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兩天後。

韓傲像座孤傲的雕塑般冷冷坐在別墅的客廳中間，單手搭在沙發靠背上，雙指間夾著一根煙。那根煙已經馬上要燃到盡頭，燒著他的手，然而他卻一無所覺，只是雙目垂低靜靜看著腳下的大理石地板發呆。

片刻後，保姆推著餐車從廚房出來，卻猶豫地站在他身側，沒有立刻把餐車上的午餐送到沈黛房間裏。

因為從前天起，沈黛就開始拒絕吃飯了。

如果不是韓傲硬往她嘴裏灌水，她連口水都不肯喝。起初韓傲見她絕食，心底還是挺有快感的，他用修長手指深深掐入她肩膀上的煙頭燙傷，在沈黛吃痛的低叫中嘲諷道：“你以為你不吃東西我就會心疼嗎？”

沈黛不說話，只咬著嘴唇強忍著肩膀上的疼痛，從頭到尾不與他說一個字。

於是第二天，韓傲故意讓保姆沒給她送一頓飯，連口水都沒送。到了深夜時分他進屋去看沈黛，發現她已經昏迷過去。

他在莫名的憤怒暴躁當中連夜將醫生又叫了來，又是輸液又是吃藥，這才將沈黛從昏迷中喚醒。然而醒了之後，她依舊什麽都不肯吃，而且精神狀態也比之前差了很多，連睜開眼睛都變得困難。

韓傲暴戾地將稀粥送入她口中，卻被沈黛一轉身全都吐了出來。他的手幾次掐上她的脖子想就這麽讓她消失，可每一次都在心臟的絞痛感當中狂躁地將手收回。

於是他索性不去房間裏看她了，每一次看到她的臉，韓傲的情緒都會不受自己控制，他討厭這種感覺，甚至有些害怕。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在yu中輾轉難眠的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明明將沈黛恨到骨髓裏，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能將她撕扯成碎片，沐浴在她的血液當中大笑出聲。

可是當他看見她時，那些憤怒雖然還在，但內心深處卻多出一股難以泯滅的疼痛感，一點一點將他的憤怒蠶食，最後讓他整個人陷入到巨大的悲傷當中。

是啊，原來在暴怒的表象之下，他竟然是在悲傷。

為了他五年前的那場可笑婚禮而悲傷，為了他對沈黛付出的曾經而悲傷。父母之間的相處模式曾讓韓傲篤定，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愛情，愛情只不過是男男女女之間為了滿足欲/望而發明的借口。所以他打定主意不讓愛情蠱惑自己的神智，下定決心不讓任何人走進他的內心……

可最後，他還是相信了。他相信了沈黛是愛自己的，相信了愛情是真的。站在婚禮殿堂上那一刻，他真的感覺到了幸福。

但沈黛卻帶著惡魔般的笑容送給他一份大禮，讓韓傲深陷進絕望的泥沼當中，誰也救不了他。

想到此處，他不由展開雙手將臉埋到手掌間，後背用力起伏著，試圖用急促的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

保姆見韓傲如此，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給沈黛送飯。而且說句實話，就算她送了，沈黛也肯定不會吃。這幾天她幾乎就靠著輸液和喝水才能維持清醒，再這麽下去，這姑娘是死定了。

就在保姆猶豫之時，別墅的門鈴忽然響了。

韓傲緩緩擡起頭，疲憊地對一旁保鏢使個眼色，對方走過去在監控儀上看了眼，回答道：“是孔醫生。”

韓傲渾身一緊，頓了下才說：“讓他進來。”

門被打開，帶著銀框眼鏡的中年男醫生穩步走進大廳，對韓傲略一點頭：“韓少爺。”

孔醫生是韓家的私人醫生，這回為了親子鑒定的事，被韓傲專程叫了過來。

韓傲看見他手裏捏著一份文件夾，不由覺得眉心發疼。盡管這幾天他一直催著醫生給自己一個結果，可是當這份結果真的擺在韓傲面前了，他卻忽然不想看了。

反正無論如何結果都會讓他更恨，韓傲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折磨自己。

但他還是開口了：“說吧，是誰的。”

孔醫生在側邊沙發坐下，面色冷靜：“可能要出乎少爺您的意料了，那個孩子和裴嶄或者冉昭都沒有血緣關系。”

