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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梅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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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肯定會在聽完後大發雷霆之怒。但今天不同,不僅是因為之前他就已對譽王心生惋惜,更因為講話的人是雲莫離。

他相信雲家的忠心。

“都說龍生九子各有千秋,為何朕的這幾個兒子,沒有一個讓朕省心的。”

“人無完人,事無完事,若是皇子們真的完美無缺,到那時,陛下才真該擔心了。”

聽著好似不經意的一句安慰,卻令梁帝心頭一怔。回憶當年,不就是因為祈王太過完美,完美到直接威脅到了他的皇位,所以,他才在謝玉和夏江高密之後,毫不留情的滅了祈王全府。

看著梁帝明顯失了色的龍顏,服侍了他多年的太監總管高湛,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抑制著微微發抖的心頭,偷偷瞄了眼與梁帝對坐的雲莫離,卻見她竟好似沒事人一般,悠哉的拿著棋子,思索下一步該怎麽走。

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雲莫離微笑擡頭,對上了高湛意味深長的眸子。

高湛,一個察言觀色厲害的都快成精的老太監,也是在這金陵城中,將事物看的最透徹的人。

雲莫離朝微微一笑,回頭繼續下著棋。

“陛下,該你了。”

梁帝被喚回了心神,他嘆了口氣,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棋盤廝殺當中。

一局完,梁帝贏了。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雲莫離點點頭,行禮告退。

待雲莫離走遠了,梁帝隨手將已成定局的棋盤打亂:“高湛,陪朕去禦花園走走吧。”說完,也起身朝著殿外走去。

……

芷蘿宮中。

端坐在軟榻上繡著香囊的靜妃,一心二用,是不是擡頭滿面柔和的看一眼旁邊吃著榛子酥的蕭景琰,

“母妃看我做何?莫不是兒臣臉上沾了什麽?”蕭景琰說完,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今兒這屋子怎這般熱?”

靜妃笑著搖搖頭,掏出手帕為兒子擦掉額頭的薄汗,柔聲道:“芷蘿宮裏本就陰冷,再加上這幾日天總是陰晴不定,我便叫青堯她們點了火盆,驅驅寒氣。”

其實,是為了林曦。今兒是初六,是林曦可以進宮的日子,靜妃知道她畏冷的厲害,於是先用火盆將屋子裏的寒氣祛除。

“原來如此。”蕭景琰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繼續笑道,“對了母妃,我聽青堯說,你常同雲姑娘一起閑聊。”

“是啊。”靜妃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微微蕩了蕩,語氣溫潤,“這位雲姑娘,與我甚是投緣,而且她和蘇先生舍了譽王和太子這兩條捷徑,選擇幫你。無論將來結果如何,這份情義你我母子都當記在心裏。”

蕭景琰雖看起來是在靜靜聽著,但心裏早已疑雲密布,他蹙了蹙眉,不解的問:“母妃,這些話兒臣每次來的時候,您都叮囑過我。更每次都交代我定要善待雲姑娘,母妃與她真的只是投緣那麽簡單嗎?”

在蕭景琰的印象裏,靜妃從未將一句話叮囑過三遍以上。

“是嗎?”靜妃楞了楞,笑道,“我就是對莫離這孩子喜歡的很,瞧見她,總感覺像是瞧見小曦。”邊說邊垂下了眸子。

母妃如此,他有何嘗不是。從雲莫離初次到靖王府拜訪後,再與她接觸時,他總感覺在雲莫離的身上,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

就好像,他與她是分別很久後終於重逢的朋友。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他讓列戰英打聽過,雲莫離自幼生於江州月影閣,根本從未來過金陵城。

所以說,這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

至於為何會有這種錯覺,想來許是她和林曦一樣,都喜歡在午後曬太陽,聞鮮花。

可是,她終究只是雲莫離,而不是那個占據他整顆真心的林曦。

蕭景琰惆緒上頭,嘆了息道:“母妃的意思我明白,我定會喊聲對待蘇先生和雲姑娘,爭取早日為赤焰軍,皇長兄,小殊他們洗刷冤屈。”

“好孩子。”靜妃欣慰一笑,“時候不早了,明日你還要離京,早些回去休息吧。”

蕭景琰點點頭,起身行禮告辭,不過剛剛轉身走了幾步,又被靜妃叫住了。

“母妃還有什麽未囑咐的嗎?”

