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些花兒。”宋曉指著前方的花兒，眼睛亮了起來，眉毛也一起飛舞了起來，“很少來到重慶的郊區，沒想到這裏有這麽多的花兒。”

胡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緩緩道：“我認識的花不算太多，你說的那種花我剛好不認識。”

“應該是雛菊花，花蕊是黃色，花朵是白色，你看，在陽光下，好白。”

這裏有一大片雛菊花，在青色的遠山的映襯下，花朵潔白，隨風搖擺，似乎有生命般鮮活，旁邊是一個被炸毀的房子，一根燒得焦黑的房梁斜斜地靠在廢墟上，草叢中依稀可見殘破剝落的墻面，雜草已經快將破墻掩埋，雛菊花覆蓋在廢墟上面，就像讓這些廢墟融入了自然當中，變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胡翼看著雛菊，聲音仿佛很遙遠，“是很好看，但是我更喜歡茉莉花。”

宋曉的眼睛亮了，“茉莉花？茉莉花是怎樣的，我不知道我是否見過？因為有些花我見過，但是我叫不上名字。”

“葉色翠綠，葉面微皺起，花朵也是白色，從初夏至晚秋開花不絕，我能想到的特點就這麽多，你有沒有見過？”

宋曉想了想，“好像沒有…”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發出了光，忽然道：“嗳，等到抗戰勝利，茉莉花開，你一定要指給我看。”

胡翼沈吟了一下，“好的。”

兩個人都感覺到了那種感覺，只是兩個人都沒說。

這種感覺很溫暖，也很親切。

《是你》

我不累

總卻很怕黑

枕著手

念著安慰

無人依偎

我不為

但卻不後退

噙著淚

痛著回味

難舍難違

我記得你我相視而笑的滋味

這份付出一直在回歸

往覆的錯對

暖風向北

你離開的方向悲傷幾回

我記得你我相互沈默的鋒銳

只剩孤獨將我包圍

過往的是非

花不再美

我走過的地方思緒成堆

短短長長過往不違背

只有我猜對你愛誰

默然相對

看著你的眼眉

我知道有你來陪

隱隱約約城市多頹廢

只有你知道我是誰

黑白幾回

失去你的稱謂

讓我回憶你是誰

他們兩個回到了家裏。

“你認為他們為什麽會在三天後還要讓我們去？”宋曉脫下了自己的高跟鞋。

“我認為他們是在試探我的情報，這次與他們的交易是五十萬，這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是在這三天的時間裏來驗證我送給他們的情報。”胡翼說道。

“現在我們是否應該通知上峰采取行動？這次他一定會和日本人見面，我們可以當場抓獲他們。”

“現在還不行。”

宋曉追問道：“為什麽？”

“有些問題，我們並沒有完全搞清楚，你不覺得我們這次去的地方很奇怪？”

宋曉說道：“你是說，剛才我們去的那個地方還不是陳寶勝的家？”宋曉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雖然請我們在那裏吃飯，他的女朋友也在，我認為那裏並不是他的家，你看見前邊的小洋樓了沒有？”

宋曉很快的回答道：“看到了。”

胡翼接著說道：“既然是他的家，他為什麽不讓我們去小洋樓，還有，那個平房有個後門，陳寶勝和他的女朋友就是從後門進來的，你認為，如果是他自己家裏的話，他會走後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們從後門裏進來是在那個冒充陳寶勝的人質問我們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在偷聽我們的談話，如果情況有變，他會立即從後門溜走。”

“不錯，現在我們還不能打草驚蛇，並且這次行動我們只完成了一部分。”

宋曉凝視著胡翼，“我明白了。”

宋曉洗完澡後穿了一件粉色的睡衣，她坐在臥室的閣廳裏，半晌，她又站起來，走到酒櫃旁邊，透過玻璃看著酒櫃裏面各種各樣的酒。

黃花梨歐式酒櫃，下部為櫥，上部為櫃，裝飾富有巴洛克家具藝術風格，工藝精巧，鏤雕細致，上部鏤花是肥厚華美的歐式的渦旋紋，使酒櫃看起來很精美。

宋曉打開櫥櫃，起開了一瓶香檳，在那裏自斟自飲，臉頰暈紅，眼神似乎有點憂郁。

胡翼上樓看見了正在喝酒的宋曉，他沒想到一個女人喝酒還有這種魅力，他看著宋曉地側臉，軟軟的劉海耷拉在額頭，鬢角的發絲挽在耳後，胡翼沒有說話，他走到了紅木書桌前面，按規定他必須用暗語將這幾天的情況記錄下來。

