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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梅嶺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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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衣脫下來,把食盒裹住,自己則只穿著背心和薄薄的裏衣,趁著梅長蘇不註意時,偷偷潛進密室,靜靜地坐在裏面等待蕭景琰到來。

等了一會後,困意漸漸襲來,飛流怕自己一不小心睡過去,狠心掐了自己一下。飛流疼得渾身一顫,立即精神抖擻。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密室裏終於傳來了腳步聲,飛流一喜,連忙抱著食盒迎上去:“水……”牛字噎在嘴裏,換成了,“藺晨哥哥!”

“在等蕭景琰?”

“恩!”

“他不知道你離姐姐的下落。”

“說謊!”

藺晨嘆口氣:“我沒有說謊,不信,你可以去問長蘇。咱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你明白嗎?”

飛流微怔,黑白分明的眼珠募的泛紅,他低頭看了看緊緊抱在懷裏的食盒,像只失去庇護的幼崽般,絕望的哭了起來。

藺晨搶過食盒,丟在旁邊的桌子上,拉著飛流出了密室。

作者有話要說: 飛流把吃的終於送出去了,話說,都看出來夏江已經上當了嗎?

☆、誤會終解除

”靖王殿下,恕我冒昧一問,有沒有女子向你表明過心意?”

“不知變通的家夥,跟頭牛似的,活該沒有女子看上你。”

“蕭景琰,以後你如果遇到喜歡的女孩,一定得改改你的脾氣,不然她肯定會離開你的。”

“如果你脾氣不那麽倔,腦子沒那麽笨,其實,還挺好的!”

“我就是喜歡蕭景琰,怎麽了?而且……本郡主非他不嫁了“

一顰一笑,一語一字,它們就像是傷疤般烙印在蕭景琰的心頭,抹不掉,忘不掉,歷歷在目,如影隨形。

夢中驚醒,蕭景琰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眼身旁,望著仍舊是空蕩蕩床鋪,他長嘆口氣,起身穿衣。

“今日無需進宮上朝,殿下怎不多睡會?”臥房燈光照亮,列戰英收起火折子,喚來守在外頭的丫鬟侍候蕭景琰洗漱。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總是心慌的厲害。”

“殿下可要屬下找個太醫來瞧瞧?”

“不必了。”蕭景琰擦幹手上的水珠,示意丫鬟們退下後,又說,“也不是什麽要緊了,想來多半是最近太過憂心衛崢的緣故。……對了,蘇宅這幾日可有什麽動靜。”

自從蕭景琰上回同梅長蘇在密室大吵了一架後,他就再沒有去過蘇宅,即便後來梅長蘇答應幫助營救衛崢,共同商談相救方案時,他也因心裏先前的芥蒂還未消散,而選擇不踏進蘇宅半步。

“屬下……”列戰英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直說無妨。”

猶豫了一會,列戰英說道:“屬下昨夜去蘇宅途中遇到了雲姑娘的侍女佘月,她告訴我,在衛崢大哥出事的那幾日,蘇宅之所以閉門謝客,是因為蘇先生個雲莫離皆病倒床榻。而且……佘月說,她一直在旁照顧雲姑娘,從未踏出過蘇宅半步,更沒有見過戚猛大哥。還有……”

蕭景琰眉頭突突直跳:“還有什麽?”

“屬下當時見佘月手裏拿著好多治療外傷的藥材,以為是雲姑娘上次落馬傷著了那裏,於是開口詢問。但佘月卻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她說……連她最在意的人都舍棄她了,她是死是活也就不重要了。”

戚猛是跟了蕭景琰多年的大將,他人雖然粗獷了些,但從不說假話。既然戚猛說自己曾遇到過佘月阻攔,那定然是真的,至於佘月,事已過去這麽久,她早沒了繼續說謊的必要,所以她的話蕭景琰又不能不信。

