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路更窄，將將夠兩輛馬車通過，遠處重疊的山嶺越來越近，最高的丹熏崖高聳入雲，繞過一個小山包，就看見山口。這一日靈心都跟著李青騎在馬上，李青拿草葉編的蚱蜢小鳥之類的小玩意兒深得靈心喜歡。

快到日落時看見遠處依山而建的驛站，李青笑著指給靈心看，“今晚咱們就在那歇息，明天就可以上山啰。”

李青高喊一聲“駕——”馬兒向前奔去，靈心揮著手裏的草編的小鳥咯咯的笑著。

突然毫無預兆的，李青身子一軟，從馬上栽了下來，靈心也失去重心往一側跌下去。

離玉驚呼了一聲，幾乎是瞬間，靈心身邊出現一朵巨大的黑蓮托住了他緩緩落地，予馨已經拉住了馬，予德蹲在摔倒昏過去的李青身邊查看。

將李青放在馬車內往驛站走時，墨玉對離玉說，“人各有命，他的命恐怕已經沒法救了，你給他再多的藥，怕也只是緩解疼痛罷了。”

離玉低頭看著腳下的路，回道，“我還以為先前偷偷放的藥起了作用，怎麽突然這樣。”

“病成這樣還有先前那般的精神已經很不可思議了，看他應該是個武功高強之人。”

離玉的藥也不是沒有效果，李青昏過去幾個時辰，在驛站中醒來時又同先前一樣有精神，靈心坐在李青的床前看著那只草葉編的小鳥，見李青醒了，開心的說，“施主你醒了，還好嗎？”

李青摸摸靈心的頭，“我沒事。”跳下床去拿桌上的酒葫蘆，搖了搖發現沒酒了，便推門往大堂走去。

大堂裏有些嘈雜，一個信使打扮的人渾身是血，被幾個樵夫擡了進來，其中一個人道，“這人像是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手腳骨頭都斷了，我們發現他時還有意識。”

客棧的老板是個彪悍的中年男子，皺眉道，“這是前日進山去的小哥。”那人被血汙泥土糊的看不清面貌，嘴唇微動，老板俯身側耳，“說什麽？”

“山裏，有……妖怪,不能去。”不知大堂內其他人有沒有聽清，坐在一旁的離玉是聽清了。

墨玉看了眼離玉，“這人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有意識，看來命不該絕，不過傷好了會不會殘疾就不好說了，這個你的藥就能救。”

老板身邊的一個樵夫說，“路塌了，走不了了，有一段沿絕壁的棧道全部不見了，走不了了，再往山裏走還有連著懸崖之間的石橋，怕是也塌了。我們想從山下繞道才發現這人的。這夜也深了，郎中還在幾十裏外的村子，可怎麽辦。”

離玉清了清嗓子，“咳咳，我這裏有些應急的傷藥，先給這小哥清理下傷口，上一些救急吧。”說著掏出個小瓶子遞給店小二，又拿出個小瓶子倒了一顆藥丸放進那小哥嘴裏，接過墨玉遞的茶碗餵那小哥喝了點水。

另一個樵夫一拍桌子，“白白耽誤了兩天，不能從此處翻過嶺去，只能往東走繞道去邊桃城。”

湊在一旁的別的旅客也一陣騷動，“直接翻山三日就能走到，往東繞少說也要十日，真是倒黴！”有人提議再進山去看看。

老板提高聲音，“你們也聽到了走不通了，諸位還是繞道而行吧。”

躺在擔架上的人被擡下去之前擡手抓住身旁一個人的袖子，聲音微弱卻比方才清楚些，又說了一遍“不能去，有妖怪。”這一次大堂內的人都聽到了，又是一片騷亂。

離玉墨玉坐回大堂一角的桌前，離玉轉著手裏的茶碗，說“都說北地精靈多，精靈地仙一個沒見著，這才幾日，已經是第二個妖怪了，不知這個長得是不是好看些。”

