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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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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燁,今天不用來接我,晚上我自己打車回家。”

“你去哪?”

“約會!”

“……”

“哈哈,緊張嗎?逗你的,其實對方是女的!”

“幼稚。”

一位身穿牛仔夾克的青年,桃花眼,微低著眼眸,聲音低沈,笑得更是溫溫柔柔。他單手插袋,另只手拿著手機,從手扶梯低端緩緩升上來。

“我已經到歌劇院了,若若,但願你說的賽過瑪麗蓮夢露的女孩子是真有那麽漂亮。你知道我是最怕歌劇這種玩意,如果你介紹的美女不能吸引我,我恐怕撐不了五分鐘就會睡著。”

“小飛,我的眼光你還不信嗎?”

“你的眼光我倒是信,我只是不信你會突然這麽無聊,關心起我這個空巢老人的終生幸福來。”顧小飛聲兒懶洋洋的帶著笑意。

“就當是我出國前,送你的禮物吧。不說了,快登機了,我關機啦。BYE,小飛!”

“BYE,若若。”

祝融融坐在大劇院門口的長椅上,時不時低頭看表。歌劇馬上開始,而跟她約好的青若卻遲遲沒有到。她打對方電話,剛才還在通話中,現在居然關機。

祝融融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步,正琢磨著是不是先進去,一個高大的身影,瀟灑倜儻的站姿,從手扶梯處冉冉升起。是顧小飛。

意料之外遇到熟人,祝融融還是很高興的。顧小飛也一眼看到她,笑盈盈的朝她走來。

兩人也不用客套,直奔主題。顧小飛說:“你也是來看這場歌劇?”

“嗯,我跟朋友約好的。”

“約會?”他暧昧一笑,“男的女的?我認識嗎?”

“女的!”她白他一眼,“你還熟得很!”

顧小飛稍一琢磨,一拍腦門:“不會吧,你的票拿出來我看看?”

祝融融依言拿出青若給她的入場眷,上面的座次是7排7。顧小飛哭笑不得:“這個青若,走之前還給我弄一出!”

“怎麽了?青若姐走了?去哪兒?”

顧小飛沒好氣的說:“去加拿大了!短期內不會回國。好哇,那小妮子算計到我頭上來了!”

“什麽意思?!”祝融融瞪圓眼睛,“她和我約好晚上七點在這兒見面呢!本來我對歌劇不感興趣,她說她失戀了,讓我陪陪她,我這才答應她!”

顧小飛“嗬”了一聲,“那女人會失戀?也就你會信。”隨後,他笑瞇瞇的將祝融融上下打量一番,對方穿著寶藍色的連衣裙,卷發披肩,像波浪一樣富有光澤。戴一只與裙子同色系的發夾,又青春又朝氣。皮膚白細,漂亮的雙眼皮兒,唇形小,卻豐盈。好看極了。

顧小飛連番點頭,吊兒郎當的點評,“雖然你離瑪麗蓮夢露有些差距,唉,不過來都來了,小飛哥就陪你看一場。”

他還挺勉強!祝融融翻個白眼,不死心的再次確認:“青若姐真的不來了?”

顧小飛揚了揚手中的入場眷:“走吧,她的券在我這裏。她誆我說給我介紹美女,沒想到是你,害我白白歡喜一場!真是浪費我的青春!嘖嘖!細想一遍,我真是生氣。”

他以拳擊掌,仿佛的確很生氣的模樣,但他分明一直在笑。祝融融瞪了他一會兒,也撲哧一聲笑起來:“原來你是來相親的!小飛哥,你還需要相親嗎?”

他永遠沒個正經:“只要能多認識漂亮的女孩子,任何渠道我都來者不拒。”

想了想,她問:“你就沒有認認真真喜歡過一個人嗎?”

他沒說話。她以為他沒聽到,放大聲音,又問了一次。

他望著面前的巨幅屏幕,裏面全是金發碧眼的歐美女郎。良久,他說“有。”

“青若姐?”

“不是。”

“你喜歡的人知道你喜歡她嗎?”

“不知道。”

“咦嘻嘻嘻,”祝融融來勁了,指著他暧昧的說,“想不到你還搞暗戀!”

顧小飛第一次在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面前紅了臉,不耐煩的壓著她的肩頭,將之轉了個圈,推著她往前走:“走走走,買飲料去!就你話多!”

祝融融笑瞇瞇的,邊走邊側過頭問他:“小飛哥,你到底暗戀誰呀?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

“你眼光這麽高,她是不是長得特別漂亮!”

“不是,又醜又笨又矮。”

祝融融疑惑,但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妄論。過會兒,又問他:“你準備什麽時候追求她?”

顧小飛站穩,兩手一攤:“小姑奶奶,咱們換個話題好不好?”

走了兩步,又露出喜色,“你也覺得我該大膽追求她?”

祝融融嘿嘿的笑,指著他:“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暗戀人卻不敢去追,肯定有貓膩!說吧,你怎麽得罪人家了!”