究竟是誰真誰假?一時間,蕭景琰犯了難。

正為難著,屋外突然傳來了護衛的聲音:“靖王殿下,靜妃娘娘托人送來口信要您進宮一趟。”

蕭景琰自是了解自己母妃的,一般她特地托人送信於他,定是有要事發生。於是當即便帶著列戰英入了宮,直奔芷蘿宮。

一踏進芷蘿宮,裏頭的情形令蕭景琰一楞,只見不但靜妃身邊多了佘月,還有一張陌生面孔。

靜妃見自家兒子面露疑惑,出言解釋:“景琰,她是我找來的,目的是想經她之口告訴你一些事。”

話音一落,阿英便上前跪下行禮:“去年除夕,承蒙靖王殿下出手相救,才讓我家閣主和夫君免遭卓家殺手的毒手,殿下,請受阿英一拜。”

經阿英一說,蕭景琰這才記起,面前的這人原是去年除夕時,雲莫離身邊那個渾身是血的黑衣劍客。

“阿英,別拜了。”佘月瞪了眼蕭景琰,氣呼呼的拽起阿英,“別忘了咱們今兒是來幹什麽的。”

阿英無奈一笑,輕輕拍了拍還在氣頭上的佘月,轉而又說:“靖王殿下,咱們言歸正傳,我今日受靜妃娘娘所托,是來告知殿下我們閣主讓我查到的一些事。”

“上次我們閣主來芷蘿宮時,對一個名喚小新的宮女起了疑心,於是便命我扮作宮女去查。我順著與她有往來接觸的宮女太監口中,得知她每隔三日便會借著為靜妃娘娘取新鮮藥材的由頭去禦藥房。我跟著她,發現她每次去都會與一醫女接觸,而那醫女,卻是出自紅袖招。而且同時他又與朱雀門守衛李峰相熟,於是我又順著李峰這條線,查到了他表面上是守衛,實則是懸鏡司的暗樁。我一直想不通,小新她為何與夏江和秦般若的人分別有聯系,直到……”

“直到衛崢被捕,芷蘿宮被封鎖,對嗎?”蕭景琰隱隱猜到了什麽,只是他不敢確定。

阿英點點頭,繼續說道:“芷蘿宮封鎖當日,小新逃出宮報信的事情,想必殿下是知道。但殿下可曾疑惑過,她一個卑微宮女,就算有惠妃娘娘身邊的小金子幫忙,怎麽可能闖過重重封鎖?況且如今小金子溺亡,死無對證,誰能證明她說的是真是假?如果我沒猜錯,小新在趕去給殿下送信時,是和戚猛一塊騎的馬吧?呵!她自幼長於深宮,哪有機會接觸馬匹,更別提學一手好騎術了。”

“照你所言,小新是有問題。但在你們拒絕營救母妃一事上,她所言非虛。依照你說的,當時你們在查小新時,是在宮裏,可你們為什麽不及時出手相救?再者我身邊的大將戚猛,他的確的確是被你們趕出蘇宅,而且還被佘月和甄平告知,蘇哲和雲莫離要借此機會幫母妃贏得父皇的同情。”

佘月聽完,本就氣憤的心情再次被怒火點燃:“我承認,趕戚猛出去的是飛流,可飛流孩子心性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他看誰不順眼,就算對方是天王老子,也會被他轟出去。再者,當時梅宗主病的連床都起不來,我家閣主更是昏迷了整整十日。他來蘇宅的那會藺晨哥哥正在給我家閣主施針,緊要關頭容不得半點打擾,戚猛一進來就吵吵,換作是我,也會像飛流一樣二話不說先將他扔出去。”

蕭景琰一驚,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三日前,梅長蘇跪下喚自己殿下的樣子,和雲莫離那蒼白無色的面龐:“你是說,不是蘇先生和雲姑娘不救,而是他們當時重病在身無法施救?”

