕逆她的小姑娘問。

“閣主,我……”佘月猶豫了半晌,迫於無奈,只好一一說明,“閣主您回來的第二日,紀王入宮向皇帝說了在登甲巷看到夏冬姐姐和衛崢大哥的事情,當即夏冬姐姐就被召去問話了。事後,不止夏冬姐姐入獄,懸鏡司被封,譽王也從原來的七珠親王降為了兩珠。”

“這個結果不錯。”雲莫離欣慰一笑,又問,“在我昏睡的這段日子,宮裏可有人來過?”

“有的。靜妃娘娘曾偷偷來過一次,給閣主治病。”

雲莫離無奈一笑:“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佘月,你明白我指的是誰。”

佘月低下頭:“高湛公公來過,說是皇帝有口諭,要閣主等病好的差不多了,請進宮一趟。”

“要我進宮?可知道做什麽?”

雲莫離清楚明白,梁帝召他入宮絕非為了慰問她這個,因為黨爭而“無辜”受牽連的人,其中定有其他緣由。

“回閣主,雲翳老閣主的另一個義女,也就是那個和真正的雲莫離,一塊長大的柳依雲來了。”

柳依雲?

果然!

看來,又是一場鴻門宴啊!

“佘月,你派人進宮告訴高公公一聲,就說我三日後進宮。”

“是,閣主!”

……

在靖王被禁足的這段日子,梁帝可不似表面那般閑著,所派出去的人經過多方查證,證實了所謂的懸鏡司被襲,和梅雲兩兄妹聯合靖王謀逆之事,不過是夏江和譽王為了打擊靖王,編造出來的罷了。

事情水落石出,梁帝在氣憤夏江和譽王的同時,也在懊惱自己那日踢打了靖王,所以連忙命高湛帶上賞賜前往靖王府,下令免了靖王的禁足,喚他入宮。

當看到自己兒子並未因自己的責罰而感到憤恨時,梁帝很是欣慰,出於歉疚,又將朝中只有太子有資格處理的要事交付於他。

在眾臣眼中,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靖王才得到這些榮寵,他們也都明白,蕭景琰已完全不是那個只知道領兵打仗的普通皇子,他已蛻變為一個有能力贏得東宮太子寶座的皇子,成為了金陵城中最耀眼的存在。

同梁帝閑聊了幾句朝中瑣事後,心系妻子的蕭景琰,婉拒了朝臣相約,急急忙忙的出宮回了王府,然後又未做停歇的進了密室。

路過園中,見梅花正盛,蕭景琰折了枝最好的,打算將它送給病中的雲莫離。

此時,雲莫離也剛剛從外頭回來,瞅見園中那抹身影後,她神色一凜,及時地拽住了佘月:“記住我的話,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今天去了哪裏,包括靖王和哥哥。”

“是,我記住了。”佘月點點頭,遞上食盒,轉身靜靜地退到了角落之中。

而雲莫離,則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神色如常地走向了蕭景琰。

“景琰。”

溫柔的呼喚在身後傳來,蕭景琰一聽,臉上浮起微笑,轉身抱住了雲莫離:“天寒地凍的,怎不好好呆在屋裏休息?”

“覺著無聊,這不,剛去廚房給你做了些吃食。”雲莫離晃了晃手中食盒,打趣道,“不知靖王殿下可否賞臉陪我吃午飯?”

“那是當然,不過……”蕭景琰將梅花遞給她,“禮尚往來,這束梅花全當飯錢了。”

雲莫離呵呵一笑:“就一枝梅花?蕭景琰,你也忒小氣了吧?怎麽說,本姑娘想當年也是束州第一美廚娘?”

蕭景琰挑眉:“堂堂靖王親手折的梅花,好多人想要本王還不給呢!”

這算是自我褒獎嗎?雲莫離單手摸著下巴,嘴角微揚:“飯錢我不要了。我要你背我。就像當面一樣。”

蕭景琰有些怔楞,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是雲莫離第一次主動提起他們當年的往事。

“怎的?不願意?”

