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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誰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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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見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可見。

可以預知的問題不叫危險,叫麻煩。

明知道實際存在,但無法事先知曉的麻煩叫危險。

比危險更麻煩的,是明知麻煩就在眼前,卻不知道這個麻煩什麽時候真的變成麻煩。

對於殺手來說,最大的威脅並不是眼睛已經看見的劍。

殺手感覺最不舒服的時候,就是明知頭頂上有一柄劍,卻一直沒有落下來。

熊儲是個殺手,更知道自己麻煩纏身。

但是直到現在,真正的麻煩卻始終沒有出現。

當看到吳聖昊交出來的黃色紙條的時候,熊儲就知道自己最近有大麻煩了。

從苗家寨出來,熊儲自己一個大男人坐在馬背上悠哉遙哉,並沒有親自趕車。

而是讓張如蓮、苗翠雲帶著四個小丫鬟笨手笨腳趕車,熊儲就是準備處理麻煩。

這一路上故意放慢了速度,隨時準備迎接麻煩到來,最後也沒有看見麻煩。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萬福樓出現在視線中。

能看見萬福樓酒旗的時候,熊儲就感到今晚的風比往時寒冷得多。

本來這次沒有準備在萬福樓落腳,但是有了四輛馬車,還有一個女人和五個小姑娘,這是眼見的麻煩。

熊儲只能選擇在萬福樓停留,畢竟要把這些人送回問月山莊,這是一段艱難的歷程。

選擇在萬福樓停留的一瞬間,熊儲就覺得這個決定可能有些欠妥。

欠妥的顧慮,並不是因為苗家寨的事情,而是因為心中的一種顫栗。

當一個殺手的心猛地收緊,眉頭也皺起來的時候,就意味著未知的危險已經變成了麻煩。

熊儲皺眉頭的原因,是因為萬福樓門口有兩匹馬。

這兩匹馬熊儲認識,它們的主人就是文傑和香奈兒。

熊儲其實不是為馬匹皺眉,而是那個牽著馬匹的人。

九道山莊的蒲昌年潛伏萬福樓,原來就是幹這個活計。

看到這個牽馬的陌生人,熊儲突然想起了無塵子。

想到無塵子的一瞬間,他那天對莫九娘所說的幾句話,又出現在腦子裏。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熊儲剛想到莫九娘,莫九娘就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我就知道兄弟肯定要回來,所以每天都專門留了桌子,你看我這不就猜對了嗎?”

莫九娘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麽有成熟女人的風韻,還有在熊儲面前一副老大姐的派頭。

“年紀輕輕的就喜歡到處野,一出去就是三四天,也不管別人為你擔心。這又從哪裏給我弄回來六個小妹妹,看來兄弟的本事還真不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老板娘這裏有人管酒管飯,我當然要回來。”熊儲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新來的陌生的馬倌兒:“馬車收拾好,車上的東西搬到房裏去,同時給這六位姑娘把飯食也送到房裏去。”

雖然做好了足夠多的思想準備,但是熊儲跟隨莫九娘走進大廳的時候,心裏的不安情緒又增加了一百倍。

文傑和香奈兒占了一桌,剛好就在進大門的左手邊。

文傑雙手抱著一個起碼有五斤的酒壇,正在往自己嘴巴裏灌酒。對於熊儲進來,仿佛沒有看見一樣。

“兄弟先走,為什麽晚到?”香奈兒卻已經站起身來:“是不是就和我們在一起,你看他沒有人陪,一個人在這裏實在是無趣。”

熊儲微笑著搖搖頭:“不了,你看我身後還有別人,你們這一桌是坐不下的。”

莫九娘擺擺手:“兄弟跟我來,留給你的桌子在這裏。”

這是什麽地方?剛好是大堂的正中間。

大門左邊是文傑和香奈兒,右邊的一桌上面坐著一個人,剛好背對著外面。

從背影和衣著來看,這是一個女人。

從身材來看,這個女人的年齡應該不大不小。

熊儲心裏所判斷的不大不小,就是參照莫九娘和香奈兒來說的。

潛龍必殺令,裏面所提到的司祿星,吳聖昊說是自己認識的人。

熊儲沒來由的又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文傑,因為在自己認識的人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這兩口子。

可是下一個瞬間,熊儲才真正吃驚起來。

因為他已經被莫九娘帶到了留給自己的桌子旁邊。

來到桌子旁邊的一瞬間,熊儲的眼睛猛地收縮起來。

大堂北面說書先生的位置上,竟然已經坐了一個人,一個熊儲認識的人。

漢函谷關,望鄉城的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右手邊通往廚房,左手邊的桌子上,竟然坐著那個被自己削斷了獨腳銅人槊的假和尚。