“沒錯!”佘月冷哼一聲,又說,“那時他們病成那樣,我和甄平,還有阿英和他夫君整日都守在他們身邊,哪有閑功夫監視小新或是出去阻止戚猛?”

看佘月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可戚猛所言也句句屬實。難道?戚猛遇見的佘月和甄平,是別人假扮的?

於是看穿了蕭景琰的疑惑,靜妃插言解釋:“我未入宮前,在隨父親游歷時,曾聽說世間有種易容之術,可變男扮女,相傳,有好多通緝重犯,用此方法安安穩穩過完了一生。”

“娘娘說的極是。”阿英緩緩道來,“易容術出自滑族,幾乎每個滑族的人都會,只可惜滑族滅亡後,易容術便漸漸失傳了。想來,戚將軍他們遇到的佘月和甄平,或許是滑族餘孽所扮。目的,就是想挑撥殿下與蘇宅眾人之間的關系。”

“這還用說。靖王殿下如今風頭正盛,譽王和秦般若也知道了閣主和梅宗主效忠的並非是他,他自是怨恨嫉妒,所以他便和夏江聯合演了這麽一出戲,一為打壓靖王,二為報覆閣主和梅宗主對他的欺騙。”佘月原想再說下去,但礙於阿英淩厲的眼神,只好閉嘴,訕訕的退到一旁。

“這麽說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夏江和譽王的安排!”蕭景琰氣的呼吸起伏,募的一拳砸在柱子上,“可恨我還一直誤以為……誤以為蘇先生和雲姑娘……”

“以為他們罔顧他人,只知利益? ”靜妃柔和一笑,起身走到自己兒子身邊,“正所謂關心則亂,夏江也是摸準了你的性情。”

“不只是我的性情,還有我心裏的偏見。其實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真正釋懷過蘇先生和雲姑娘謀士的身份,尤其是雲姑娘。月影閣是父皇秘密培養的暗衛組織,而雲姑娘又是月影閣閣主,雖說我與她如知己好友,但我對她身份的介懷永遠都是一根芒刺……說到底,終究還是我的不信任。”蕭景琰扶著漆柱,一面說著,一面將那只曾在梅長蘇好言相勸時,執劍斬斷密室鈴鐺,和曾在雲莫離墜下馬時,策馬決然離去的手攤開,靜靜地盯著,一雙眸子滿是自責。

被自己視若知己好友的人誤會謾罵,那是一種怎樣的痛徹心扉?蕭景琰不敢想象,雲莫離和梅長蘇在事後是如何過來的,又是如何說服自己繼續幫助他蕭景琰的?

“誤會既然已經解除,你打算怎麽做?”

蕭景琰收回手,轉身看著靜妃,抱歉說道:“自然是去向蘇先生和雲姑娘致歉,請求他們的原諒。”

“致歉有什麽用,當務之急,是先想辦法在將衛崢救出來的同時,將我家閣……”

“佘月!”阿英出聲制止了佘月情急之下的口不擇言,“時候不早了,閣主還等著咱們,我們快些回去吧,免得她擔心。”說完,朝靜妃和靖王行了一禮,“小新的身份,很快就會暴露,靜妃娘娘和靖王殿下還需再保持常態一段時日。”

靜妃點點頭:“我明白。請代我向你們閣主問好。”

“我會的。”阿英平靜的說著,但眼中閃過的一絲悲痛,卻被靜妃捕捉到了。望著她和佘月急步退出了芷蘿宮的背影,靜妃心裏漸漸升起不好的預感。

察覺到靜妃的失神,蕭景琰出言問道:“母妃,你怎麽了?”

