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唐意喬從老兵這兒得知楊文昭當時已經算是大獲全勝了，是少數以少勝多戰役的英雄，誰知有躲在暗處準備偷襲的人，他已經看到了，原本那人都被他一箭射傷了，誰知還有個沒死透的要去殺他的同伴，他一著急，就去擋住了，結果另外一箭就射在了他的胸口。

唐意喬的額間布滿了薄薄的冷汗，到了楊文昭住的小院子時，唐意喬還沒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烈刺鼻的藥味兒，她皺著眉，等那士兵去敲門。

裏面出來的是張合老軍醫的徒弟，張珣。

張珣長得斯斯文文的，常跟在軍隊行醫，面色看起來有點黝黑，看到唐意喬的剎那，他的眼睛楞住了。

精致俏麗，眉眼動人，白皙的臉蛋上，雖然布滿了擔憂，但渾身散發的淡然和優雅氣息卻是這邊城根本看不到的。

“張大夫，這是楊校尉的未婚妻子，聽說楊校尉受傷太重，就從江城跑來了，楊校尉可醒了？”

“還沒醒。”張珣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低著頭，“剛剛喝了藥睡下，姑娘若是要進去看他的話，還請別打擾他休息。”

“張大夫放心，這幾日多虧張大夫操勞照顧了。”唐意喬福了福身，表示感謝。

她的禮儀教導可沒白學，這一番感謝下來，只讓人覺得如沐春風，連帶著不能去打仗，只能來這裏保護楊文昭的老兵都覺得心裏舒坦。

待兩人走後，唐意喬才輕輕關了門，走到內間的床畔邊去。

床上的少年今年已經十八了，生的俊美，眉宇間滿是清冷的味道，棱角分明的臉上，似乎很少有輕松的神色，此刻他躺在這裏，也皺著眉，仿佛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沒做一樣。

毫無疑問，這少年以後定會是個器宇軒昂、冷傲孑然的男人，他劍眉下的眼睛，閉著時，充滿了神秘，睜開時，布滿了清冷，只在面對自己時，柔和而又深情。

唐意喬想念那樣的深情。

她輕輕握著少年的手，覺得有些冰涼，便蹲在他的床邊朝他的手呼熱氣，想要暖和他的手。

原本剛剛睡去的楊文昭不可能感覺到唐意喬的存在，可他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醒了，睜開沈重的眼睛，迷糊的看著唐意喬，他扯了扯嘴角，“我是在做夢嗎？喬喬，我竟然看到你了。”

他說完，又閉上了眼睛，“我大約是在做夢吧，這裏是邊城，喬喬怎麽可能出現在邊城呢。”

他的自言自語逗樂了唐意喬，原本還有些傷感難過的唐意喬聽到他這話，忍不住撲哧一聲。

在他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唐意喬湊到了他的面前，灼熱的呼吸落在他的鼻尖上，癢癢的，十分舒服。

她勾著唇，大著膽子湊到他嘴角，親吻了一下他毫無血色的唇畔，沙沙道：“現在還覺得是夢嗎？”

楊文昭的眼睛陡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近在咫尺這精致俏麗的容顏，顫抖著舌頭：“喬喬，真、真的是你？”

“當、當然是我了。”唐意喬嘟起嘴巴，哼了一聲，“你是怎麽答應我的，居然還把自己弄受傷了，還差一點就……你、你怎麽就不想想我呢？”

唐意喬所有的擔心都在這時候變成了怨氣和不解，“你說過要平安回去娶我的，現在可好，看你怎麽娶我。”

楊文昭苦著一張俊臉，可憐兮兮道：“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想到這麽多，只是我醒來時，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我怕對不起你，所以我要努力的好起來，我以為可以瞞著你的，誰曾想……你還是知道了。喬喬，你是怎麽知道的？”

唐意喬吸了吸鼻子，坐在他的身邊，繼續捂著他的手道：“我收到你的訣別書了，還染著血呢，我當場就暈過去了。”

楊文昭內心愧疚不已，心疼不已，“喬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唐意喬哼了一聲，“要是你真死了，我怎麽辦？難道你想讓我嫁給別的男人，和別的男人成親生子，過一輩子？”

“不是的！”楊文昭掙紮著要起來，傷口疼的他一下子齜牙咧嘴的，清冽少年的形象瞬間崩塌。

唐意喬趕緊按住他的肩膀，“你別動，小心傷口。我沒生氣，我只是看到你沒事，我心裏高興之餘又後怕，忍不住抱怨你兩句罷了，你別這麽緊張好不好？”

“我就是怕你生氣，喬喬，我死都不怕，就怕你生氣。”

“就知道說好聽的話哄我開心。”唐意喬嘟起嘴巴，漂亮的眸子裏溢滿了凝重，“你這次受了傷，被提拔了，你知道嗎？”

“我被提拔了嗎？”

“對啊，你自己不知道？我剛剛來時，外面的人稱呼你為楊校尉呢，恭喜你啊，文昭哥哥，用命換了個校尉的職位。”

“喬喬，你知道我想要的並不是這個。”楊文昭搖頭，道。

唐意喬晶眸如水，定定盯著楊文昭不肯放松：“那你想要的，是什麽呢？”

“喬喬，我以前只知讀聖賢書，解天下事，卻從不曾見過戰場是什麽樣子的，幾萬男兒，皆是以天地為墓，沙場之上，沒有幾個人能夠裹屍而還，我親眼看到過慘烈的戰事有多可怕，見過死去的人有多可憐，見過那些掙紮在生死邊緣的百姓和士兵，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唐意喬聽出他語氣中的激動、哽咽，還有濃濃的憂傷和迷惘，“我究竟要做什麽呢？我讀書，是為了以後做官，造福百姓；我打仗，是為了保護那些被戰亂和敵人侵擾、傷害的無辜之人，同樣是為了百姓，我到底適合做什麽？我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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