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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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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節大相國寺都香火鼎盛,前來祈福還願的香客絡繹不絕。而初三初四兩日,寺裏的雲破大師會親自解簽,引得香客早早前來,希望有緣得高僧指點。雲破大師平日深具簡出潛心修行,並不輕易見客,哪怕是初三初四兩日,也不過替十位香客解簽。這十位香客也並非來得早就能得他指點,一切皆靠緣分。

緣法無影無蹤卻又千絲萬縷,冥冥之中的命數誰也難以窺破。雲破大師端坐在大殿偏角,闔眼輕撚佛珠,細看可見他嘴唇微動,無聲念著佛經,唯有掛在佛珠上的兩個銅鈴撞擊出些微聲響。香客一一從他跟前經過,卻無一能觸動他分毫。今日雲破大師已經解了九支簽,第十個有緣人會是誰?

包思善朝後頭看看,再踮起腳尖往前頭望望,兩邊皆不見頭。雲破大師的威名果然不同凡響,竟引來這麽多的香客。今日已經是初四,如果今日得不到大師的指點,那只能來年再來碰運氣。她幾乎年年來,卻哪回也不是有緣人。可今年不同,無論如何她都要給展大哥求一個平安符。

忽然,一個小姑娘從隊伍的前頭疾步而來,包思善急忙朝她揮手,“如喜,前頭怎麽樣了?”如喜朝她小跑而來,有些焦急,“小姐,破空大師已經解了九支簽,我們卻連大殿都還沒進。”今年不會又白費工夫吧?看看後頭的隊伍,彎彎繞繞,都快排到寺門口去了。

包思善有也有些急,她來得早,別人來得比她更早。大戶人家還派小廝徹夜守著,就等著上頭一柱香。好在雲破大師解簽是看緣分,要不然,她一輩子也沒希望。然而,就算是這樣,她也希望渺茫啊。

主仆二人有些忐忑地隨著隊伍緩緩前行,如喜知道包思善的心思,寬慰道:“小姐,你也別太掛心,咱們誠心誠意地來給展大人祈福,就算沒求得平安符,菩薩也會保佑他平安無事的。”

“話是這麽說,可我就是想求個平安符給他。今年不行還有明年,我就不信求不到!”她們進了大殿,已經隱隱可以看見雲破大師,包思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深怕大師突然點了誰的名。

一個,兩個,三個……越是接近,心裏越緊張,馬上就到她了。昨日她連大殿都沒進就被告知大師已經解完十支簽,今日終於是到了大師跟前。屏著呼吸緩緩邁出步子,緊張地身子都僵硬了,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雲破大師,心裏默念著,是我,是我,是我!

或許是她執念太強,雲破大師竟真的睜開了眼。包思善一楞,頓住了腳,事先在心裏演練了千百遍的話堵在喉間,竟出不了聲,就這麽楞楞地回望著雲破大師。良久,雲破大師垂了眼眸,低緩道:“阿彌陀佛,姑娘,貧僧有一物相贈。”

包思善張大嘴,他,他說什麽?她是有緣人,還有東西相贈?如喜暗暗扯扯她的衣角,提醒她回神。她急忙上前幾步到了大師跟前,“多謝大師,我……”話來不及說完,但聽他道:“這兩個銅鈴是貧僧隨身之物,能避邪消災,望它能助你渡過劫難。”

兩個銅鈴跟佛珠一般大小,鈴身程亮,折著暖柔的光芒,一晃,聲音清脆。包思善有些不明所以,送兩個銅鈴給她避邪?她是專程為展大哥來的,現在這般還能再請大師解簽嗎?見大師起身準備離席,她趕緊道:“大師,其實我不是為自己而來。”

雲破大師朝她微微搖頭,“緣,無以言說,如天機,可窺不可言,世間之事皆有因果。姑娘,請回吧。”

包思善想不透雲破大師的話,她不過是想替展大哥求個平安符罷了,怎麽被他說得好像在劫難逃?身後的人群失望地散去,雲破大師也在僧人的簇擁下離開。如喜扯扯她的衣袖,“小姐,我們也回去吧。”

隆冬時節,院中的兩棵梧桐樹的樹枝上掛著積雪,展昭執劍靜立在樹下,潛心聆聽風聲。微風帶動寒意輕輕撩過發梢,挺拔的身形乍然而動,劍刃破風颯颯有聲。這一動,積雪被踩踏的沙沙作響,俯身旋踢,濺起雪沫無數。劍影繚亂,黑發藍衫舞動回蕩,颯颯劍風之中混雜的無數嘈雜皆逃不過他的耳。

聽著院門外傳來的熟悉的腳步聲,他驟然收勢,紛揚雪沫重新落入泥土之中,一片淩亂。公孫策在院門口駐足,面上含笑,“展護衛,你還真是一刻也坐不住,不是交待你好好休養嗎?怎麽又練起劍來了?”說著進了院子,“再怎麽心急也差不了這幾日。”