“沒什麽。”靜妃微微一笑,“道歉一事應早不宜遲,出宮後,你就直接去蘇宅。順道,幫母妃將新研制的丹藥交給雲姑娘,記住!必須當面交到她的手裏!”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加群哦,或是關註林子我的微博,微博昵稱很簡單:晉江彼岸靈心

林子說過,會寫本文的第二部就一定會寫,文案已經開了,名字叫做《沈沈江山風如故》

☆、小曦還活著

伴隨著一聲微動,塵封多日的密室緩緩開啟,蕭景琰猶豫了一會,提步走了進去。

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蕭景琰停下步子,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上回斬斷的鈴鐺。那日決絕話語由耳邊響起,蕭景琰懊惱地嘆口氣,俯身將鈴鐺撿起。

密室裏漆黑一片,列戰英摸索了好一會,才找到燈燭位置。待燈火亮起,他們這才發現密室裏茶杯傾翻來,土落桌案,儼然蘇宅的人也許久未曾踏進過這裏。

“殿下,我們是在這等蘇先生,還是進蘇宅?”

“既然是來賠禮道歉,哪有等人來的道理。”蕭景琰把鈴鐺重新掛好,轉而說道,“戰英,敲門去吧!”

前來開門的,出乎意料竟是蒙摯。

“蒙大統領,你不是在宮裏當值嗎?”

蒙摯微微一笑,越過列戰英,表情凝重地走到蕭景琰面前,行禮道:“靖王殿下,蘇先生染了風寒,無法親自來此接見殿下,特讓我請殿下移步書房一敘。……殿下,跟我來吧!”

蒙摯的表情很是凝重,蕭景琰在他的眉宇間看到了絲絲痛心。蕭景琰心有疑惑,但沒有多問,他點點頭,跟著蒙摯轉過青石臺階,閃身進入了梅長蘇的書房。

梅長蘇半躺在軟榻上,身邊圍坐著好多人,甄平,佘月,阿英,黎綱。

免了眾人的行禮,蕭景琰一面坐下,一面將要起身的梅長蘇按回軟榻,看著他蒼白的面容,蕭景琰心中的愧疚更深了:“蘇先生,我都知道了,先前的事,是我莽撞,還望先生莫要怪罪。”

梅長蘇低頭一笑:“殿下也是關心則亂,蘇某理解。此事已經過去,殿下也不必再自責。”說完,又話鋒一轉,“我們正在商量救出衛崢之後該如何善後,殿下也一同聽聽。”

礙於梅長蘇有些咳嗽,講述細節的任務交給了甄平。

“營救時間訂在除夕,那日一早我們會在夏冬大人的協助下,扮成懸鏡司暗樁混入其中。午時等夏江進宮,我們便會動手營救。待救出來,衛崢會直接被我和黎綱偷送進穆王府醫治,而夏冬和素谷主則會帶著由李方易容的衛崢,趕去登甲巷。早已等候多時的國舅公子言豫津,會設法讓同行的紀王看到他們。”

言侯府和蘇宅聯盟的事,蕭景琰是知道的,所以在聽到言豫津名字時,並未吃驚,只是有些疑惑:“監牢被劫,夏江定會追捕,你們如何逃脫?”

甄平擡頭看眼梅長蘇後,如實說道:“那就得靠靖王殿下。”

“我?”

“今夜,藺晨公子和飛流會帶著輕功好的兄弟們,假扮成大盜穿梭各大貴胄府衙,盜取他們的寶貝。明日早朝,失竊的事情肯定會傳到皇上那兒,而殿下要做的便是帶領巡防營四處搜捕盜賊,並在夏江帶人追捕時,以擾亂金陵安寧為名,阻止他們。當然事後夏江肯定會進宮向皇上告狀,只怕到時候,靖王殿下得受些苦頭了!”

蕭景琰冷笑一聲:“不就是挨頓罵或是受些冷漠罷了,我早就習慣了……不過,夏江肯定會料到你們出手,他難道不會加重防守,等你們自投羅網?”

