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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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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燁早她一天到京。

祝融融下飛機時,元燁的車已在機場等候。

車行一路,最後在海澱一座知名別墅區停下。人們只知這裏是貧賤的劃分,裏面全住著非同一般的有錢人。卻很少有人知道,這裏有一家不對外開放的私房菜館。

寬敞富麗的包間,龐大的圓桌,可輕松容納二十號人。

對方公司來了兩位年輕男士,其中一位帶了女伴,穿著得體,笑容和煦。

桌面涼菜於八個方向各擺一盤,色澤淡雅,熱菜還未上桌。顧小飛替祝融融拉開椅子,跟她細細講解這家菜館的來頭:這裏掌勺的三位都是禦廚後人。

祝融融常年跟著元燁,見慣各地美食,如今不過覺得這裏的菜稍精致一些罷了。

元燁問:“你們許總還未到嗎?”

對面青年慌忙恭敬的起身回答:“許總早到了,剛才出去接電話,請元總再稍等片刻。”

話音未落,皮鞋穩重踏在地板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門被推開,一個穿黑色風衣的高個男人,大步走進:“元總!讓你久等了。”

那個聲音剛一響起,祝融融手中握著取暖的茶杯應聲落地。

顧小飛說:“落地開花!碎碎平安!”他招呼服務員過來掃走殘片。

元燁站起身與之握手:“許總果然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生意做得有姿有色!後生可畏。”

對方自謙,“哪裏哪裏,不及元總萬一,往後在各個方面還請元總不吝賜教,多多關照。”說完,目光在場一掃而過,於元燁身邊正襟危坐的女人身上,稍作停留。

兩人相互恭維一番。熱菜陸續上桌的功夫,來人脫下外套,裏面著深綠色毛衣,露出雪白整潔的襯衫領,儒雅俊朗。大致五官未變,比之當年鋼琴前的初見,脫了幾分稚氣,添了些許成熟與從容。

他與顧小飛親切握手問好。完畢看著祝融融,笑容可掬:“這位美女十分眼熟啊……”

裝作不見就好,或者裝作不識也行,他偏要中規中矩的跟她打招呼。祝融融不得不站起身,敷衍的叫了聲:“您好。”

不等旁人介紹,他已兀自喊出:“祝融融!”他對她伸出手,“好久不見。”他的笑容裏有驚訝,尊重,熱誠……就是沒有欣喜。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人。前後不過四年,四年足以讓一切物是人非。她已不是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歡快喊著“許寧許寧,放學後去吃冰吧”的少女;他亦不是那個咬牙切齒的威脅“祝融融考不進就絕交”的少年。

盡管歲月如此溫柔,他依然被打磨得喜怒不形於色,毫無棱角。他再不是一心聖賢的學霸,他此刻在笑,她卻看不出他用意何在。

元燁起身,攬住祝融融的肩,故作驚訝:“哦,許總和我女朋友是舊識?這倒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許寧正色說:“她是我高中同學。”

這個新聞實在出人意料,旁人自然起哄,問道學生時代兩人的趣事。

許寧從善如流,認真回憶一番:“那時候啊,我成績稍微好一些,但祝融融十分貪玩,經常不按時完成作業,第二天便來抄我的。”

這個話題輕松有趣適宜活躍現場氣氛,大家哄笑,問祝融融,許總的話有沒有誇大其詞。

祝融融嘗試著擠了一個笑。

元燁目光溺愛,摸著她的發頂:“這的確是融融能做出的事。”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她,甚至許寧也興致勃勃的看著她。她面上滾燙,寒意卻往骨子裏浸透。端起桌面的水喝一口,才發現茶杯已空。顧小飛細致,替她加滿。她說謝謝的時候,喉嚨像被什麽堵著,她清了清嗓子,聲音微微發抖顫。

話題很快回到正題,兩方就今天的子公司收購事宜談得熱火朝天。

人們不再關註她,許寧也如是。許寧開始講訴目前公司的規模及往後預期的發展。元燁一言不發,認真聆聽。隨手拿起湯勺,拂開湯面的油和蔥花,盛半碗湯,放在祝融融跟前。

許寧的視線那只碗上短暫停留。顧小飛敬酒,他連忙起身,將杯身壓低。

大家都對這裏的菜色挺感興趣,許寧作為東道主,自然對每到菜細細評講一番。談笑風生間,他時不時轉動餐桌轉盤,而每每停下時,祝融融面前的菜,都是她伸手夾過兩次以上的。

她反而食之無味。

這次來北京要見的人是許寧,是她萬沒想到的。當年一別之時,她痛不欲生。她時常幻想,若是再見許寧,她要如何緊緊相擁互訴衷腸,如何執子之手激動灑淚,如何在許寧的擁簇下找元燁決鬥……如今再次相見,他就坐在她對面,與元燁義正言辭的商榷公事。他們既沒爭吵也沒眼紅,和平和睦,甚至相交甚歡。

他也與她說話,一聲好久不見,客氣又老套。過後他便果真不再對她另眼相看,當然她亦沒有去看他。

就好像當年坐在槐樹下一同許下甜蜜憧憬的另有他人。

總談工作多麽乏味,其中也會穿插一些花邊趣事。在許寧妙語連珠的講完一個公司裏發生的風流佳話後,他屬下一人眼尖,指著許寧和元燁說:“我發現一個問題,許總和元總長得挺像啊!”