“景琰,南楚要帶公主來我金陵議和下嫁一事關系重大,一定要去與蘇先生商量一下,讓他為你出擋災對策。還有……能否抽出幾個親兵,去趟東海,幫我尋一味冰續草。”原以為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原來是尋草藥,蕭景琰想都沒想,便答應了。

……

“飛流?”

“飛流聽不到!”

“飛流?”

“飛流不在!”

走到門口,聽到屋外梅長蘇和飛流的對話,由於久病精神不振和心事繁重的雲莫離,難得的眉眼具笑。

她看了眼正靠著柱子畫圈圈的飛流,有些哭笑不得的問一旁同樣滿臉無奈的梅長蘇:“哥,飛流又怎麽了?”

“生氣呢。”梅長蘇放下茶杯,將蓋在腿上的薄毯為雲莫離披上,笑說:“他向我要和你的袖指玉笛一模一樣的笛子,我說我沒有,他就生氣了。”

袖指玉笛於雲莫離來說,是很重要的物件。它不僅是雲莫離作為林曦時,除卻蕭景琰的勾玉外,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還是她和哥哥的救命符。回憶當初,若不是因為她暈倒後不小心露出了袖指玉笛,恐怕林曦和林殊早已命喪歸西,哪還有如今的梅長蘇和雲莫離。

重要歸重要,但一看到飛流這孩子滿臉委屈的樣子,雲莫離還是心軟了。她無奈的笑了笑,走到飛流身邊,試探的問:“是不是飛流拿到玉笛,就不生蘇哥哥的氣了?”

聽懂了雲莫離話中意思,飛流停下手中動作,擡起頭,用他那水汪汪的眼神看了看後,重重的點點頭:“拿到,不氣!”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雲莫離摸了摸飛流的頭發,微笑說:“笛子就在離姐姐床頭的櫃子裏,飛流自己去拿,記住,不許將姐姐櫃子裏的東西翻亂。”

“恩。”

飛流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惹得雲莫離忍不住伸手去掐他的臉蛋。不過還未碰到,他已使輕功旋身飛向雲莫離的房間。

“佘月呢?”

雲莫離裝作沒有聽到,笑著接過他遞來的茶水,聞了聞,秀眉蹙到了一起,“哥,你泡茶的手藝退步了。”

“你別岔開話題。”梅長蘇奪過杯子,沒好氣的說,“小曦,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我能有什麽事?”

“你的身體。”

話一出,雲莫離的胳膊募地一滯,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她緩緩擡頭,果真對上了自家哥哥怒氣沖沖的眸子。再看一旁的桌子上,赫然是她與藺晨飛鴿相傳的密信:“你,知道了?”

此刻的梅長蘇,宛若一塊千年寒冰,冷冽的氣息令人望之畏懼。

“如果我不是發現佘月和阿英常常外出采藥,如果我沒有攔截藺晨送來的書信,如果我沒有去問衛崢大哥……如果,今日不開口相問,你,是不是打算到死也瞞著我?”