蕭景琰所說的,也正是梅長蘇所擔憂的。將身上的棉衣緊了緊,梅長蘇娓娓解釋道:“夏江的目的,意在引殿下出手,好借此機會讓殿下失去皇上的寵愛。派重兵把手是一定的,可他也得考慮到殿下手底下的人能不能進去。所以,他肯定會將衛崢轉移,至於轉移到什麽地方,我們不得而知。但殿下剛才也說了,夏江疑心重,而且,在午時前,言侯爺會用最蠢的調虎離山邀他過府一敘,屆時,他會因不放心而去關押地點查看,我們只需跟著他便可。”

“蘇先生怎麽就確定夏江一定會轉移衛崢?而不是仍舊關在懸鏡司大牢?”列戰英忍不住插言。

“他會的。”梅長蘇摩娑著手裏的藥囊,眼裏浮起悲切之光。

梅長蘇身上發出的悲切沈重氣氛,壓的蕭景琰有點喘不過氣,他打量了周圍一圈,只見不只是梅長蘇,佘月黎綱他們也是如此。

他正要開口詢問緣由,晏大夫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張臉拉的臭極了:“既然細節都知道了,靖王殿下就早些回去吧,長蘇該吃藥休息了。”

蕭景琰當然明白梅長蘇現在的身體不宜操勞:“那我就不打擾了,蘇先生,告辭!”

婉拒了梅長蘇命人相送,蕭景琰領著列戰英獨自返回了密室,不過當他們走到密室中央,卻碰到了一身藍衣的飛流。

飛流見到他,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水牛!”

“你在等我?”蕭景琰好笑的摸了摸飛流的腦袋。

“恩!”

“等我做什麽?”

飛流沒有答他,而是轉身回到桌子旁,拿來了一個食盒,塞到了蕭景琰懷裏。

“送我的?”

“恩!”飛流點點頭,又將手掌攤開,“給我!”

還好蕭景琰早已習慣飛流說的話,不然肯定會誤以為飛流是後悔送東西給自己,打算要回去:“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想要我拿東西交換對嗎?那好,告訴我你要什麽。”

“不騙我?”飛流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一字一頓,“離姐姐!”

蕭景琰一楞,笑著看向列戰英。列戰英笑了笑,上前說道:“靖王殿下怎麽會知道雲姑娘的行蹤?許是她出門了吧,飛流再好好找找。”

“騙我!”

蕭景琰微微一笑,搖搖頭:“我沒有騙你,雲姑娘的行蹤,我確實不知道。”

“佘月騙我!她說,水牛知道!騙子!”飛流的眼眶瞬間被淚水填滿,他側頭看著蕭景琰,突然一把搶過他懷裏的食盒,摔在地上,然後跑出了密室。

飛流的脾氣向來陰晴不定,蕭景琰無奈的嘆口氣,吩咐道:“戰英,把碎了的碟碗收拾一下。”

“是!”列戰英領命,俯身,一邊收拾著食盒,一邊惋惜道,“好好一條紅燒鱸魚就這麽糟蹋了。”

大概是這道菜名於蕭景琰來說意義不同,在聽到列戰英的話時,蕭景琰下意識的看了眼食盒中的鱸魚。

只一眼,卻看的蕭景琰渾身一怔。

“殿下,怎麽了?”

蕭景琰如魔怔了般,不顧魚上面沾了泥汙,伸手撕下一塊,兀自放進了嘴裏。

別人或許看不出這條魚有什麽不同,但蕭景琰卻明明白白的看出,刀法,醬料,點綴,以及用珠子替換魚目,皆和十三年前自己離開東海時,林曦特意做的那條一模一樣。

因為那是林曦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自己做菜吃,故而蕭景琰記得非常清楚。

“回蘇宅!”

……

“莫離她深陷囹圄,你,真的不打算告訴靖王?”

梅長蘇嘆口氣,悠悠說道:“我也想告訴他,可現在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明白你是怕靖王知道後,會方寸大亂。可是……”蒙摯心痛道,“可是,雖說莫離現在容貌大改,可她確確實實就是林曦,自己的夫人遭難,靖王身為丈夫,有權利知道。況且,她身子那麽差,有可能此次根本回不來,你真的忍心?”

