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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誰說不是金屋就不能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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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叫喚大地獄我來過不少回,不過往常都著急慌忙的,倒是從來都沒有四下瞧過。如今一瞧,倒是挺新鮮。

叫喚大地獄地處大海之底,東北方沃燋石之下,如果刻意豎著耳朵聽,還能隱隱聽到海水的汩汩聲。

卞城王的地獄可以說是八熱地獄裏血腥味最重的,這主要跟此處集結了抽腸割心地獄、刀山地獄還有飛刀火石地獄這三個最血肉橫飛的小地獄有關。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卞城王領著我逛遍了這三個小地獄,才腳步一轉,朝著叫喚大地獄的最深處走去。

與現世的牢獄一般,在這裏,等級也是很嚴明的。原本判定亡魂應該過轉生門還是遣送地獄的人,當是我們冥府的頭頭,也就是天君的弟弟,閻君大人。

可他這人常年不管事兒,於是手下們就變得特別的管事兒。

首當其沖的,便是查察司大人。

雖說八寒地獄和八熱地獄之王,再加十大陰差,再加上我,見過此位大人的面數恐怕一只手都能數過來,可人家事兒確實辦得好。冥府在閻君這位昏君的統領下能這麽井井有條,都是這位查察司大人的功勞。

聽說這位大人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所以才會沒幾個人目睹過他的真容。如此想想,閻君真是殺千刀的無良甩手掌櫃。

來到冥府的所有人的去留,都由查察司一手操辦。當然,有些時候還是得有閻君的授意,不過大部分,都是這位大人的意思。

這位大人與吊兒郎當的閻君不同,是位非常嚴謹的人。

就說地獄的分級吧。

要說人心不古,人心不古,也不是沒有道理。就拿如今的地獄登記簿來說,現世的人若是犯事,那大多數都不是一樁,都是一二三四五六樁,一樁接著又一樁。不但數量多,而且種類雜。

入何種地獄是按照罪狀分的,那麽問題來了,挖……不對,這些犯了多種罪狀的人,到底該分到哪裏去呢

查察司規定,一罪可多罰,數罪不可並罰,以最重罪狀決定去處。那麽問題又來了,如果每種罪都犯一些,嚴重程度都差不多,那怎麽辦

此處,便體現出查察司大人的嚴謹了。

十六地獄的最深處,都設有分離的地獄,這十六個獨立的小地獄,便是現世所有大惡人的去處。

路隨著腳步的深入,越來越細。眼前的陰霾像是能吸收聲音一般,那些哀嚎聲不知什麽時候就消失了,就只有波瀾不驚的海水聲,一個恍惚,我便想起了臨波湖的時候。

可這恍惚並沒有持續太久,我便被腳下有些厚重的水聲吸引了註意。

低頭望去,深淺不一的紅色交織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裸露的血管。

陳年的血滲入進土地,將土地染成了紅色,來不及滲入的,便如同地毯一般凝結在地面上。踩上去的時候,腳掌能感覺到奇異的彈性。

我不舒服地皺了皺眉,正好被卞城王瞧見了。她幸災樂禍地冷哼一聲,大步大步地走。血染上她的紅鞋,將顏色妝扮得更加妖異。

與外頭的熱鬧不同,這裏頭一片死寂。

“嘶。”

就在我萬分緊張的時候,一滴水突然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驀地倒吸一口冷氣,就手抹了脖子一把。

這是……海水

思及此,我皺起了眉頭。

“孟婆子,你瞧我這叫喚大地獄的之底,環境怎麽樣”

聽到我的動靜,卞城王幽幽地回頭,百無聊賴地問道。

我用袖子擦了擦脖子,口氣不太好道:“不怎麽樣。”

我的表情應該不怎麽愉快,卞城王倒是看得很愉快。

她沖我又是一記冷笑,然後盈盈轉身。

“走吧,路還遠著呢。”

一路無話。

從兩邊的牢房中,偶爾能感覺到滿懷惡意的視線,那視線如同是頭頂紛紛滴下的海水,能讓人感到後脊梁一涼,全身的毛孔都隨即張開。

不過,好歹我也是個修行多年的神仙,這些倒是不打緊,這不過,這氣氛,還是讓人覺得分外的不舒服。

路越來越深,光也越來越弱。

有零零散散的光點懸浮在黑暗中,遠看以為是螢火蟲,離近一看,卻發現是尖嘴猴腮的獄卒提著鬼燈在甬道伸出巡邏。可能因為長期不見光亮,他們的眼睛像是覆了一層白膜,伸長脖子看我的樣子,有些瘆人。

“聞人賀,我可是熟得很。”

不知過了多久,走在前頭的卞城王冷不丁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我知道。”

她似乎笑了笑,語氣很是得意。

“你倒也不是極蠢。”

“你想在這些凡人面前被打得眼歪嘴斜嗎”

她好似心情很不錯,又笑了。

“說到這,我倒是很久沒找你切磋了……”