“哥……”雲莫離低低叫了一聲。

“別喊我哥。”梅長蘇眼眶發紅,“待景睿生辰一過,我就讓人送你回廊州。剩下的事全都交由我來做,皇上那兒也自會解釋清楚。”

“我不回去。”

當初從開始布局,到借機來金陵平冤。她和梅長蘇就已說好一塊擔負,可來了金陵之後,梅長蘇卻一直不讓她過多插手,她明白,哥哥是不想讓她深入這趟渾水,他要為她和蕭景琰日後能夠執手一生留有轉寰餘地。

可是,梅長蘇忘了,林曦已不是林曦,她是雲莫離,是月影閣的閣主。

這一頭的涼亭中兄妹怒目而立,而另一頭密室裏的蕭景琰和飛流卻是面面相覷。

方才飛流找到袖指玉笛後,還沒來得及吹玩,就聽到了隔壁書房傳來陣陣鈴鐺聲。他看了眼涼亭中的梅長蘇和雲莫離,又為難的看了看手中笛子。最後還是決定不去打擾他們,而犧牲自己的玩耍時間,前去按照梅長蘇的方法,打開了隱藏在書架背後的密室通道。

蕭景琰緊盯著飛流手裏的玉笛,聲音顫抖:“你的玉笛哪來的?”

飛流以為他要搶,像護幼崽的老虎般目光冷冽:“不給!”

蕭景琰深意口氣,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後,一字一頓:“飛流,告訴我,你手裏的玉笛是誰給你的?”

見他的口氣明顯溫和了許多,飛流這才收起了對蕭景琰的討厭,他癟癟嘴,不耐煩的答道:“離姐姐!”

“雲莫離?”

“恩!”

蕭景琰心頭一怔,別人或許不認得這個玉笛,但他認得,即便過去了將近十三年,他依舊記得此物是林曦的。當年他從東海回來,除了一座孤墳,除了一方牌位,除了“平安喜樂,願君安康”的玉佩,除了那滿園花束,林曦什麽都沒給他留下,十三年的孤燈相伴,十三年的內疚自逐。若是重新給他一次選擇,十三年前,他寧願忤了皇上的聖旨,也要帶著林曦遠離一切。

趁著他失神的空擋,飛流一個轉身,逃似的奔出了密室。見他走了,蕭景琰也顧不得不能輕易進入蘇宅的規矩,跟著他也走了出去。

“你忘了藺晨給你的勸告嗎?”

“我記得。”

“既然記得,為什麽不遵照他的囑咐,如果早知道你這般作賤自己,我寧願……”

梅長蘇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飛流的一聲蘇哥哥和離姐姐打斷了,兩人聞聲望去,卻在看清飛流身旁的那人時,皆是一楞。

“……靖王,殿下!”

他到底來了多久?可否聽到什麽?雲莫離和梅長蘇面面相覷良久,抑制住內心慌亂,上前行禮。

“蘇先生和雲姑娘方才在吵什麽?”

“沒什麽。”雲莫離一笑,神色如常,“不過是兄妹之間的小吵小鬧。”說完,又對梅長蘇說,“晏大夫的藥熬好了,我去喝藥。”

“去吧。”梅長蘇點頭。

“等等!”蕭景琰叫住了她,“我有一事,要問姑娘。”

有意遠離了梅長蘇和飛流後,蕭景琰才問道:“雲姑娘,你可認識什麽人?”

先前所舍棄了的念頭再次湧上心間,蕭景琰靜靜的盯著雲莫離那張比烈日下湖面還要平靜的臉,他在等待答案,等待一個令人詫異的答案。

知他如她,雲莫離怎會不知蕭景琰此時此刻在想著什麽。她本是慌亂無措的,但當聽到蕭景琰的問題時,她放心了,因為她知道他並未聽全自己與梅長蘇的對話,也就是說他們並未暴露身份。

“月影閣眼線遍布天下,不知殿下問的是誰?”

“本王已故的妻子……林曦!”

雲莫離低下了頭,掩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沈默了半晌後,又緩緩放開:“殿下真會說笑,莫離以前從未來過金陵,怎會有幸得見明曦郡主。”

蕭景琰竭力抑制著情緒,指著飛流問:“好,既然不曾見過,那……這支笛子從何而來?”