韓傲眉毛一跳，很快想到了前天他在沈黛的物品裏發現的那張三人合照。心中正焦灼之際，卻又聽孔醫生說：“另外，我想這個消息可能對少爺您更重要。我知道您給我的吩咐是讓我去查孩子的父親，但我鬥膽用那個孩子的dna和沈黛的也做了鑒定……結果是，那個孩子和沈小姐也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韓傲緩緩擡起頭，困惑地看向孔醫生，似乎沒聽懂似的：“你說什麽？”

孔醫生面色微沈：“我雖然不知道這孩子是從哪兒來的，但肯定和沈小姐沒有任何關系。”

韓傲像個弱智一樣望著孔醫生，一瞬間腦子竟然空空如也。

“我知道可能是我多管閑事了，但……我也只是希望幫少爺看得更清楚些。不要等做了什麽沒法挽回的事，才後悔。”

說罷，孔醫生便整理衣服站起身，將鑒定報告留在桌上，道：“最近這段時間我會留在l國，少爺有任何事請隨時吩咐。”

韓傲卻楞在沙發上，根本沒辦法回答他。

腦海裏想起不久前沈黛在他耳邊撕心裂肺的大喊：“他真的不是我的孩子，我根本沒有生過孩子，求求你放了他吧……”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一旁的保姆站得久了，又沒見過大世面，實在不知該拿這推車上的午餐怎麽辦，只能忐忑地小聲開口：“韓先生……這飯……我還要不要送到屋裏去？”

誰想她話音剛停，韓傲就猛地從沙發上彈起，然後像發了瘋一般沖進了旁邊的臥室。

房間似乎比前幾天顯得更昏暗了。韓傲幾大步跨到沈黛床前，用手輕輕搖晃她的肩膀：“醒醒！你醒醒！”

保姆趕忙追進來，見他毫無章法的喚醒法，趕忙說：“我來吧韓先生，先給她餵點吃的。”

韓傲讓到一邊，看保姆端著稀粥，艱難地掰開沈黛的嘴將稀粥灌進去。然而由於沈黛在昏睡中無法配合，保姆忙活了半天，也只能灌進去一點點，而沈黛並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韓傲看得心急，索性奪過保姆手中的碗：“我來。”他坐在床邊，俯身含了一口粥餵到沈黛嘴裏，重覆了沒幾次，床上的人就在咳嗽當中醒過來。

沈黛偏開頭去，劇烈的咳嗽讓她渾身緊繃，顯得身體更瘦弱了。

韓傲等她緩過來，便讓保姆留下吃的退了出去。他伸手捏住沈黛的下巴想讓她正視自己，然而或許是這些天的折磨讓她身體上產生恐懼感，他的手指一觸及她的皮膚，沈黛就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然而她看向他的眸子卻是清冷的。

韓傲張開嘴，胸中想問的問題如洪水般湧上來，可到最後竟然一個音節都無法發出。他盯著她因為病痛而凹陷的雙頰看了片刻，忽然仰頭輕輕嘆了口氣。

沈黛不理會韓傲莫名其妙的行為，微微閉上了眼，剛剛的咳嗽讓她覺得渾身都疼。

然而她卻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麽紙發出的。

韓傲將口袋裏的一個紙團拿出，緩緩在手心裏展平，然後放在沈黛眼前，輕聲問：“照片上這個男人是誰。”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在糾結這張照片。孔醫生的鑒定不會有誤，小風不是沈黛生的，他現在明明可以問她許多更該問的問題，可是最後卻只能想到這個。

或許是因為，他不知該如何跟她開口吧。

沈黛原本蔫蔫的沒什麽精神，然而當那張照片擺放在眼前時，她的眼睛倏地就睜大了。

照片上，她和段蒼站在小風的兩側，或許是因為最重要的人都陪在他身邊吧，小風站在游樂場燦爛的陽光裏笑得非常開心。

沈黛的目光凝視在小風的身上，看著看著，不由捂住酸疼的心哭泣起來。

“小風……我的小風……”沈黛顫抖著拿過那張照片，將它貼在胸口哭起來，“我的小風……”

韓傲一怔，目光中透露中越來越多的茫然，但還是問：“照片裏那個男人是誰？”

沈黛的哭聲越來越大，好像這張照片把她這些天積攢的悲傷全都激發出來似的，她蜷縮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喊著小風的名字，後背前胸因為哭泣而不斷地起伏，眼淚沾濕了她的整張臉，讓她看上去絕望至極。