“沒有。”蕭景琰回覆心神,背朝雲莫離緩緩蹲下。

他的背很結實,雲莫離趴在上面,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沈浸在幸福之中,她,真的能夠忘記嗎?

但願,結果如她預想。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幾個錯別字,

好吧!我承認,在本章節裏,我又挖坑了。

下一章就是當年真相的。

下一章的更新時間在周六晚上,或是周日中午

☆、知昔日真相

入夜,待看著林曦吃藥睡下後,蕭景琰披上外衣,來到了梅長蘇的書房,與眾人一同等候衛崢的到來。

“宗主,人來了!”

過了不知多久,門外終於傳來了甄平的聲音,眾人聽後,忙起身相迎。

“衛崢參加殿下!見過諸位!”

蕭景琰先一步扶起衛崢,上上下下細細地瞧看,見他的傷勢已無礙,懸著的心總算落下。

“殿下,我看大家還是坐下說吧,我想今夜的話一定很長。”梅長蘇說完,自己先選了個角落坐下,這個位置,可以不讓眾人瞧見他的神色,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對話會讓他心緒湧動。

“蘇先生說的是,衛崢,不要拘禮,先坐下吧。”蕭景琰領著衛錚踏上坐榻,讓他坐在自己的對面,“聽聞你被夏江所抓,我本以為心中疑惑已再無機會解答,幸好有在座諸位幫忙,才能將你救出。”

“怪衛崢不小心,害的諸位擔心'。”衛崢朝眾人深施一禮,又目光深深地看了眼角落中垂眸的梅長蘇,這才緩緩說道,“殿下有什麽疑惑,請問吧,衛崢定會一一解答。”

蕭景琰定定凝視了衛崢半晌,開口問出了今夜的第一個問題:“當年梅嶺一役中,除了你,還有別的幸存者嗎?”

對於這個問題,梅長蘇早就交代過,所以衛崢並未遲疑便回答道:“有是有,只是不多,有職份的就更少了。因為被宣布為叛軍,要服苦役,所以即使是士兵也不敢還鄉,只能隱姓埋名,流落異地。”

“那我認識的還有哪些?”

衛崢嘆口氣:“校尉以下,只怕殿下不熟。”

“當年你和小曦都在梅嶺,既然你們能活下來,梅嶺就不可能無一幸免,也許……還有其他人呢?”

蕭景琰抱著一絲飄渺的希望,他覺得,林殊也活著。可是,接下來衛崢的回答卻讓他最後的丁點希望徹底破滅。

“當時我並不在梅嶺,聶鋒率領的援兵遲遲未趕來,少帥派我前去接應。”衛崢深吸口氣,努力抑制住發顫的嗓音,“等我趕到時,林帥他們……他們已經……”

“怎麽會!”蕭景琰驚的眉頭直跳,“林帥赤焰軍是我大梁最強的戰隊,單憑謝玉從西境調來的十萬兵馬,怎麽可能會打成這樣?”

聽到這句,衛崢猛地擡頭:“難道連殿下也以為,我們是跟謝玉廝殺成這樣的嗎?”

蕭景琰怔住了。

“以林帥和少帥的性子,就算屠刀舉起,他們定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任由謝玉屠殺。”衛崢頓了頓,又說,“之所以會被打成這樣,那是因為在謝玉向我們下手之前,我們才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已經沒有力氣了'”

“惡戰?”蕭景琰略一思索,便立即明白了衛崢口中的惡戰指的是什麽,“難道……當年謝玉所報的擊退大渝二十萬大軍,力保北境防線不失的功勞,其實是你們的功勞?”

衛崢點點頭,冷笑道,“大渝以軍武立國,如果沒有赤焰軍拼盡力氣,滅掉了他們引以為傲的皇屬大軍,大梁的北境怎會有這十三的太平?”