招手喚來飛流,雲莫離將笛子拿了過來,仔細看了看後,微笑道:“哦,一個朋友送的。”

蕭景琰全身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比遠處涼亭中的梅長蘇還要白:“什麽朋友?”

“瑯琊閣少閣主。”

“姓甚名誰?”

輕吸口氣,淡淡說道:“藺晨!”

“雲姑娘,怎會認識他?”

面對他的打破砂鍋問到底,雲莫離心裏既無奈又心痛。此時此刻的蕭景琰,就如多月前的霓凰,即便面目全非,即便死不承認,但只要靈魂未散,情義未變,他便能感覺到,她就是她。

然而現實永遠比美夢殘酷,就讓林曦永遠保持他記憶中的模樣吧,現在,她只能是雲莫離,不止是在這條奪嫡之路上,或許,永遠都是,直到死去。

“藺晨他……”雲莫離眸色一變,流轉出女兒家的嬌羞,“實不相瞞,藺晨是我的心上人。莫離是何種身份,殿下也知道,瑯琊閣和月影閣若是牽上關系,陛下肯定會下令除了月影閣,為了護得兩方安全,我和藺晨只能將此事隱瞞。……至於這笛子,是瑯琊閣特有的冰玉所制,原有三支,一支在在瑯琊閣寶庫,一支在我手裏,還有一支被藺晨送給了他的一位救命恩人。”

沈默了一會,雲莫離又說:“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著殿下了,您不是一直不明白我明明是陛下的親信,為何會同哥哥一樣幫你嗎?……明曦郡主是藺晨的救命恩人,我助你,其實是替藺晨還當年之恩……我的藥好了,殿下若沒有事,我先告退。”說完,帶著飛流轉身去了藥房。

對於雲莫離的解釋,蕭景琰從始至終保持著懷疑。待她離開,他又走向了梅長蘇,想向他求證玉笛的由來。

“送莫離笛子的人,名叫藺晨,是她的心上人。”

短短一句話,幻滅了蕭景琰所有的猜測。瘋了,他真的瘋了,竟然會將雲莫離與林曦聯系到一起。蕭景琰苦笑一聲,自嘲的搖搖頭。

其實,他不知道,早在入金陵之前,雲莫離就已做好了應對蕭景琰的準備。

☆、受邀赴盛宴

一場大雨過後,金陵城迎來了“兩姓之子”蕭景睿的生辰,四月十二日一大早,寧國侯便上上下下的忙碌起來,到了夜幕晚間,賓客們陸續登門而來。

“景睿,咱等的人來了。”

言豫津突然的一聲呼喊,立即引的壽星蕭景睿望向正從街角處緩緩駛來的素凈馬車。待馬車穩穩停下,只見有對面色同樣蒼白的男女被攙扶著出了馬車。

“當真是貴客。”看清來人的容貌後,蕭景睿溫和一笑,上前拱手行禮,“蘇先生,雲姑娘!”

此次生辰宴會,謝玉的本意原是只讓謝卓兩家圍在一起好好聚聚,因著蕭景睿的堅持,這才對外邀請了梅長蘇雲莫離兩兄妹,禁衛軍大統領蒙摯,懸鏡使夏冬,以及特來助興的妙音坊歌女宮羽。

“蕭公子與我兄妹乃是平輩好友,施禮太過見外了。”梅長蘇含著淺淺笑意,伸手握住了蕭景睿的手腕。

身為金陵城寧國侯的長子,蕭景睿的心思自然比常人通透些,他明白梅長蘇是不想因此引來太多人的環關註,遂收了禮,請他們進了院。

幾人有說有笑的來到擺置筵席的霖鈴閣,一進去,按照禮數,雲莫離和梅長蘇先同謝玉行禮問好。

“想不到小兒區區生辰,竟能請動蘇先生和雲姑娘大駕光臨,我寧國侯府實在是蓬蓽生輝。”謝玉呵呵笑著,又轉頭對身旁的另一個中年男人介紹起他們,“卓兄,這兩位便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江左盟盟主梅長蘇,及月影閣閣主雲莫離。”