“我……梅長蘇正欲說話,眼睛卻瞥見了臥房門口那抹黑裘身影,他踉蹌著站起身,試探的喊道,“靖……靖王殿下。”

如果不是飛流送了魚給他,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梅長蘇和蒙摯的對話,他是不是,真的到死也不知道他的小曦還活著。

“小曦呢?”蕭景琰扶著門框,冷冷問道。

“蘇先生。”走廊另一頭傳來夏冬的聲音,她在看清屋裏頭還有靖王時,怔了一下,不過很快已恢覆正常,行完禮,直接開口說道:“我是趁著師父他命我看查懸鏡司周圍有無可疑人員機會,才進的蘇宅。時間只有一刻鐘,我長話短說。按照蘇先生交代,我今日帶了酒和榛子酥兩樣進懸鏡司探望雲姑娘,她選了榛子酥……”說到這兒,夏家你停住了,因為她除了瞧見蕭景琰和列戰英一臉怔驚外,還看見梅長蘇等人都在朝自己搖頭。

“夏冬,你剛剛說什麽?”

“殿下不知道嗎?雲姑娘被我師父抓進了懸鏡司。”

蕭景琰看了眼朝夏冬搖頭的梅長蘇等人,又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夏冬,胸口似被什麽東西紮住了似的,隱隱發疼,他深意口氣,聲音顫抖:“你們都瞞著我?”

與此同時,長長的金陵古道上,一輛素雅裝飾的馬車緩緩行駛著,待走到朱雀門前,馬車停住,車夫率先跳下車,伸手掀起了車簾。

“小姐,咱們到了。”

“秦叔,你先去客棧,我一個人進宮就成。”說話的是個模樣清麗氣質溫婉的黃衣女子,清清眸光擡起,在看到站在朱雀門前的高湛時,閃過一絲意味冷艷,“咱們這一行,有的忙了。”

說完,伸手讓車夫將自己扶下馬車,緩步走到了高湛面前,含笑行禮:“依雲路途耽擱了,讓高公公久等。”

高湛微微一笑:“柳小姐說的哪裏話,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很老奴進去吧。”

“是,高公公!”

☆、布局待其入

有那麽一個人,她曾在初見時,護住過皇長兄的孩子。

有那麽一個人,她曾不在意自己是否會被連累,依舊踏進赤焰帥府,與他憑吊赤焰亡靈。

有那麽一個,她曾站在芷蘿宮外,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和母妃溫馨相處。

許多被蕭景琰遺忘的場景,如走馬燈般一股腦兒的浮現眼前。在蕭景琰的記憶裏,那個人臉上總是掛著淡淡微笑,即便被他誤會冷眼相待,她也從不埋怨,因為她懂他,知他……那個人,就是雲莫離,亦是他深愛的妻子。

可是,他呢?面對她的真心相待,滿目柔情。他蕭景琰又是如何相待?幾句謝謝,還是在心有芥蒂時,對其冷言冷語?

“明明有那麽多破綻,我為什麽偏偏認不出她?”蕭景琰踉蹌地跌坐在座榻上,旁邊桌案上的的茶盞點心被衣袖帶翻,摔了個粉碎。

“殿下!”列戰英和蒙摯急得上前去扶,卻被蕭景琰大手甩開,梅長蘇見狀,朝他們搖了搖頭,示意讓蕭景琰獨自冷靜會。

此時此刻,蕭景琰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心頭更是仿佛有無數的尖刀利刃,正在狠狠地刺他,毫不留情!

