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斜地照進屋內，紙張在陽光下有些淡淡的泛舊。

在胡翼的辦公室裏，紅木的桌子擦得一塵不染，右邊放置著一個古典考究的筆架，在一個精致的臺歷上面記錄著一些日常待辦事項，左邊放置著一個黑色的電話。

胡翼拿著鋼筆準備在一份文件事簽字，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胡翼並沒有著急著接起電話，等電話響了兩聲後，他才拿起電話，是景子打過來的。

“胡先生，北四川路聚集了很多人，你是否知道？”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

景子沒有說話，他在等胡翼說下去。

胡翼沈穩地說道：“那裏青幫的人總共有一千多人，從上午九點到現在除了聚會以外並沒有發現其他狀況，他們並沒有擾亂秩序。”

“胡先生，憲兵隊也已經到了那裏，我想知道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景子掛斷了電話，顯然她對於胡翼的回答很不滿意。

胡翼面無表情，又拿起電話：“宋璇，李士群回來的話讓他馬上來見我。”

李士群是行動隊第一隊隊長，李士群原來是中統的人，後來投靠了日本人，在丁默村擔任代理主任的時候，經丁默村的介紹來到了76號，也就是說，他是一個漢奸，一個真漢奸。

過了十分鐘，李士群急忙走了進來，喘了幾口氣，“主任。”

“你查清楚了嗎？”

李士群回答道：“一共有一千一百五十八人，這些人都是青幫的人，但是這個裏面沒有我認識的人。”

胡翼問道：“一個都不認識？”

李士群明白胡翼真正想知道什麽，“我把幾個主要的人的名字都記了下來，但是這些人我都不認識，他們的老大叫劉麻子，真名叫劉景生，這份名單我讓我師傅看過，他居然也不知道這個劉景生到底是誰。”看來李士群已經將這些事情都已經確認過，胡翼並沒有找錯人，他至少確認了一點，這些人應該和陳敬有關。

“難道在上海灘還有季先生不認識的人。”

胡翼所提到的季先生就是季雲卿，自從沈宜文被刺殺，杜月笙逃亡香港，季雲卿已經是上海灘的第一大佬。當然，陳敬也是一位“大佬”，只不過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位控制多半青幫的神秘“大佬”其實很年輕，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位“大佬”根本未曾露面，當然季雲卿也就不知道。

而今天突然出現這麽多人，若不是季雲卿的人，就是陳敬的人。

胡翼現在想知道的是，陳敬到底想要幹什麽？

“帶上你的人，和我去北四川路。”

“是，主任。”

宋璇看著胡翼和李士群走出了辦公室，她也想知道，在北四川路的這批人到底要幹什麽？

宋璇首先就聯想到了軍統，是不是軍統要采取行動了，如果軍統采取行動的話，胡翼應該知道的，但是看他的表情，他好像並不知情，再說，他沒理由帶著李士群去找軍統的麻煩，宋璇的大眼睛眨了幾下，眉頭微皺，她想不出來胡翼和軍統接下來要采取什麽樣的行動，電臺也沒有監聽到任何軍統發給胡翼的訊息，不管怎麽樣，宋璇決定這幾天一定要盯著胡翼，小心翼翼的盯著胡翼。

胡翼和李士群來到了北四川路，當車剛駛進路口的時候，何漢謀和幾個特工就迎了上來，“主任，我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麽名堂，這一千多號人呆在這裏已經兩個多小時了，除了喝酒就是賭博，我抓了一個流氓問他，你們******要幹什麽，那個小赤佬說什麽他們的老大今天做壽，說他們準備慶祝慶祝…”

胡翼當然明白，這是一個很差勁的理由。

“他說的老大是誰？”胡翼透過搖開車窗的坐車玻璃問道。

“噢，我問了，叫劉麻子。”

胡翼說道：“我沒聽過。”

“是是，主任沒聽過的人，一定是鳥人。”

胡翼勾了勾手指頭，何漢謀的腦袋立刻湊了過來，“我是說外號我沒聽過，真名字叫什麽？”

“噢…叫劉景生。”

胡翼還是確認了一遍這個人的名字，他確認了一遍李士群說的話，他沈吟半晌，“警察局的人在嗎？”

“在，鮑局長帶的人就在前面。”何漢謀立刻回答道。

“這些人並不容易對付，我想鮑局長一定也很不好受。”

“是的，主任，鮑局長以及吹鼻子瞪眼好半天了，連個屁都沒問出來，那些流氓們還說，弟兄們一起喝個酒，又沒犯法，還得讓局長大人親自陪著，他們說這酒兒都變成酸的了。”

“李士群，你留在這裏盯著，漢謀，你和我上車。”何漢謀一聽，打開車門，意思是請李士群下車，李士群下車後看著滿大街的流氓，問道：“主任，你讓我盯誰啊？”

胡翼扶了一下禮帽看著李士群，沒有說話。

李士群打了一個冷顫，“明白了主任，請主任放心。”

胡翼現在明白了，就算軍統行動，也不會是在這裏，所以他將李士群留在了這裏。

“去哪裏？主任。”何漢謀上車後問道。

“回總部。”

“是。”