“勞先生掛心了。”展昭一笑,憑著記憶摸到院中的石桌前落座。年前為了破一宗案子不慎傷了眼睛,所幸並無大概,只是要蒙眼養上十天半個月,這可把他憋壞了。起先幾日真有些無所適從,磕磕碰碰,不知道撞了多少回。然而畢竟在這院子住了幾年,過了幾日也漸漸習慣了,如今已經能獨自在院子練劍。

公孫策是來給他換藥的,拆了蒙在眼上的紗布,道:“往年這個時候都是你在巡街,今年終於是可以躲懶休息一下了,卻你還是坐不住。”展昭笑著,“我倒寧願出去巡街。”

這倒是實話,比起眼睛受傷,巡個街算什麽,好在眼睛無大礙,再三五日便可痊愈。公公孫策拭去他眼皮上的藥膏,道:“睜開眼看看。”展昭依言緩緩睜開眼,還不能看清事物,只覺得眼前一團光亮和一些模糊的色塊。盡管如此,他還是露出笑意,“比昨日看得更清楚一些了。”

公孫策面露欣慰之色,有好轉就好。不過現在還不宜用眼,命他閉上眼,塗抹上藥膏,再用紗布包紮好。“再忍耐幾日便可拆紗布。”換了藥,隨口扯了扯家常,“今天怎麽不見思善?”自從展護衛傷了眼,包思善幾乎都在這裏陪他說話解悶。可這兩日他過來換藥卻都不見她的身影,有些奇怪。

“去大相國寺了。”前兩日就聽她說大相國寺的雲破大師會親自解簽,每日就解十支簽,她說要去碰運氣。昨日無功而返,今日不知情況如何。公孫策莞爾,原來是去湊熱鬧了。那丫頭的心思淺顯,不知道展護衛是怎麽想的。

才說著,外頭傳來急促且歡快的腳步聲,人還沒到,聲音就到了——“展大哥!”

公孫策收拾著手中的藥箱,貌似無意道:“思善是個大姑娘了。”展昭一楞,不知他是何意。公孫策見他表情略有些不自在,兀自笑笑。轉眼間,包思善的身影閃進門,見公孫策也在,臉上的笑意更濃,“公孫先生,展大哥的眼睛好些了嗎?”

“好多了,再三五天就可以看見了。”

包思善心裏歡喜,嘴巴更甜了,“先生醫術了得!”公孫策呵呵一笑,知道她是來找展昭,沒有多逗留,說笑幾句就辭去。展昭靜靜地坐著,聽聲音得知她在他對面落座,待她坐定才開口道:“今天去大相國寺可還順利?”

提及今天在大相國寺的事,她立馬坐不住了,傾身向前,“展大哥,我給你求了個好東西!”說著把剛得來的兩個銅鈴晃到他眼前,“瞧!這兩個銅鈴是雲破大師贈給我避邪消災的,你隨身帶著保平安吧。”

展昭看不到,但能聽到銅鈴清脆的聲響,看來今日她滿載而歸。不過,“雲破大師贈給你避邪消災的東西我怎麽能收?你自己留著吧。”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手被她抓起,掌中塞了一個物件,聽著鈴鐺聲,應該是那兩個銅鈴。繼而聽她道:“我本來就是去給你求平安符的,再說,我天天在開封府裏呆著能有什麽災禍,還是你留著吧。”

展昭無心收她的東西,還待再說,卻被她岔開話題,“展大哥,你快些好起來,人家穿了新衣衫你都瞧不見。”過年穿的這身新衣衫大家都說好看,可是她最想聽他誇讚,他卻傷了眼瞧不見。展昭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摩挲著手中的銅鈴,心想先收著,等過幾日他眼睛好了再尋個機會還給她。至於她的新衣衫,遲些再看也無妨。

包思善只是想跟他說說話,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她說他聽,即便這樣她也喜歡。“公孫先生說過幾日就會好,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逛燈會好不好?”

“好。”雖看不見,卻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如果屆時他沒有公務,便陪她一道逛燈會。這些都是後話,此刻卻有些無聊。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她看著他,他蒙著眼,嘴角微翹,兩相無話。聽見包思善微弱的嘆息,他道:“在這枯坐無趣,你去別處轉轉吧。”

“不是,我是感嘆你生得好,哪怕蒙了眼睛還是那麽俊。就是讓我呆坐著看上一日也不膩,怎麽會無趣?”

面對這樣直白的言語,展昭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是換做他在心裏默嘆,她是太閑了吧?接著一陣無話,卻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盯得他有些不自在起來,他終是忍不住,打破沈默,“可要過幾招?”包思善會些拳腳功夫,不過是強生健體之用,興致來時她也會纏著他比試,他權當是陪她玩了。

包思善來了興致,卻又遲疑,“你看不見,贏了你也不光彩。”展昭呵呵一笑,“且贏了我再說。”

“刀劍無眼,你又看不見,我們赤手空拳過幾招吧。”包思善說得煞有其事,起身拉著他往空地去,還邊走邊道:“這兒空曠,不會綁倒你。”展昭笑容越發的大,她說他看一日也不會膩,那他則要說聽她說上一日也不會悶。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國慶後開文,先放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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