熊儲原以為自己沒有認識多少人,沒想到一進入大堂,竟然同時見到這麽多熟人。

當他以為自己已經看到了全部熟人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錯的實在是太離譜了。

大堂的東北區域,才是人數最多的地方,裏面剛好有一桌坐著兩個人。

這是兩個熊儲都認識的人。

四天前的那個晚上,剛剛認識的錦衣衛指揮使崔應元。

被自己削斷了鐵手和左手刀,然後被嚇退的那個家夥,錦衣衛北鎮撫司副指揮使陳鴻泰。

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只是沒有到時候。

熊儲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會碰到鐵手陳鴻泰。

陳鴻泰的左手刀可能還沒有找到替代品,所以他左手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口連鞘大刀。

看見熊儲撩袍坐下,而且正對著自己的這個方向,陳鴻泰太陽穴已經青筋直冒。

現在熊儲已經基本明白了,為什麽今天的大堂裏面沒有人說話,沒有了平日裏喧鬧的聲音。

有了錦衣衛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坐在大堂裏面,能夠保持鎮定繼續吃喝,那就已經是膽量超人之輩。

所謂膽量超人,也就是沒有牽掛,悍不畏死之徒。

因此熊儲已經決定不看其他人了,能夠坐在大堂裏面的人,都不是甚麽良善之輩。

張如蓮和苗若蘭已經被帶到樓上的房間去了,畢竟大堂裏面還是烏煙瘴氣。

烏煙瘴氣還好說,關鍵是每個人臉上都好像別人欠了一萬兩銀子,三百年沒還了。

在函谷關望鄉城嘴巴非常利索的說書人,今天非常突兀的出現在萬福樓,竟然沒有說書,而是在不停的喝悶酒。

被熊儲削斷了獨腳銅人槊的假和尚,臉上更是一片悲苦,喝一杯酒就嘆息一聲:唉——

陳鴻泰每喝一杯酒,就把酒杯重重地頓在桌上,然後也不吃菜,而是斜著眼睛盯著熊儲,仿佛熊儲能夠下酒一樣。

大門左邊的文傑,手裏的酒壇子的就沒有放下過,也沒見他吃菜。楞神一會兒,就猛灌一口,然後繼續楞神。

香奈兒雙手撫膝,文質彬彬坐在文傑對面。不過沒有喝酒,更不吃菜。而是死死地盯著桌面,好像她的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就能夠吃菜似的。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一臉晦氣。

比如說熊儲,一個人據案而坐,一口氣吃下去兩斤牛肉,連灌三杯燒刀子,竟然還說了三聲“好酒!”

大門右邊的那一桌,背對著外面的女人,是唯一使用一個小酒杯的人。

這是一個不到三錢的小酒杯,但是那個人女的每一杯酒,都要分為九次喝完。

熊儲已經看著她喝了三杯,每一杯酒都分九次喝下去,一點兒都不會犯錯。

而且每喝一口酒,就會慢條斯理吃兩口菜。

她吃得非常慢,仿佛在品嘗人世間的最美味,而且是回味無窮。

但是熊儲非常清楚,萬福樓的下酒菜,除了鹵牛肉,就是鹽水花生,其它的啥都沒有。

三斤燒刀子下肚,熊儲覺得坐在這裏半點意思都沒有,因此最先離開大堂上樓。

三樓天、地、人三套房,都已經屬於熊儲和六位姑娘們。

人字號房在最外面,熊儲進入房間以後,很快把蠟燭熄掉了。

然後在房板上用指頭輕輕刮了三下,過了片刻又刮了三下。

隔壁隨即傳來一聲咳嗽,就再無聲息。

現在是二更天,外面初春夜晚的寒風越來越大,寒意越來越重,完全是倒春寒的兆頭。

三更天,下面大堂裏面終於安靜下來,整座萬福樓陷入一種寂靜狀態。除了偶爾有一陣鼾聲,或者後面牲口棚裏面馬匹大響鼻的聲音之外,再也聽不到其它的什麽聲息。

咯吱、咯吱、咯吱——非常古怪的聲音傳入熊儲的耳鼓。

熊儲剛開始以為是老鼠磨牙,可仔細聽了一會兒又不像。

後來凝神靜氣,調動全身的感官探聽,結果聲音突然消失。

停頓了大概一刻鐘,咯吱咯吱的聲音再次響起來,而且慢慢靠近熊儲的窗戶。

熊儲心中暗道:“不是老鼠的聲音,不像夜行人的聲音。”

其實熊儲進入房間以後,根本就沒有到床上睡覺,而是盤膝坐在窗臺下。

今晚大堂裏面的氣氛實在是太詭異了,最後沒有發生沖突就是萬幸。

嵩陽書院和錦衣衛從來就不是一路人,文傑和香奈兒沒有和錦衣衛發生沖突,連口角都沒有。

陳鴻泰恨不得把熊儲一口吞下去,但是最終沒有吭一聲。

那天晚上,崔應元還出言拉攏熊儲,但是今天也沒有再吭氣。

殺手能夠活著,就是有足夠的小心。

在今天這種情況下,熊儲已經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先前大堂裏面的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對。

到底是自己進入大堂以後才發生變化,還是此前就已經發生變化,熊儲不知道。

除了香奈兒站起身來打過一聲招呼,此後的整個過程中沒有人說哪怕一個字。

現在,古怪的聲音出現在自己的窗口外,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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