轎車掉轉了車頭，向原路返回。

汽車行至一半的時候，胡翼對河漢謀說道：“你去買包煙。”

何漢謀會意，他走下車，向一個商店走去。

就在在馬路旁不遠處，有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裏，靜靜註視著胡翼的專車，他是周耀輝，北四川路的事情他在暗地裏偵查。

在禮帽和假胡子的偽裝下周耀輝就像是一個中學教員，他將手插進口袋裏，和幾個路人緩緩的走過來，在人群的掩護下，他用餘光從一個比較安全的角度向車內瞄了一眼，他看見了胡翼，看見了自己的老同學，看見了特工總部的主任，胡翼在車裏安靜地坐著，他和胡翼的距離只有二十米，周耀輝的內心還是輕輕地跳動了一下，他有點激動，不過他還是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向馬路對面走去。

周耀輝跟上了何漢謀，何漢謀去了一家很小的商店，周耀輝緊緊的跟在後面，眼睛的餘光不停的打量著停在路邊的轎車，他看見何漢謀在商店裏買了兩包香煙，便匆匆的走了出來。

周耀輝看在眼裏，徑直向那個商店走去。

不一會兒，何漢謀走了回來，手裏拿著買來的香煙，“給，主任。”胡翼接過了香煙，打開了香煙，裏面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灑一千條魚，今晚10點吃兩個土豆。

一千條魚，就是在西藏路的一千名青幫成員，灑的意思就好似作為誘餌的意思，兩個土豆指的就是來自南京的兩位將軍，吃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殺。

胡翼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陳敬的胃口不小。

憲兵隊在北四川路，特工總部的行動隊在北四川路，警察局的人在北四川路，這個灑魚的人不僅很有技術，而且很聰明。

在憲兵隊看來一千個人的確不算什麽，甚至幾百個憲兵隊的士兵就可以將他們趕到黃浦江餵魚，但是，著一千多個人裏面突然冒出軍統的人，那就不好說了，說不定去黃浦江餵魚的是他們了。

景子很想將這一千人全都抓起來，但是，她沒有這樣的能力，並且這樣做也是不理智的。上海的青幫至少有上萬人，在完全沒有收買他們頭目的情況下，這樣賠本的買賣日本人是不會幹的。

谷川和景子此刻對於中國式的這種幫派和江湖派系反感到了極點，當谷川得知上海日軍司令部的公寓是以前一個堂口的場子的時候，他感覺很不安了，他甚至懷疑公寓裏的服務生都是青幫的人，這是一個很極端的設想，作為特工的他居然將神秘的青幫當做職業特工來看待。

他的疑心的確太重了。

所以在北四川路，憲兵隊、警察、76號特工們，在看這一千多號人喝酒吃肉搖骰子吹牛打屁，不僅滑稽裏面還帶有一點殘酷的諷刺。

在日本人的帶領下偽中國政府的暴力組織看著中國人。

到了9點30分，北四川路的流氓們居然火拼了起來，有十幾個人在大馬路的中央扭打一團，其他的人站在一邊也罵起了街，有的甚至超出了家夥，氣氛顯得很是緊張，若是幾千個人打起來的話，局面很有可能會失去控制。

鮑春義趕緊帶著一百個警察沖了進去，去維持秩序，一千多號人打起來的話可不是鬧著玩的，幾十個警察沖進這一千多挽袖子瞪眼的人群裏，就像是幾十頭羊跑進了狼群，鮑春義的肚子不算小，他努力地挺著自己的大肚子，“都給老子把東西放下，在警察面前打架，還反了他娘的了。”青幫的流氓雖然沒有打警察但是有幾個警察已經被人群擠趴下了，帽子滾出去幾米遠。

鮑春義開了一槍，這一槍是有效果的，在他的周圍大概二十幾米的青幫門徒都停了下來，有一個人還大喊了一聲，“哎呦，局長大人怎麽跑這兒了，兄弟們快停手，別傷著局長大人。”鮑春義氣得通紅，“把打架的人都他娘的抓起來！”鮑春義在警察局一向是個很嚴厲的人，他手下的人基本上對他說出的話都作為嚴令去執行，因為他那個裝滿油水的大肚子就是權威。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鮑春義喊了一聲以後，他發現居然沒有什麽動靜，鮑春義回過頭看了一下，頓時楞住，他的身邊根本就沒人，平時像狗一樣跟著他的幾個警衛此刻也不知去哪了，鮑春義明白了，他不是傻子。

一向不管中國幫派之爭的日本憲兵隊也沖了上來，一邊沖還一邊開槍，一個上尉喊道，“停手，否則開槍。”青幫看見日本人端著家夥沖了上來的，便知趣的停下了手，他們並不想讓日本人打成篩子，日本人殺起中國人來可能就像殺豬一樣，青幫雖然人多，但是他們並不想血流成河。

青幫停手的時候那些剛才鮑春義找不見的警察突然又出現了，他們衣衫襤褸，有的還沒有帽子。

警察在青幫面前就是耗子，自從上海灘有了青幫開始，這句話就變得很有意思。

此時護送兩位日軍將軍的車隊駛向上海火車站，軍統的特工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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