墨玉一笑，“看那小哥的樣子，怕是好看不到哪裏去，那我們還按先前的計劃，明日一早進山嗎，我對於長相醜陋的東西實在是……”

“不要怕，我天南海北什麽沒見過，明日我同你們一起進山。”李青板著臉走過來坐下，“我時日不多了，沒法繞道。哪怕是站在丹熏崖頂望一眼桃花江也好。”

離玉看他決絕的樣子，遞上一顆藥丸，“我們也不是怕妖怪，我們…只是你的身子……公子吃了這個吧，先前我偷偷加在你的酒裏來著，治不了你的病但多少能讓你好受兩日。”

李青接過藥丸，“怪不得這兩日覺得喝了酒便咳的不那麽厲害，還以為是錦帶城中的酒好呢，實在是多謝姑娘。哈哈哈哈。”

當晚墨玉就還了馬車馬匹，老板不解的道，“客官要往東繞道還用的上這些的，何不多租些日子。”墨玉只能撓撓頭無奈的說，“錢都被我娘子花光了，租不起馬車，我們只能走著去了。”

上樓時離玉說，“為什麽我覺得老板店小二看我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墨玉回她，“咳咳，興許是看你長得好看，對，一定是這樣。”

……

離玉一行人出了客棧繞了個彎便進了山口，要過這丹熏嶺，要先從南面攀上最高的丹熏崖，丹熏崖中間有一道裂縫，最窄處卡著兩塊大石頭連著兩邊，北邊幾座山頭依次如臺階般低下去，可以順勢下嶺。所以這進了山口攀丹熏崖的第一段乃是全程最險峻的一段，懸崖絕壁上人力鑿出的步道最窄處僅有一尺寬。最險的一段乃是鐵索豎在絕壁上，腳下只有鑿出的石洞可以踩著往上爬。

走了大約三個時辰，就看到了先前客棧中樵夫們說的塌掉的一段，三尺寬的棧道像是被生生扯掉了一段，只剩下光滑的絕壁，往下看不見底。

離玉猶豫著要不要把李青先弄昏過去，但又怕自己昏睡訣念重了他醒不過來直接在睡夢中結束陽壽，於是苦口婆心的對李青說，“那個……李公子，我們幾個人先前學過些小的法術，比如修路啦，造橋啦，有時也順帶收妖什麽的，你不要太意外。”

墨玉從袖子裏抽出那把彎刀墨月甩了出去，刀刃砍到石壁上發出鏗鏘之聲，兩三個來回，絕壁上就砍出了一段五尺寬的石道，將先前斷掉的兩頭接了起來。墨玉瀟灑的收了刀，頭一歪，“走。”

李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生生鑿出的路，不可置信的跟著繼續往前走。

往上爬了一段，又是一段平路，還有一半的山崖要爬，繞進一處天然的山洞之中，洞裏還有先前經過的旅人留下的柴火，燒過的灰燼，離玉一行決定今晚在此過夜。

李青有些沈默，吃了幹糧便裹著毯子睡了。離玉站在洞口看出去，外面黑乎乎一片，山風嗚咽著在山崖間回蕩，聽著有些滲人。離玉抱著手臂走回洞中坐在火堆旁，自語了句，“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妖怪，妖怪要幾時來，這妖怪隨時要出現的感覺真是不痛快。”

墨玉擦著手中的彎刀，“要是有妖氣靠近，這刀會有感應的，你且放心的睡吧。”

就這樣不踏實的睡了一個晚上，第二日繼續爬山，走那幾乎貼著絕壁的鐵索道時，離玉有幾度想對李青說其實我們都是神仙可以駕雲的…非常艱難的忍住沒有說出口。安慰自己罷了罷了就當是修煉了，擔心靈心爬不動這一段，墨玉便背著他走在最前面，接著是李青，再後面是離玉和予馨予德。

離玉一路往上一路擔心李青會不會突然昏倒砸到她，好在李青自上次昏過一次後精神一直不錯，一路身手矯健的爬到了崖頂。不過到了崖頂沒過多久離玉便知道了這大概叫做回光返照。

☆、浪子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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