韓傲呆呆地看著她的側臉，片刻後伸出手想撥開黏在她耳邊的碎發：“告訴我，那個男人是——”

誰知他的手剛剛碰到她，沈黛忽然激動地從床上坐起，狠狠扯住韓傲的衣領，狀似瘋狂地朝著他大喊：“小風已經死了！你還在乎這些幹什麽！如果你真的這麽恨我，那你就直接殺了我，這樣……我……我還可以去底下陪我的小風……他只是個小孩子，你怎麽能下得去手……你怎麽能……”

許是身體太過虛弱，許是看到那張照片勾起傷心，沈黛哭著哭著，不由緩緩把身體朝著韓傲傾斜過去，她也再沒有多餘力氣去扯著他的衣領，只是蜷縮在他面前，用雙手捂著臉：“你根本不知道……你拋棄我去m國的那兩年，身邊所有的人所有的愛都離我而去，我有多少次想過要自殺……是小風，是他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才讓我有重新活下去的勇氣。我想要好好撫養他長大，想要給他一切他需要的東西，讓他不會像我那樣從小就得不到父母的愛，我只想讓他幸福，讓他感覺到我從未得到的幸福……可你卻偏偏要把他奪走……韓傲，你真的好狠，我寧願你殺了我，也不願你傷害我的小風……你真的太狠了……你贏了，是我錯了，如果我當初不選擇回到你身邊報覆你，說不定現在我還和小風幸福地一起生活……是我錯了……是我害死了他……”

沈黛說著說著，只覺饑餓讓她的眼前一陣眩暈，她不禁偏頭倒下去，卻在栽倒在床上之前，被韓傲接到了懷中。

她劇烈起伏喘氣，根本沒有力氣去掙紮。一雙灰暗的眼眸無神地盯著房間角落，好像她的靈魂正在隨著呼吸一點點飄走。

韓傲低下頭去看懷裏脆弱的女人，只不過不到十天的功夫，沈黛已經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他明明應該感到愉快的，可現在卻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他只是茫然地抱著她，感覺著沈黛胸口傳來虛弱的心跳，因此她沒註意到沈黛伸出那只沒被綁著的手，悄悄伸進他的口袋裏。

她知道他口袋裏放著一把刀，是之前他拿出來折磨嚇唬自己用的，雖然只是把小小的水果刀，可是也足以插/進她的心臟了。

沈黛悄然將刀子拿了出來，盯著那鋒利的刀刃看了片刻，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後就朝著自己胸口揮下去——

韓傲在最後那一刻猛然回神，伸手攥住了刀鋒，將刀子從她虛弱的手中一把奪走：“你幹什麽！”

沈黛只是望著他企求地哭：“把刀子給我，我要去見小風，他還那麽小，沒有我照顧他，他會很孤單的……阿傲，算我求求你……讓我去陪他吧……”

這一聲虛弱綿軟的“阿傲”讓韓傲的心都跟著疼了起來，疼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他伸出被刀鋒劃破的手掌緩緩撫摸上沈黛的臉頰，那一瞬間眼神劇烈晃動。

沈黛還在不斷地重覆，淚水沾濕他的手：“求求你……讓我去陪他吧……”

韓傲凝神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垂下頭重重吻住了她。越吻越深，越吻越狠，就在沈黛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時，他松開了自己。

他漠然地起身離開床邊，打開門走了出去。

剩下沈黛一個人坐在床上，茫然地看向那扇虛掩的門，一只手悄無聲息抓緊了床單。

幾分鐘後，韓傲回來了。而他身側還跟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個身影紅著眼眶，看到沈黛後帶著哭腔喊道：“媽媽……”

沈黛一怔，楞楞看著小風迎面撲進自己懷中，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愛恨之間】

“媽媽，你再多吃一點吧，紅棗粥很補身體的。”

依舊是在臥室中，小風靠在床邊，捧著一個盛滿紅棗粥的小瓷碗，巴巴地看著沈黛，眼底帶了些乞求。

沈黛餓了好些天，如今忽然重新開始進食，本沒有什麽胃口。但看孩子如此乖巧地照顧自己，她如何能拒絕得了？她趕忙接過小風手裏的碗，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好，媽媽會吃的。你不用擔心媽媽，只要你沒事，媽媽就不會有事。倒是你自己，這些天……他有讓你吃飯嗎？”

提到那個恐怖的男人，小風的瞳孔縮了縮，他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這才小聲說：“有的媽媽，每天都有人給我送吃的，我沒有餓到。我只是被關在一間屋子裏，除了不能出去不能和外界聯系，其他的沒有人管我。”