聞言,兄妹兩人也客套的同卓鼎風問候了幾句。

雖說今兒是他們與卓鼎風第一次打照面,但說起來,他們也算是“舊相識”了。因為梅長蘇和雲莫離都曾差點喪生於卓家假扮的殺手刀下。

“哥,您和侯爺卓莊主先聊著,我如女眷那兒瞧瞧。”反感了謝玉他們的客套,雲莫離福了福身,出言告退,在經過蕭景睿身邊時,低聲說道,“能陪我走走嗎?”

蕭景睿與雲莫離私交不及與梅長蘇深,但不知怎的,他每次與雲莫離在一起時,總會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不知雲姑娘找我出來何事?”等避開了四處尋找飛流身影的言豫津及下人們,蕭景睿才開口問到。

“蕭公子聰慧。”雲莫離莞爾低笑,“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和蕭公子閑聊幾句。”

“姑娘請說。”

“多日前,也就是霓凰郡主離京回坐滿那日,我曾在蘇宅門外瞧見了一個人,他徘徊於前,看樣子,似有要事想入府與兄長相談。但等我走近時,那人已經離開。”雲莫離頓了頓,又問,“那人可是你?”

蕭景睿微微一怔,猶豫了一會後,點點頭:“雲姑娘看的沒錯,正是我……姑娘既然隔了這麽多日才開口問我,想必已弄清了那日我去蘇府的目的。”

“沒錯。”雲莫離未做隱瞞,“卓莊主和侯爺所做之事,我和兄長早已知曉,說真的,平心而論,若將我換作你,我也會因自己爹爹為自身利益沾染無辜者鮮血而心痛的……景睿,你是個好孩子,不該為父輩的恩怨將自己陷入兩難境地。你要記得,你只是你。”

“多謝姑娘勸慰,我明白。”蕭景睿微微一笑,擡頭看了看滿天的星辰,“壽宴開始了,咱們進去吧。”說完,已轉身往回走。

望著蕭景睿漸遠的身影,一想到今夜壽宴,會有更殘忍的事實等著他,雲莫離便不忍的開口叫住了他。

“姑娘還有事?”

“我。”一時間,雲莫離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半晌後,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景睿,不論將來發生什麽,我都希望你永遠可以保持赤子之心。”

“我會的。”

曾經緊緊跟在身後學習丹青的稚嫩少郎,已長成了風姿俊逸的翩翩少年,十三年,他變了好多,但雲莫離視他為弟弟的情感,卻從未改變。

為了打擊太子,平反赤焰軍冤案,就必須先搬倒謝玉,縱使她再如何小心,自然也無法避免傷害到無辜的蕭景睿。

但願,他將來不會恨她。

宴會進行著,宮羽姑娘美妙的歌調良音繞耳,聽得眾人讚不絕口。

一曲唱罷,謝玉點頭稱讚了幾句後,目光輕掃到梅長蘇旁邊的席位,見它空著,蹙眉問道:“雲姑娘呢?”

“回侯爺。”梅長蘇將手裏剝了一半的橘子,塞給靜靜坐在自己腳邊的飛流,起身恭敬答道,“莫離身體欠安,蘇某便讓她回去了。”

這兄妹二人久纏病榻的毛病,金陵城中無人不知,謝玉了然的點點頭,便沒再說什麽。

…………

寧國侯府內的壽宴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寧國侯府外卻是暗流湧動。以身體不適為由告退了的雲莫離,此刻正和佘月韓冥等月影閣手下,以及遍布金陵的江左盟中人,隱藏在距離侯府不過一條街的地方,密切註視著謝玉安排在周圍的侯府護衛。

謝玉不愧是只老狐貍,當他知道其實是梅長蘇和雲莫離自己要求參加宴會,以及南楚有人要前來時,他便已做好了發生變故的準備。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的聽到院裏出來了激烈的打鬥聲,一陣接著一陣,最後一陣中夾雜著廣袖飄然反轉的聲音。

“閣主,宮羽姑娘也動手了,看來她已將實情告知。”佘月小聲說道,“閣主,可要動手?”