“不是切磋,是被揍。”我平平淡淡地打斷她。

她一僵,猛地停下腳步轉頭,鬼氣森森道:“孟婆子,你是真想開打了”

我停著盯了她好一會兒,才道:“要打出去後再打,在這裏打,你的鞭子施展不開。”

她聽到這,臉頰動了動,接著便嗤了一聲,帶頭走了。

這一次,比上次走得快了許多。

腳底感覺到隱隱的潮濕感,也不知是水還是血,鞋襪似乎被浸得濕透,粘在腳底,每走一步,都發出輕微的氣泡聲。

兩旁的牢獄中時不時傳來鐵鏈抖動的聲音,這聲音盤旋在空蕩蕩的牢獄裏,更顯得陰森恐怖。

思及此,我不禁有點後悔沒有帶蓮實過來。若是看了這些,看他還會不會整天說我的莊子陰森恐怖。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卞城王的腳步已經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那門在深處的一個突兀的拐角處,厚重卻狹窄的門上惟妙惟肖地鏤刻一條游動的蛇,蛇的眼睛泛著詭異的紅光,猩紅的信子吞吞吐吐,發出嘶嘶的聲響。

卞城王手上那條龍皮鞭倏地變成了先前的那條蛇,突然竄上那扇門,咬住了那蛇的脖子,門上的蛇痛嘶一聲,抽搐了起來。

隨著這動靜,門無聲地開了。

一進門,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與我先前的想象倒很是不同。

一條玉帶一般的白色橋梁從腳下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遠處,橋底下則是潺動的雲彩煙波,低頭細看,似乎還有巨大的生物在其間翻動,偶爾能看到巖石表面般粗糙的鱗片,隨著那生物的移動,腳下傳來轟隆隆的巨大聲響,橋梁也會如秋風中的葉片一般瑟瑟發抖,像是隨時會斷掉。

卞城王面不改色,走得很快。

傳說,地獄的深處都有上古兇獸把守。

我覺得稀奇,低頭仔細地往腳底張望。

“孟婆子,不想死就把腦袋縮回來。”

卞城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我一楞,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見我終於跟了上去,這才轉過頭去,繼續帶路。說是帶路,其實不過是在前頭走罷了,這路只有一條,我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走丟。

明亮的宮燈閃著綿白的光暈,靜地守在寬道的兩旁,就像是兩排跪拜行禮的女婢,一種說不清的莊嚴氣氛彌漫開來,甚至於讓我這個曾在九重天上活了數萬年的老神仙都有些心虛,這種感覺與先前在外頭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同,而是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如此說來,這橋下住的,保不齊是洪荒時代的神物。想到這,我又忍不住往橋下望了一眼。

這一眼,卻與一雙巨大無比的紅色瞳孔對上了。

那雙眼睛游移在上層淺淺的煙波裏,殷紅的顏色染透了大片的雲彩,幽幽的紅光中,我的心猛地一停,後脊梁升騰起一種詭譎的麻痹感。

下一瞬,那雙讓我幾乎動彈不得眼睛紅光一閃,又埋進了面紗般的煙霧中。

心頭的壓迫感猛地消失,我如釋重負,一把扶住旁邊的欄桿,大口大口地喘氣。

“看到了”

卞城王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我旁邊,意有所指地問道。

“嗯……”

我不停咽著口水,重重點頭。

得到我的回應,她突然風情萬種一笑,欺近身子,將我逼得後背緊抵著欄桿。接著,媚眼如絲地用鞭子輕刮著我的臉,“你的反應,我非常滿意。”

這話,我聽到耳朵裏,總覺得別扭得很。於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便一把推開她,徑自往前大步走。

走著走著,我的腳步便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玉橋的盡頭,又是另一派景象。

原以為,這麽氣派的一處地方,盡頭必定是高墻長廊,飛壁懸檐,至於禽鳥畫壁,走獸盤踞什麽的自然也是少不得的。可萬萬沒想到,眼前卻只有一個樸素的竹屋,不僅如此,還有一片與整個冥府都格格不入的菜地。

菜地的一邊,是一口大敞井蓋的水井,水井邊上,是一只歪倒的木桶。

這場景任誰去看,恐怕都會覺得詭異。

一雙兔子鼓著大大的肚皮,蹲在竹屋的門口,抱著青菜啃得痛快。見我們來了,嘴巴一張,抱著啃到一般的青菜根就飛奔進了屋子。

菜地裏頭,一個穿著清爽白衣的男子,正一下一下的用水瓢澆著菜。他似乎沒感覺到我們的到來,動作依然有條不紊。

大概是照顧得好,那些菜株株肥美青翠,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個綠發白臉的胖娃娃。

卞城王沖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男人的動作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白衣配著青苗,十分好看。

好半晌,他長呼了一口氣,終於轉過了身。

見到我們,他沒什麽反應,顯然是早就知道我們在了。

我沒等到那人開口,卻突然聽到卞城王恭恭敬敬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久不見了,聞人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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