“你喝酒嗎？”宋曉把杯子舉起來問道，臉色透著紅暈。

“我不喝。”

宋曉問道：“我好像沒見過你喝酒？”

胡翼停下了正在寫字的鋼筆，“是的，我很少喝酒。”

“很少喝酒。”宋曉嘆了一口氣，“你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男人不一定要喝酒的，不喝酒難道很奇怪？”

“幹我們這行的喝酒就像拿槍一樣，缺一不可。”宋曉又喝了一杯。

胡翼看著她沒有說話，他不想喝酒是有原因的，這段經歷他不想再提起，更不想解釋，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醉過了，他的大腦一直保持著清醒，曾經在上海的時候，喝酒確實可以麻痹自己，讓一切無法訴說的痛苦都淹沒在酒精裏，他為了逃避一些事情而喝酒，喝完酒後反而更加痛苦。他知道喝醉之後很難受，難受的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了解自己一樣，也許所有醉的人看起來都是可憐的，在醉酒的時候他索性將痛苦釋放出來，直到有一次，他酒醉之後因為無意之中的一句話差點要了他的命，從那以後，胡翼就不喝酒了，他開始不喜歡酒了，因為酒會讓他覺得不安全。

胡翼走了過去，“少喝點。”

宋璇用一種慵懶的眼神看著胡翼，“你還真以為你是我的老公啊。”

胡翼苦笑，他當然要表達對這個女孩子的在乎，“這句話不一定非要老公說，其他人也可以說的，不過也是，像我們這樣的夫妻也許是獨一無二的。”胡翼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胡翼的想法和宋曉一樣，他現在雖然沒有喝酒，但是也有一點難受，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是的，有時我甚至覺得有點荒唐，看來這樣事情也只會發生在我們的身上。”宋曉又喝了一杯，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差，女人的心裏在想什麽，又有誰能知道。

她本來心情本來是很好的，今天下午他們倆個人完成一件任務，她挽著胡翼的胳臂看著遠方的雛菊花，陽光下那些花兒好美，好燦爛，在當時，居然會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一起去見證這種美，在那一刻她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

胡翼現在就在自己的面前，離自己很近，但是她現在心情卻完全相反，今天晚上當夜色降臨的時候，她反而覺得有一點悲傷，一種淡淡的悲傷，一種無法自拔的悲傷。

她忽然發現，她和胡翼在一起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一項任務。

胡翼想了很久才想到一種比較合理的話去解釋這件事情，“等戰爭結束後，就會好起來。”

宋曉看著胡翼楞了一下，沈默了很久，忽然說道“這句話也有一個人曾經對我說過，她是我的姐姐。”

胡翼忍不住心中一疼，“你姐姐？”

“是的，他也是一名很優秀的特工，只不過…他被你們的人打死了。”宋曉看著胡翼，眼神覆雜。

胡翼吸了一口氣，“你親眼所見嗎？”

“沒有。”宋曉又喝下一杯酒，好像這杯酒能夠帶走回憶一樣。

“所以你仇恨我們？”

“不是你們，是那個叛徒。”

“有些事，你不能輕信別人的一面之詞，除非你親眼所見，你不能讓謊言淹沒你自己。”

宋曉擡起眼盯著胡翼，“什麽意思？”

胡翼躲開了宋曉的眼神，“為了國家我們可以忍受侮辱謾罵，但是絕不能被別人利用。”胡翼起身，他準備離開。

“在這個行當裏，我很佩服你，看得出，你是一名優秀的特工，並且你還是一個奇怪的人。”宋曉搖搖晃晃地舉起了酒杯。

胡翼奪過了酒杯，“你該休息了，宋曉。”

胡翼故意叫了一下宋曉的名字，他希望宋曉能夠平靜一點，這是他第一次叫宋曉的名字，當他說出這個女人的名字的時候，他正在安靜地看著宋曉。

這是胡翼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宋曉仰著頭似笑非笑，“你知道一個真正清醒的人會怎麽辦嗎？”

胡翼看著她臉上暈開的紅暈，等著她說下去。

“就是去睡覺。”宋曉嘴角露出一絲悲傷的微笑，她看著胡翼，眼神流露著恍惚。

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其他的原因，今天晚上宋曉好像想了很多的事情。

沒錯，這種感覺是悲傷，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

這種不由自主的在乎，無法控制的想念，就像是對於他的種種思考，讓人有一種不忍又不得不去感受的悲傷。

就像是看著鮮花在你眼前綻放但是又惋惜鮮花漸漸雕謝的那種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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