雲莫離看了眼正往侯府裏跑的護衛們,搖搖頭。

來參加宴會前,梅長蘇曾交代過雲莫離,等江左盟的火硫彈點燃後,若譽王沒能於一個時辰趕來援助,她才能下令闖府救人。此時此刻,火硫煙未升,他們只能安靜等待。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安靜的霖鈴閣突然傳來了利箭劃空的嗖嗖聲,聽得守在外頭的雲莫離等人陣陣心驚。

“雲閣主!”黎綱和甄平按捺不住,上前請示,“謝玉動手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動手了?”

擡頭看了眼夜空中綻放的懸鏡司信號彈,又看了眼正朝這邊趕來的譽王及其他的府兵後,雲莫離點點頭:“先別著急,待譽王動手時,我們再出現。佘月,你立即進宮一趟,將此事告知陛下,記住,務必實話實說,不得摻雜丁點對他的怨憤虛言。”

“是,閣主。”

待佘月離去時,上空中終於燃起了斑斕的火硫煙。雲莫離擺手示意,領命後的眾人紛紛繞到街尾處,與剛剛趕來的夏春言侯“不期而遇”後,一同奔赴寧國侯府外,協助譽王闖進了霖鈴閣。

遍地羽箭,滿屋血痕,好多人都受了傷,所幸梅長蘇在蒙摯飛流的保護下,並未出事。

謝玉被譽王帶走,慘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等賓客門走得都走得差不多時,一直守候在旁的黎綱這才上前,附在梅長蘇耳邊低聲說道:“宗主,靖王殿下回來了。”

“我知道了。”梅長蘇點點頭,轉而又對蒙摯說道,“眼下已是宵禁,蘇某一介平民出入不便,不知大統領可願送我一程?”

“也好。只是……”

雲莫離知他什麽意思,解釋道:“我還有事未做完,不出半個時辰,定會回去,大統領無需擔憂。”

“那你自己小心些。”蒙摯囑咐了一句,和飛流扶著梅長蘇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知青,才明白造型對kkw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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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前塵事

按理說,堂堂寧國侯入獄收押,怎麽說也算是件足以震撼朝堂的大事,依照規矩,應交由懸鏡司及其眾位威望皇子大臣處理,可梁帝卻在與夏江密談了一夜後,將此案轉到了自己手中。

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此事一經傳出,聽聞消息的太子便動用了能動用的所有力量,一面打聽著內情,一面讓手下人輪番上奏折試著向梁帝求情,可輾轉幾天下來,梁帝仍舊沒有給太子任何赦免回應。

這個結果弄的太子愁眉苦臉,卻使得挑起此事的譽王喜笑顏開,搬倒謝玉,於他來說是讓競爭者少了左膀右臂,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梅長蘇和雲莫離幫他做此事的真正目的,明面上是為助他掃清奪嫡之路的大麻煩,實則是為了借他的手為靖王除掉強敵,更為了報赤焰軍之恨。

到了第七日,久久不見梁帝下達處斬謝玉聖旨的譽王,按捺不住性子,也叫聽命於他的大臣們上奏。梁帝被太子和譽王兩方爭的心神煩悶,為舒緩,便叫人安排去圍場春獵。

春獵歸來後的第二天早上,仍未有處置謝玉的消息傳出。梅長蘇和雲莫離倒也不怎麽著急,前者悠閑的在後院喝茶賞花,後者則入宮陪著梁帝下棋閑聊。

看似悠哉悠哉的,不過他們也沒閑著。雲莫離在閑談中隱匿的說服了梁帝降罪於謝玉,而另一頭的梅長蘇讓譽王答應助他進入天牢,審訊謝玉。因為夏江幫了謝玉,譽王想不通從來沒有和謝玉有交情的夏江,為何會幫謝玉,最後在與梅長蘇商問時,懷疑其中緣由是因為謝玉手裏有夏江的把柄。