沈黛聽了，終於松了口氣。她或許應該慶幸吧，慶幸韓傲還沒有瘋到歇斯底裏，雖然對她百般折磨，可最終還是沒有對一個孩子下手。

但不管怎麽樣，小風還是經歷了其他同齡人不會經歷的恐懼，想到此處，沈黛不禁有些鼻酸：“對不起。是媽媽不好……才讓你跟著我一起受苦。是我太自私了，如果當初……我把你交給正常的家庭撫養，你現在也不會——”

“不是這樣的！”小風頓時著急地握住沈黛的手，“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你一點都不自私，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媽媽，你千萬不要責怪自己！”

沈黛的眼淚卻更止不住了。她使勁擦著眼角：“恩……你放心，媽媽會想辦法讓咱們安全離開這裏的。”

小風聽了，卻不禁打了個寒顫，不安地看向母親：“真的……有辦法安全離開這裏嗎？我……覺得他好恐怖，之前被鎖在屋子裏，他……他每天都會過來看我。雖然他只是坐在旁邊瞪著我抽煙，並不說話，但我還是好害怕！媽媽，你說……他會不會把我們都殺了？”

沈黛回想了一下這些天韓傲的言行，搖了搖頭：“……他應該不會。你不用害怕，一切都有媽媽。不過為了我們能安全離開這裏，這些天你一定要乖乖的，好好配合我，知道嗎？”

聽母親這麽說，小風眼中終於重新有了些希望，緩緩點了點頭：“恩，我一定聽話。”

話剛說完，房門就被人打開了。

母子倆的身體頓時同時一僵，擡眸向門口看去。只見韓傲嘴裏叼著根煙，漠然地走了進來，他低頭掃了眼小風，冷冷道：“出去。”

小風一抖，不舍地看向沈黛，很顯然不想這麽快就離開母親。

但沈黛知道她不能現在惹怒韓傲，因此只能忍著心疼說：“乖，和媽媽說了這麽久的話，你應該也累了，出去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小風終於點了點頭，讓門口的保姆把他接了出去，在門被韓傲一腳踹上之前，還一步三回頭地看她。

房間裏又只剩下了沈黛和韓傲兩個人。這些天來，沈黛最厭惡地就是和他在這間屋裏獨處，可現在為了孩子為了能安全離開這裏，她必須要忍下去。

韓傲坐在床邊熄滅了煙，垂眸看一眼小餐桌上的紅棗粥，問：“怎麽不喝？孩子都給你看過了，還想跟我玩絕食？”

沈黛不應，拿起勺子低頭開始喝粥，但由於右手被綁著，她只能用不太熟練的左手拿勺子，粥倒沒灑出去，只是在她嘴角沾了不少。

韓傲目光沈沈盯著她被粥濕潤的嘴唇，半晌後忽然伸手奪過她的勺子，按住她肩膀將沈黛壓倒，用力吻了下去。

沈黛眼眸微微睜大，死死盯著天花板，然而這一回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反抗。

雖然沒有什麽回應，可韓傲似乎對沈黛的不反抗感到很滿意，許久後才擡起頭，呼吸濃重在她耳邊問：“照片裏那個，是那個小雜種的父親？”

沈黛的五指微微收緊：“……是。你不要這麽叫小風行嗎？他是無辜的，是被我牽扯進來的。”

韓傲不回應，只是接著問：“那你們為什麽會拍合照？”

沈黛偏過頭說：“……游樂場裏正好可以拍合照，我也只是想給小風留個紀念。本來……我已經打算讓他回到親生父親身邊去了。”

韓傲微微欺身而上，用充滿力量的長腿壓住沈黛，眼睛緊緊盯著她：“那你和那個男人發生什麽了嗎？我警告你，別試圖對我說謊。因為就算你說謊我也能查出來。”

沈黛壓抑著心底對韓傲的反感，搖頭：“沒有。他只是找到了我，想把孩子要回去而已。韓傲，我知道我欠你的，可是小風不欠……我求你放他走吧，只要你放他走，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韓傲垂下冷峻的眼眸一眨不眨盯著她：“做什麽都可以？”