他突然站定,看著遠方某處,一陣恍惚。過了好久,才回答一句:“你說對了,我對她做了一件,永遠得不到原諒的事。”

他從未有過的神傷,讓祝融融楞住。她喃喃的問:“要不……我去替你解釋一下?看看能不能挽回。”

祝融融永遠跟不上顧小飛的節奏,他傷感,她也替他傷感。但她這邊還沒品出味呢,他突然又一跳而起,不輕不重的拍她的頭:“拍偶像劇呢?還解釋挽回!看著發育挺正常,一說話就像個孩子!快快,別羅嗦了,歌劇馬上開始了!”

小賣部前。

顧小飛掏出錢包,問:“喝什麽?”

這時,從他錢包裏掉出一塊金光閃閃的小牌牌,祝融融手快,彎身幫他撿起來。好奇的瞟了一眼,頓時渾身一怔,這是……這是……丟了多少年了,她都記不清……怎麽會在他這裏,他竟然一直隨身攜帶著?

顧小飛從她手裏拿過來,若無其事的放回錢包裏,然後盯著菜單,仍是問:“想好了嗎,你喝什麽?”

她視線開始模糊,大腦也一片混沌,思緒跟不上節奏,“我……我喝……”

“就喝熱橙汁吧。”她半晌說不出話,他替她抉擇了。

演出開始後,顧小飛神色如常,時不時側過身,眉飛色舞的與她交談兩句。祝融融從頭至尾都恍恍惚惚,他靠過來一分,她就悄無聲息的移過去兩寸。甚至他對她說話,她都不敢看他。

就在這時,包裏手機震動。是元燁打來的。

“餵。”她壓低聲音。

“在哪?”

“在……大劇院。”

“和誰?”

她看一眼身旁的人,他正盯著舞臺,看得津津有味。但從剛才開始,她再不能心無旁騖喊他一聲小飛哥。

對方顯然沒有耐性:“說話。”

“和……和……”莫名其妙的,她開始心虛,結巴起來,明明上一秒她還能坦蕩蕩的拍他的肩,促狹的笑話一句,“想不到你還搞暗戀”。但下一刻,她無意間窺視了他的秘密,盡管兩人沒有說破,但她不能假裝不知。

關系在瞬間改變,她面對元燁從天而降的電話,緊張得像個出軌的婦女。最終,她咬咬牙,聲如蚊吟,“和顧小飛。”

不再喊小飛哥。

身邊的人瞥她一眼。

電話那頭沈默許久,終於嘆出口氣,“出來。”

“嗯。”她像個犯錯的孩子,沒有多說一句話,起身就走。剛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入口處,那抹高大英挺的身影,正放下接電話的手。臺上畫著濃妝的女高音還在撕心裂肺的指控她的戀人用情不專,像是專門為了應景。

祝融融看著他,他的眼睛看不分明。兩人就這麽隔著昏暗的光線和重重疊疊的人頭,對視一眼,一眼萬年。

她在他眼裏算什麽?與他的兄弟偷情被逮個正著?她百口莫辯。

她終於向他走去。

半小時前元燁接到青若的電話,說臨別前有個別開生面的厚禮要送給他,他本是不想來,但青若直言不諱的說,是關於祝融融。

他匆忙趕來便看到這番情景,他的合法妻子,曾經承諾要與他共同進退的女人,正靠在他最好的兄弟身邊。他俯下身對她說話,就算場內音響轟鳴,他也萬不該靠她那麽近。

他們這算什麽,私會?

於是他拿出手機當面質問------盡管她聲音有些緊張,但她並沒撒謊。那一刻,他竟然心懷感激。他覺得自己的想法越發幼稚可笑。

車內,氣壓很低。祝融融放了一盤他愛聽的CD,兩秒之後,他伸手關掉。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顧小飛。那一刻她真恨自己,她明明問心無愧,為何又莫名的緊張。她本可以堂而皇之的接起來,說一句,元燁來接我我先走了……但她沒那麽做,她竟直接掛斷,她舉止慌張又敏捷,像是身體的條件反射。

元燁瞥她一眼,後者轉向窗外,指甲無意識的摳著手機壁。

他什麽也不問,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淩遲。她終於受不了,打破沈默:“你不讓我解釋嗎?”

元燁掃她一眼:“你做了什麽需要跟我解釋的事嗎?”

她表情焦急,張口結舌,最後只是廢然說一聲:“沒有。”

他語音平靜:“那不就得了。”

……

再過了十來分鐘,車開始在風月冢的盤山公路上行駛。她咬著唇,偷看他一眼,小聲問:“阿燁,你是不是生氣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有點。”

她著急起來,誰都不喜歡被誤會。但他不問,她也不可能主動搶白解釋,畢竟她問心無愧。她嘆口氣,心亂如麻。

打開車窗,夜風潮濕帶著熱浪,貼燙在臉上,黏糊糊,叫人不快。她盯著山腳的別墅群發呆。突然間,左手一熱,是他的手握了過來。

她轉頭看他,他目不斜視,專心開車,右手卻緊緊將她四個指端捏在掌心。不用任何言語,她那顆跌入冰窖的煩躁不安的心,瞬間開始回暖,並逐漸歸於平靜。

他問:“吃過飯了嗎?”