…………

今天是謝玉入獄後的第九日,金陵城又下起了漫天瓢潑的大雨。街頭不見喧囂的酒泗,不見來往的人群,只有一輛樸素的馬車緩緩行駛。

朝著天牢方向。

天牢,是金陵城中最陰暗恐怖的地方,自大梁建國以來,不知有多少曾呼風喚雨的王公貴胄,在入了此地後,一朝淪為受人冷言的階下囚。又不知有多少人,在受過天牢的種種刑法後,傷痕累累身首異處。

這些死囚犯中,要說在眾人心裏記憶最深刻的,恐怕就是十三年前飲鳩而死的祁王了。

“宗主,到了!”黎綱放好踩樁,挑開車簾,伸手將梅長蘇扶了下來。

擡頭看了眼層層石階上方的厚重天牢大門,梅長蘇淡淡一笑,轉而對黎綱吩咐道:“我讓飛流送信通知夏冬和靖王,過會他們肯定會被蔡荃偷偷帶進來……還有”

“宗主可是在擔心小曦知道後,怪你?”

梅長蘇嘆了口氣:“再過兩刻鐘,小曦便會知道我請靖王來此的消息。她……你攔著點。”說完,招手喚來飛流,讓飛流扶著他轉身踩上了一臺臺青石階。

由於譽王親自出面安排的,梅長蘇從進門到走到關押謝玉的地方,獄卒們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不敢因為他只是一介布衣而有損輕視怠慢。

拐過陰暗的長廊,梅長蘇終於在一個滿是腐敗稻草的牢房裏,看到了四肢都栓著鐵鏈的謝玉。

“謝侯爺,別來無恙。”

縮在墻角的謝玉緩緩擡頭,見來人是梅長蘇後,覆又低頭。

“怎麽?才半月未見,謝侯爺就不認得蘇某了?”梅長蘇盯著他,冷冷說道,語調很是諷刺。

近來種種變故,謝玉原本以為自己是時運不濟才被譽王湊巧揭發了當年之事,可細細想來後,他明白了,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這個所謂的麒麟才子所為。

強忍住對梅長蘇的怨恨,謝玉冷哼道:“當然認得。蘇先生剛到金陵時,不就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我家裏的嗎?”

“沒錯,”梅長蘇坦然道,“記得當時第一次見謝侯爺,您還是豐神如玉,姿容瀟灑,朝廷柱石的威儀,簡直令人不敢仰視。”

這邊梅長蘇與謝玉清冷對峙,另一邊雲莫離卻是心裏煎熬。

當佘月報告說梅長蘇進了天牢,還讓飛流請了夏冬和蕭景琰過去,她便已明白了梅長蘇要做什麽。

原本雲莫離是知道梅長蘇要讓夏冬親耳聽到謝玉說出聶鋒實情,可問題是,他竟又叫了原已知道聶鋒死於非命的蕭景琰,而且,他遲不做早不做,卻偏偏趁著她被梁帝召進宮做這件事。

她想,除了讓謝玉說出聶鋒死因外,梅長蘇肯定是想謝玉說出她的事。讓蕭景琰知道林曦的真正“死因”。

好不容易以身體不適為由辭了梁帝,雲莫離連忙騎馬來到了天牢。避開黎綱後,她掏出皇帝禦賜的金牌,讓獄卒放她進去。

“離姐姐!”