大家細看,紛紛說像,特別是鼻子眼睛。又稱緣分讓兩人勢必合作,兩邊人馬都笑起來。祝融融經過提點,這才發現的確是像,難怪之前有過兩次認錯人的經歷。

她端詳許寧的時候,目光被他撞個正著。她快速躲開,轉眼望向窗外。北京難得天藍雲遠,端坐在她記憶裏專註彈琴的少年緩緩浮上水面。依稀記得,那時的陽光,和今天一樣好。

有了容貌相似的鋪墊,稱兄道弟相對來得自然些,之後的簽訂更加順理成章。趁著酒興,雙方一拍即合,便要當場簽訂合同。

說來湊巧,顧小飛忘了帶筆。許寧助手身上的筆沒有墨水。許寧轉身問服務員借。祝融融至今弄不明白,自己那時怎麽就鬼使神差的說了那句:“我帶了筆。”

說完她又後悔,慢慢吞吞在包裏一陣翻找,祈禱服務員拿筆的腳程比她快一步。

但事與願違,那服務員一去不覆返。

祝融融的鋼筆破破舊舊,筆尖甚至落了漆。元燁龍飛鳳舞,簽下大名。將筆遞給許寧。

許寧掃她一眼,不動聲色的接過。雙方簽訂完畢,他卻沒有歸還,嘴上論著公司往後合作的章程,右手自然而然的將筆放進口袋裏。

那筆毫不起眼,因而也沒人關註。

飯局後已是晚上九點。許寧一定要盡到地主之誼,請大家去會所消遣。祝融融以頭疼為由,聲稱想先回酒店。元燁還未發話,許寧熱誠相邀:“一起去吧,也就是唱唱歌,放松放松。氣氛不會像這會兒這麽生硬了。我還叫了好幾個在北京的老同學,大楚也會來。”

元燁拍拍她的肩:“一起吧。”她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眾人魚貫而出,許寧去取衣架上的外套,祝融融磨磨蹭蹭故意留到最後。

屋裏再沒旁人時,她伸手:“請還給我。”

許寧將黑色風衣往身上一套,整個人顯得修長,冷峻。他擡眼看她,眸子笑意全無:“還什麽?”

“我的鋼筆,我只是借你用用。”

“真是你的?”他拿起手包就要出門。

祝融融慌不折路,伸手去擋:“原本就是我的!”

“是嗎?”許寧瞟她一眼,將她橫在面前的手臂拿開,“是你不要的。”說完,不再管她,大步離去。

對於重逢,她做過太多的夢,各種夢。但她從未想過,再次相見,她已不認識他。

來京四年,仍不能適應這裏冬季的淩厲。許寧的車與元燁的相隔不遠。他經過他們,他搖下車窗,再次對元燁的司機報了會所的地名。

那個時候,祝融融就在站不遠處埋頭看手機。他這才細細打量她。四年不見,她五官長開,卷發養長,披在後背上,潤澤光亮,像海面上微風四起時泛起的柔綿的波浪。

經過閱歷的沈澱,她不再寡淡,亦不再吵鬧,較她少女時候少了一份嬌憨,多了一份恬靜。舉手投足滲透著女性的優雅與韻味,二十多歲,耐人尋味,她這才真正美好起來。

她向來怕冷,零下的氣溫是她從沒經受過的。夜風夾雜雪花,相隔幾米仍能見她瑟瑟發抖。

經過她時,許寧關上車窗。

娛樂會所裏。走廊金碧輝煌,包房燈光相對昏暗。祝融融跟著眾人進去,眼睛還未適應,就撞進一個熊抱裏,眼前天旋地轉。

大楚激動的嚷:“小卷毛!真沒想到在北京看到你!”

今天他女朋友秦萬水不在,他才稍微放肆些。大楚放她下來,連聲責備,“同學會為什麽不來?!打你手機也不接!我們都在等你!每個老師都問起你!我們還和08屆的學弟踢了場友誼賽,許寧還說……”

許寧輕咳一聲。

元燁的手搭在祝融融肩上,笑容可掬的問:“許總說了什麽?”

大楚順著她肩上的手,這才看清來人。如今祝融融的身份他是知道,剛才只是一時激動。

他放開對方,上下打量一番,說:“小卷毛,你不僅樣子變化大,連性子都變了,我都不敢和你相認啦!”

“人總會長大,你倒是一點沒變。”

元燁附身問:“融融,這也是你同學嗎?”