突然,蕭景琰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猛沖了出去,直奔蘇宅門外。

“不好,快攔住他!他要去懸鏡司。”在場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了。只有蒙摯快速奔出,幸好梅長蘇夠冷靜,在看到蕭景琰飛奔出去那刻,及時朝著剛從外頭回來的藺晨喊了一聲。一面喊著,一面讓蒙摯扶著他出屋。

藺晨立於門口石階,居高臨下地盯著正朝大門跑來的蕭景琰。待走近,藺晨伸手攔住了他。

“閃開!”

藺晨雙手環胸,冷笑一聲,:“我要是不閃呢?”

“休怪我不客氣。”

“哦?不客氣!蕭景琰,那就讓你藺晨哥哥教教你什麽才是不客氣。”說完,兩道身影已打在一起。

“都給我住手!”梅長蘇的喊聲叫停了撕打的二人,他讓蒙摯扶著自己,快步走到了他們面前,“藺晨,你還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嗎?還有你,蕭景琰,你有情有義,可你為什麽就沒腦子?進懸鏡司救人?你打算怎麽救?自己獨自闖進去?還是帶著巡防營闖進去?……莫離是你的妻子沒錯,可她也是我梅長蘇疼了十三年的義妹,難道我就不想救嗎?蕭景琰,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這麽做了,不只你會因此入獄,莫離辛辛苦苦布的局也會因為你的愚蠢行為滿盤皆輸,而她和衛崢更會白白丟了性命。孰輕孰重,殿下,還用我細說嗎?”

蕭景琰一怔,別過頭,直直地盯著這個麒麟才子:“她是我的妻子,我曾以為只有等到我死了後,才可以再見到她。但如今,我知道她真真切切的活著,還被夏江關進了如煉獄般的懸鏡司,你叫我怎麽能冷靜?蘇先生,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失而覆得,又將失去的心情。”

怎麽可能不明白?自從和霓凰相認後,梅長蘇就一直被這種感覺環繞著。他想要跟霓凰策馬天涯,逍遙一生,可他邁入油盡的病體,已註定了他和霓凰註定沒有結果。

梅長蘇嘆口氣,緩緩道:“局已鋪開,只待除夕收尾,殿下,眼下正是關鍵時刻,容不我們有得半點差錯。”

道理,蕭景琰懂。一動不動的站了好久後,最終,還是艱難地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見他終於冷靜了下來,梅長蘇等人終於松了口氣:“夏冬大人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回屋,先聽她把探聽到的消息說完。”

進了屋,眾人再次圍坐在一起,夏冬看了看他們,直接開口:“按照蘇先生交代,我帶了榛子酥和加了斕曦草的米酒進去,雲姑娘選了榛子酥。而我也告訴了她後日午時動手的消息,不過她搖了搖頭。”

“榛子酥代表衛崢,斕曦草代表莫離,她既然選了榛子酥,定然是夏江已對她做了什麽?”

梅長蘇的解釋,聽得蕭景琰心頭一跳:“夏冬,小曦她可還好?夏江有沒有對她用刑?”

夏冬為難地看了眼蕭景琰,又與梅長蘇對視一眼後,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抿嘴搖頭道:“我師父還指望著雲姑娘在殿前指認殿下呢,怎會對她用刑?殿下放心,除了牢記環境艱苦點,雲姑娘她一切安好。”

“沒動刑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蕭景琰喃喃自語,臉上終於有了點放心的表情。

剛才夏冬的那一眼,所要表達的意思,梅長蘇盡收眼底。他知道,雲莫離肯定是出了事。深吸口氣,低聲說道:“既然殿下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我會將這盤棋該怎麽下告訴殿下,還望殿下在聽完後,予以配合。”

這次對話,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

回到王府後,蕭景琰屏退了隨從,只身踏上了府內高樓,迎著漫天的風雪,在那兒站了整整一夜。

清早天明,戚猛見他還在那兒站著,戳了戳列戰英,小聲詢問:“這都一夜了,殿下站在那兒看什麽呢?”

列戰英苦澀一笑,順著蕭景琰目光所落之處,他看到了懸鏡司:“殿下在陪一個人。”

“一個人?”