沈黛身子一顫，緩緩轉過頭看他，片刻後又將頭轉了回去。

“這是你自己說的，千萬別後悔。”韓傲說著，便俯身去咬住沈黛的耳垂，粗暴扯掉了她睡衣上的紐扣，他的氣息很快全然籠罩住了她。

……

深夜時分，沈黛從並不安穩的睡眠中醒來，感覺到有只健壯有力的臂膀正從身後緊緊將她箍在懷裏。

她微微動了動，想把韓傲的手挪開，可才剛剛動了一下，身後就傳來韓傲冷冷的聲音：“幹什麽。”

沈黛一顫，也不回頭，只是說：“……你松開我，這樣抱著太熱了。”

韓傲安靜了片刻，接著松開了手臂，沈黛剛要松口氣，他卻忽然摟住自己的腰將沈黛翻了過來和他面對面相擁。

沈黛再一次被他緊緊摟住，心中的厭惡不受控制湧上來，但還是努力克制著，只是垂著眼睛不去看他。

可韓傲卻故意擡起她的下巴，在黑暗中吻她。片刻後沈黛“嘶”地喊了一聲，是他的手蹭到了她肩膀上的燙傷。

韓傲知道是怎麽回事，卻並不把手收回，而是更加用力將手指在傷口上摁下去。沈黛很快疼得額角冒出細汗，想躲開卻被他死死抱住。

換做前些天，她就算是再疼也不會向他求饒。可是這次，沒過多久沈黛就開了口，嗓音柔軟而委屈道：“……疼。”

她感覺到韓傲手上的動作瞬間輕了些。

不過也只是瞬間，接著他立刻繼續朝傷口摁下去。

沈黛的聲音更脆弱了：“……很疼，別這麽對我。”

韓傲的聲音冷冷響起，帶了幾分報覆的快感：“不是你自己說的，我對你做什麽都可以嗎？”

沈黛緩緩擡手，覆蓋在韓傲的那只手上：“……可是我疼。阿傲，以前你不會舍得這麽對我的。”

聽到那個稱呼，韓傲嗤笑一聲。他突然松開了她，從床上一躍而起，用後背對著她，冷笑道：“沈黛，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屋子裏很暗很暗，可是沈黛卻似乎能看見韓傲的肩膀在輕輕顫抖。

她緩緩坐起身，也不說話，只是輕輕從背後抱住了他。這一回她更加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顫抖。於是她開口說：“阿傲，這些年，你想我嗎？”

韓傲的冷笑裏帶了幾分沙啞：“我當然想你了，每天晚上閉上眼，我都在幻想一種殺掉你的辦法，那麽多個日日夜夜，你猜我一共想到多少種辦法？”

沈黛將他抱得更緊了些，語氣縹緲：“……我也想你。雖然很恨你，可是還是會想你。”

韓傲猛地轉過身掐住她的脖子，語氣扭曲：“你恨我？你他x有什麽資格恨我？沈黛，摸著你自己的良心想想，我當初哪裏對不起你？我他x都快把一顆心掏出來送給你了，結果你送了我什麽？”

沈黛也激動起來：“把一顆心掏給我，就是每天出去和不同的女人睡覺嗎？就是拋棄我兩年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你為什麽不摸著你的良心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愛不愛我？”

韓傲笑了起來，連續重覆：“我不愛你？我不愛你？哈哈哈！你說得對，我現在就是不愛你了，你這種女人有什麽值得我愛的？”

接著他就要翻身下床，沈黛卻猛地扯住他的頭發，撲上去狠狠咬住他的手臂，在他後背上用力揮打著，最後當韓傲轉身將她按倒時，她渾身力氣都用盡了，只能無力地偏著頭喘息，眼淚隨著小聲的哭泣不斷流淌下來。

“我恨你……韓傲……我真的很恨你……你為什麽要出現在我的生命裏……如果你從來沒出現過，我現在一定不會這麽痛苦……”沈黛將臉埋到皺巴巴的床單當中，傷心地哭泣起來，“求求你滾出去，求求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了……我不想見到你……”

韓傲靜了一會兒，將沈黛慢慢摟進自己懷裏，最後在她耳邊咬牙切齒說：“我也恨你。我也不想見到你。”

可是他卻將沈黛越抱越緊，直到她虛脫地在他懷中沈睡過去。

他輕輕用手理了理她淩亂的長發，從床頭拿來藥膏擦在她肩上的傷口上，然後緩緩垂下頭，靠在她的頸窩處疲憊地閉上眼。

待他的呼吸變得綿長後，沈黛卻緩緩在黑暗中張開了幽深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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