“原來!竟是這樣!”蕭景琰一面冷笑,一面說著,“赤焰軍為我大梁殫精竭力,而我們遠在金陵帝都的皇帝,卻僅僅憑著謝玉和懸鏡司的密報,和心裏深深烙下的忌憚猜忌,就滅掉了赤焰軍數萬忠魂。呵!當真是我的好父皇!

自己的父皇成了一把屠刀,屠殺了他最佩服的將軍,最敬愛的兄長,還有他最好的朋友。這其中苦楚,沒有人能夠理解。

聽著昔日摯友苦笑不止,梅長蘇擡起頭,空洞的眸子漸漸泛紅。

在蒙摯的示意下,衛崢深吸口氣,繼續說道:“當年的梅嶺,滴水成冰,漫天風雪,林帥冒雪行油氈火攻之計,帶領我們與大渝浴血奮戰三日三夜,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終將大渝最引以為傲的皇屬軍盡數斬落馬下。但在那戰後,我們也是傷亡慘重。將士們筋疲力竭,只好原地休整。這時……少帥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因為聶鋒所率領的援軍還是沒有趕到,少帥擔憂他們是出了事,於是派我帶領十個還有些力氣的精兵去查看。誰知道,剛剛出了梅嶺,就遇到了謝玉。……結果如何,殿下已經知道了……梅嶺淪為地獄,遍地都是焦屍……和大渝皇屬軍的廝殺我們都挺過來了,沒想到最後卻是死在自己人手下,好多人到底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說到最後,衛崢的聲音哽咽了起來。

赤焰真相盡數揭露,一時間,房間裏歸於平靜。靖王,蒙摯,甄平,衛崢……個個流下了熱淚,只有梅長蘇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盯著桌上忽明忽暗的燭光。

控制好情緒後,蕭景琰擦幹眼淚,沈默了許久,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去年在天牢,謝玉曾說過當年小曦也在梅嶺,衛崢,能告訴我她發生了什麽嗎?”

他還是問了。

和林曦相認後,蕭景琰一直不明白曾經那個耀眼奪目的紅衣林曦,為何會音容俱變成如今的雲莫離。她到底發生過怎樣殘忍的事情,才至於抹去了以往所有的痕跡。

這幾日,他不止一次想開口問問,但最終都因為不忍和不敢放棄了。

衛崢低下頭,不知該說還是不不該說。因為在來書房之前,梅長蘇已讓甄平叮囑過他,令他在交談中避免有關林殊是否活著,以及林子當年發生過什麽的話題。

腦中又閃現出林曦夢魘時的痛苦模樣,蕭景琰吸口氣,懇求道:“衛崢,求你,告訴我。”

衛崢偷偷看了眼梅長蘇,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 ,咬咬牙,說道:明曦郡主她……其實,當時我奉命去接應聶鋒,遇到的第一個人表示策馬匆匆趕來的她。她告訴我,謝玉和夏江密謀在梅嶺屠殺赤焰軍,可恨我當時還不相信,所以……遲疑了,也正是因為那片刻的遲疑,謝玉等人便已趕到……謝玉一心想致我們於死地,一時間亂箭齊發。只有我和林曦逃了出來。謝玉為絕後患,令部將對我們緊追不舍,於是我將林曦藏好,只身引開了他們。”

“後來呢?”

“後來……成功逃出的我返回了石洞,可是……面前的一幕卻讓我驚住了。”

蕭景琰心頭一顫:“看到了什麽?”

衛崢攥緊拳頭,一字一句:“血,好多的血。不只是嘴裏,還有她的皮膚也在往外滲血,而且,她每說一句話,就會有好多血從□□流出。早年間未參軍之前,我曾在同村醫館學過一些醫術。把完脈,才知道她是中了金陵特有的天斕散,而且,她小產了。”

“中毒?小產?”蕭景琰已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喃喃的重覆著這兩個最讓他心驚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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