眼看著就要到關押謝玉的牢房了,當她路過旁邊的牢房時,那裏頭卻傳來了飛流低低的喊聲。她停下腳步,定要看去,不想竟還看到了兩張毫無血色的臉。

“夏大人,靖王殿下!”

夏冬沒有做答,楞楞地聽著隔壁牢房裏的對話,只有蕭景琰轉頭應了她一聲:“雲姑娘,蘇先生交代過,不許我們過……”

他的去字還沒說出口,隔壁牢房裏又傳來了梅長蘇冷冷的質問,和謝玉低沈的回答。

“你以救聶鋒為名,行伏擊之實,讓這位毫不知情的前鋒大將陷入死地,你帶著他的半副殘屍回京城,以李重信偽造假信為證,告訴皇上,告訴夏冬,他是被主帥林燮滅口所殺,是嗎?”

“呵呵一一,蘇先生,翻出這樁舊案,對譽王有好處吧?”

梅長蘇未做回答,只是冷問:“後來呢?”

“後來……”謝玉緩緩站起身,拖著鐵鏈走到了墻角,“當時只有我和夏江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他有他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夏江不想讓他的徒兒夏冬有所察覺,故而沒有動用懸鏡司的力量。他只暗示了我一下,我便命卓鼎風殺了李重心全家……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與現在太子和譽王之間的黨爭毫無關系,你滿意了嗎?”

面對他越來越激動的語氣,梅長蘇側頭看了眼旁邊牢房裏若有若無的身影後,又是一笑。

“你笑什麽?”

“侯爺莫不是老糊塗了,交代事情竟也越發不清楚了。當年死在你手裏的,除了包括林燮父子和聶鋒的赤焰軍外,還有一人。謝侯爺怎的不說出來她的名字。”

“你……竟連這件事都知道?”謝玉笑道,“既然蘇先生已將內情查了個清清楚楚,我也不必隱瞞了。是,明曦郡主也是我殺的。”

謝玉話音一落,蕭景琰俊美的面容登時血色全無,他楞了半晌後,眸子怵的凜冽起來。站在他身側的雲莫離心頭一緊,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正欲沖去質問謝玉的他。

“殿下,不可!”

蕭景琰按捺住心裏的怨恨和疑惑,背靠墻壁,叩進了身旁的木樁。

就在此時,旁邊又傳來了謝玉的聲音。

“當初,我在與夏江密謀時,夏江只提了兩個條件,一是不得將此事洩露,二是不許牽連已察覺此事的林曦。我信守承諾,即便她和侍女查到了我府上,我也只是關了她,而未殺她。”

“那……你後來又為何食言?”

“是她自己找死!誰讓她在逃離我的控制後,又跑到梅嶺通風報信。”謝玉厲聲道,“我等了那麽久,才終於有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以滅了赤焰軍。為恐消息洩露,我只能殺了她。”

梅長蘇深吸口氣,又問:“那當時入殮的靖王妃又是誰?”

“她是林曦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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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逝

待梅長蘇與飛流黎綱離去,一直躲藏在暗處的雲莫離等人也走了出來。她在目送夏冬遠去後,轉而又走向了蕭景琰。

從天牢出來,蕭景琰就像丟了魂一般,蹣跚而行。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眸中卻閃動令看者為之傷感地悲涼。

“殿下!”雲莫離上前幾步,拽住了他的衣袖,“我雖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做什麽,可是,你必須明白,縱然你心中再怎麽怨恨,現在都不是找他們理論的時候。”

“我明白。”

“你明白?”雲莫離一笑,“既然明白,那好,我問你,如今你已知道聶鋒這個赤焰軍叛案的源頭是假的,知道明曦郡主的真正死因,自然也肯定了林帥和祁王是冤枉的……你準備怎麽做?

“當然是追查,我要把他們當年是如何陷害皇長兄和林帥的一切全部查個水落石,更要……”

“更要替死於非命的明曦郡主償還公道?”雲莫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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