“沒有。”

他向後看一眼:“蛋糕在後排。”

“嗯。”淚盈於睫,她眨眨眼,悄悄彈去。從喉嚨裏滾出的那聲應答,稍帶了顫音。這時,她終於對他說出一聲,“謝謝。”

偌大的總裁辦公室,裝潢大氣。

辦公桌前,一張銀.行卡上,壓著一根骨節分明的中指。指尖向前推動,元燁的聲音毫無波瀾:“這是你的。”

顧小飛坐在他對面,濃眉上揚:“阿燁,什麽意思?”

元燁說:“下星期之前,搬離風月冢。”

顧小飛猛的擡頭看他,對方面容平靜,不帶絲毫玩笑之色。

他倆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比親兄弟更親。雖然元燁名義上是他的老板,但三十年來他沒擺過一回老板架子。今天他突然將自己解雇,顧小飛一時之間不能接受,情緒激動的喊:“理由!”

元燁沒說話。

顧小飛早在喊出那句話的瞬間就後悔了,大家都不是小孩,他定有他的道理。既然對方逐客令已下,有沒有理由,或強留不走,都只會給彼此徒添尷尬。

顧小飛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聲線平靜:“那公司這邊呢?”

元燁依然面無表情:“也不用來了,你在一周內將手頭上的事交接給張秘書。”

有那麽幾分鐘,辦公室裏靜得掉下一根針都能聽見。

然後是衣服悉悉索索之聲,顧小飛靠在後背上,展了展胳膊。

良久之後,他歪著頭,捏幾把有些酸痛的脖子,又將桌面上的銀.行卡拿在手裏正反兩面看了看,玩笑道:“裏面是多少?”

“500萬。”

“嗬,想不到我顧小飛這麽值錢!”

元燁沒說話。

顧小飛笑嘻嘻的靠近他,說:“阿燁,我知道的事不少,你放心讓我就這麽走了?不怕我洩密?”

“你不會,”元燁端起茶杯喝一口,“你也不敢。”

顧小飛突然嗤笑一聲,“行了,”他站起身來,將銀.行卡原路推送回去,“這玩意兒你收好,我沒興趣。不過,”他直視他的眼睛,“我從十五歲起開始替你做事,十七年來,從沒向你開過口,今天我想破了這個例。”

元燁看著他:“你要什麽?”

顧小飛輕笑一聲,打開錢包,從裏面掏出一個金光燦燦的鐵牌牌,上面一排白色小字,寫著第八中學高三二班,一寸照裏的小丫頭一頭卷發笑得明眸皓齒-------那竟是一個校牌。照片旁邊配的那喜氣洋洋的三個字已模糊不清,明眼得見,字跡是因人用手指反覆摩挲而褪掉的。

顧小飛的食指在校牌上點了點,堅定的說:“她。”

元燁將茶杯放下,覺得悶熱,起身脫下外套,只著裏面的襯衣。覆又坐下,盯著桌面一角,屈指甚有節奏在桌面敲擊,似在思索。半晌後,他擡起頭,慢條斯理的問:“她是我妻子。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

顧小飛露出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模樣,笑著說:“原因嘛,你自己知道。”他笑紋很深,笑意卻沒進那雙桃花眼裏。

元燁做了個莫可奈何的表情,端起茶杯又喝了幾口,緩緩放下。

突然,他雙掌撐上桌面,“啪”的一聲巨響。他猛的向前傾近,直視對方眼睛,像大型食肉動物捕食的瞬間,銳利,兇狠,憤怒,以及勢在必得!那句話他簡直是從牙縫裏一字一頓的逼出:“顧小飛,你好大的膽子!”緩了緩情緒,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似規勸,似語重心長,“念在你我30年兄弟一場,我讓你完好無損的離開。切記,以後嘴巴管緊。”他看著他,他分明在笑,卻讓人不寒而栗,“小飛,別為了兒女私情,害了你們一家。”

顧小飛一楞,再笑不出來,在房間裏走了幾圈,而後擡高嗓音:“阿燁!”他的聲音終於帶上一絲哀求,“等孩子出生後,孩子你留下,融融就讓我帶走吧!”

元燁冷笑:“我若不答應呢?”

顧小飛急道:“阿燁,你根本不喜歡她!何苦綁她一輩子!”

“那是我的事。”

顧小飛憤怒的看著他,元燁也冷冷與之對視。良久,終是顧小飛敗下陣來,苦笑著搖頭:“元燁,你是我見過,最冷血的人!”

“承蒙誇獎,”他再次將銀.行卡往前推:“拿上,出去。”

顧小飛看都不看一眼,瀟灑一笑:“行了。過去十七年我只是在幫自己兄弟,真拿了這錢,我顧小飛成什麽了!”他最後瞥他一眼,“我下午就走,你好自為之。”說完轉身邁步。

他叫住他:“小飛。”

他沒回頭,背對著他:“你說。”

很久之後,元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祝你好運。”

“彼此彼此。”說完,他不再逗留,大步離去。

從此以後,風月冢再沒那個風流倜儻的愛笑之人。

顧小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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