“對!一個對殿下來說,很重要的人!”

戚猛聽得一頭霧水:“戰英,你別跟我打啞迷,快說,到底是什麽人?”

列戰英沒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戚猛的肩膀,便轉身上了閣樓。

察覺到有人走近,蕭景琰嘆了口氣,雙手搭在滿是積雪的欄桿上,哽咽說道:“我常年征戰所練出來的身子,在這刺風寒雪中,都有些經受不住。你說……小曦她……身子那麽弱,是怎麽挨過懸鏡司那陰暗潮濕的地牢的?……四天,整整四天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跟隨靖王這十幾年來,雖說每年赤焰軍和靖王妃忌日時,列戰英都會看到蕭景琰落淚。但哭的如此令人心痛,除了十三年前祈王赤焰軍一案和王妃離世外,也就只有這一次了。

列戰英不是蕭景琰,他沒辦法分擔他的劇痛,只能盡自己所能,試圖安慰:“雲姑……王妃她幾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再說了,王妃她既然能登上瑯琊榜,成為天下第一女諸葛,其謀略肯定高於常人,相信王妃定能護得自己周全。”

“女諸葛?”蕭景琰低頭看著被雪凍的通紅的手,苦澀一笑,“如國第一女諸葛的稱號,帶給她的是無盡陰謀算計。我更希望,她只是個普通女子,就算此生我再也見不到她,就算她再尋良人而嫁,只要她能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也是好的。這樣,我也心滿意足了。”

……

“夏江跟你說什麽了?他可有問出來什麽沒有?那個雲莫離真的是明曦郡主?”

頭一次,秦般若見譽王如此擔心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首尊大人告訴我,雲莫離同意幫咱們指證明靖王和梅長蘇,殿下,一個女人是不會幫別人傷害自己的愛人和親人的。由此可見,她不是林曦。”

“不是?”譽王失落的垂眸,再擡頭時,已恢覆往日圓滑陰狠的模樣,仿佛剛剛的失落神色,只是秦般若的錯覺。

“殿下。”秦般若道出心裏的疑惑,“您為何這般在意她是不是林曦?”

譽王神色一凜,有些不悅:“不該問的別問。”

“是般若逾越了。”

意識到自己沒有控制好情緒,譽王連忙拉過秦般若的手,歉疚一笑:“對不住,許是這幾日思慮太重,以至本王脾氣草藥。你別往心裏去……對了,柳澄的孫女入京了嗎?”

秦般若反手握住譽王的手掌,貪戀的一邊撫摸著,一邊笑說:“殿下放心,柳依雲已經進宮了。”

“她會真心相幫嗎?”

秦般若微微一笑:“這個殿下也可以放心,柳澄是皇上的親信大臣,柳依雲更是自幼生活在月影閣,與我更是情同姐妹。直到五年前因母親逝世,她才離開廊州。柳夫人是南楚人士,她這幾年一直在南楚為亡母守孝,而阿曦是四年前才真正以雲莫離的身份活躍廊州,算算時間,她們根本沒有見過。而且……被柳依雲視作母親的奶娘,是夏首尊的人,她也是我滑族之人。”

“般若,多謝!”

秦般若美艷的臉頰泛起點點紅暈,她佯裝生氣地嗔笑道:“你我之間還用提謝字。”說著,已伸手環住了譽王的腰身,而譽王也沒有拒絕。

沈浸在幸福中的秦般若,如果此刻能夠擡起頭,相信她一定能夠看到,在屋外正站著一身紅衣的楚馨璃。楚馨璃沒有表情,只靜靜地望著他們,而譽王,卻癡癡的望著楚馨璃。

她,算盡了人心,卻不知道,自己不過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虛無縹緲的愛情,則是控制她這枚棋子最好的東西。

但願,將來她能夠清醒過來。

但願,不會太遲!

作者有話要說:

看出來局是怎麽布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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