她說“嗯”,他的氣息席卷而來,她偏過頭,讓開一些。

元旭集團在北京部的幾位高層一並來了八人,五男三女。房間裏總共十來人,麥霸唱歌,賭神搓麻,倒也其樂融融。

說到唱歌,對顧小飛來說,那是無人能稱其右的事。中英日韓粵,他每樣都能來一些。且聲音好聽,唱腔花樣百出,甚至還會京劇!引得在場的女人統統圍著他轉。

顧小飛百忙之中回過頭來,對祝融融說:“小融融為什麽不去選歌?”

大楚說:“我已經替她選了一首最貼切的歌,可是總被你切掉!”

顧小飛無辜的聳肩。過會兒,他總算唱累了,去祝融融身邊休息。一名美女端著救纏上來,他客氣的擋開。祝融融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他對她一笑:“還是我的小融融可心!”

這時大銀幕上出現《同桌的你》,大楚歡快招手:“小卷毛,這是我給你選的歌!快來和你同桌合唱一曲!”

他人高馬大嗓門也不小,這麽一吼,大家都看過來。祝融融心上一頓,望向許寧,後者坐在沙發最裏端,燈光忽明忽滅,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祝融融說:“大楚,你搞什麽?”她顏面發燙,好像她那點小心思都隨著這歌名號召天下。

大楚一臉委屈:“小卷毛,我只是想和你唱首歌,你連這個面子都不給我嗎!”

“和你?”

“是啊,我們小學不是做過一年同桌嗎?”

接過話筒時,她松了口氣,同時又隱隱失望。

左右是公司出錢,大楚索性打電話叫來高中時就讀一班的同學。大家多年未見,都十分高興,此地簡直已成他們的小型同學聚會。

這群人畢竟年紀不大,特別能鬧騰。單純的喝酒唱歌沒意思,大楚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

許寧說:“我不參與。”

祝融融說:“我不玩。”

兩人說完,對視一眼,在同一時間,又尷尬的躲開。他們的抗議自然被斃。

游戲簡單粗暴,按坐次排號,骰子搖到誰對應的號碼,就算輸。顧小飛覺得有趣,主動要求參與。顧小飛去玩了,幾位美女自然跟著去,玩游戲的隊伍瞬間壯大,“中獎”幾率縮小,祝融融有了安全感,這才稍微放松。

莊家一上來就抽到許寧的號。許寧笑著說:“真心話。”

莊家是許寧的下屬,自然不敢得罪老板,挑了個在他看來最為簡單的:“請說出心中女神的名字!”

這個太沒意思,頓時噓聲四起,紛紛責怪莊家作弊。

許寧卻放棄回答:“我罰酒。”說完舉杯,小半杯洋酒一飲而入,大家都驚呆,因為這種題目,範冰冰李冰冰還不是信手拈來,誰又會去較真呢?

許寧喝酒時大家都看著他,祝融融和許寧的坐位之間隔著一位同學,所以她也壯著膽子去看他。這時中間那位同學突然起身上廁所。措不及防,她的目光失去隱蔽,變得直截了當。

許寧放下酒杯時,正對上祝融融那瞪得溜圓的眼睛。一切仿佛回到高三那年,每當他迅速做出一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題,她也是這般的表情。四年彈指,滄海桑田,恍如隔世。

之後便是許寧搖篩子,他搖到大楚。

大楚看祝融融的眼神亮晶晶的:“我選真心話!”

許寧出題:“你和秦萬水,誰追的誰?”

大楚雄赳赳的說:“當然是她追的我?!”

許寧將半杯酒遞了過去:“不老實!罰酒。”

大楚本不善撒謊,頓時臊得跳腳,惱羞成怒喊道:“喝就喝!”

酒過三巡,這群男生便沒了顧忌,出的題目越發帶色,玩笑越開越沒邊。許寧運氣不佳,又被抽中,依然選擇真心話。

許寧雖是老板,大楚卻不怕他,湊近莊家面前出餿主意,他嗓門大,在座都聽得一清二楚:“讓他丫說說,第一次擼是多大的時候!”

許寧是英俊多金的老板,平時不茍言笑。公司女職員對他敬之畏之,不可褻玩。好比天人下界,柴米油鹽已是褻瀆,魚水.之歡簡直就是汙穢。

如今大楚醉後直截了當的炮轟,眾人表面詫異,心裏卻按捺不住好奇。現場頓時鴉雀無聲,只熒幕上還在循環播放那首同桌的你,男歌手的唱腔和吉他樸實無華------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

昨天你寫的日記

明天你是否還惦記

曾經最愛哭的你

……

許寧無奈,斂目一笑:“高一。”

大楚又去刁難:“喲,記得挺清楚!”

但這個答案尚屬正常範圍,沒有新意。既然老板泰然自若,莊家趁著酒興,追問一句:“那X幻想對象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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