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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君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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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半月,不分日夜,終抵達漠北惠陽城,京城酷暑將至,這兒卻還寒風呼嘯。天色將晚,外頭熙攘,馬車裏昏昏欲睡的虞煙清醒了幾分。

“這勞什麽京城來的皇家公主喲,怕是吃不慣砸門這饃饃,大蔥,看看,這馬車氣派得很嘞,就砸門君上府裏的老娘娘也沒這麽高調游街過……”

“你這老婆子,什麽游街,這明明是君上大婚,君上的婚禮再隆重也是應該的,你眼紅個什麽勁,一張嘴亂飄,小心被兵老爺抓了去。”

“你這破老頭,就不能說句好話,我是你婆娘。再說了,君上怎會做這等無賴事,這哪裏看著有婚禮的氣氛喏,君上在戰場上,你有見過接親不是新郎親自去的嗎?這很明顯嘞,君上是被迫的,那昏庸皇帝硬要把女兒塞過來,君上沒辦法拒絕,要不然,咋漠北這好地,什麽好女郎沒有,這高貴的轎子裏啊,留著跟皇帝老頭同樣的血,怎麽想都不是個好女郎。老婆子我是替君上不值啊,要我說啊,君上何時領兵上京剿了皇帝老窩才是,一次次只知道坐享其成,寒冬臘月,酷暑夏日,哪一次不是君上帶兵擊退敵人,我們才有好日子過。大周,我呸!這是我們漠北人打下來的天下。”

“……”

對於漠北人來說,昏庸皇帝不值得被敬仰,十年前,南蠻人入侵,攻下一座又一座城池,戰爭蔓延到漠北,皇城一片狼嚎,生靈塗炭,將軍去一個死一個,軍心大亂,直到不敢應戰,就是當時的漠北王也被迫應戰,弄得雙腿殘疾了回來。是傅少廷(當時還是漠北王府的二公子)年僅十五,毅然決然上了戰場,戰事整整持續了三十五天,雙方緊張敵對狀態,戰士疲憊不堪,傅少廷深夜孤身闖入敵方陣營,智取了首領腦袋,還了黎明百姓一片寧靜。

此後,不管是匈奴人入侵,還是邊境被擾亂,都是傅少廷帶兵出征,加上皇帝老兒上位這麽多年來,從未做過任何對百姓有利的事情,漠北人如今能吃得飽穿得暖,也是傅少廷的功勞,如今除了對傅少廷感恩戴德,唯首是瞻,不知做什麽來報答恩情。當時與南蠻打仗,弄得家園盡毀,朝廷並未派人來處理及重建,民心散,妻離子散,多數自殺。是傅少廷站出來,讓漠北人有信心重建家園,不再圈在原地,上山,下海,貨物輸出,賺了銀錢建房娶妻生子,十年過去,惠陽城一片繁榮歡樂。

忍冬原是京城本地人,家裏經商,不愁飯吃不愁衣穿,又是幺女,極得寵愛,一朝變故,親人被殺,她被迫給古稀之年的人做妾,好不容易逃出,輾轉後無奈進了宮,見識了人性薄涼,只得將自己的真性情偽裝起來,久而久之,發現好像怯弱不堪才能不受皮肉之苦,語言淩虐,漸漸她也分不清了,許早沒了自己。

而這半月,在虞煙的熏染下,忍冬眼裏多了幾分明亮,圓圓又白皙的臉上滿是生機,看不到一絲怯弱,此刻,聽了馬車外的話,雖有方言區別,但也聽懂了大部分,她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公主,這漠北人好大膽,竟敢當眾議論聖上。”

虞煙知,這一路上,一言一行都被傅榮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她莞爾一笑,聲音空靈清澈,“出嫁從夫,往後我也算半個漠北人了。”

忍冬忙捂住,急切解釋,“公主,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好了,我知道。”

“奴婢跟著公主,往後也是漠北人了,再不敢亂說話了。”

虞煙嗔了她一眼。

差不多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馬車外響起傅榮的聲音,“到君上府了,請公主下轎。”

聞言,虞煙蓋上喜帕,紅嫁衣襯得她不施粉黛的臉嬌俏動人,在忍冬的攙扶下一步一步下了轎,緩緩往前,傅榮上前說:“君上出征,公主請入府就住,待君上歸來舉行婚禮儀式。”

虞煙淡淡“嗯”了一下。喜帕下的她卻扯唇嗤笑了下,這京城那頭沒一個重量人物送嫁過來,就連奴仆在途中也被太子殺了,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也不過是官家小姐出嫁的份例,有多繁衍,這頭也不遑多讓,繼續繁衍到底。她並未覺得不甘,只覺得好笑,果然如同漠北人與虞貴妃所說,皇帝昏庸啊。

傅榮引著虞煙入府,徑直去了北苑,與下人交代了一番,又朝虞煙道:“公主在此休息便是,有事找徐嬤,屬下還有事處理,先退下了。”

虞煙道:“去吧,這一路上勞累你了。”

傅榮定定看了眼還蓋著喜帕的虞煙,欲言又止,後只道了一句,“屬下告退。”

“公主安好,老身暫為北苑的管事嬤嬤,公主喚老身徐嬤便是,公主一路勞累了,先隨奴去松乏吧。”徐嬤語氣淡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虞煙應聲。

進了屋,掀開喜帕,由著忍冬幫她脫下嫁衣,這屋子,除了沒有人氣,其餘似乎都挺好的。忍冬低聲說:“公主,漠北王不應該叫王爺嗎?為何稱君上?”

君意味著什麽,或者就意味著皇帝所說的“狼子野心”。

虞煙斂眸回:“入鄉隨俗。”

忍冬:“奴婢知曉了。”

外頭傳來徐嬤的聲音,“公主可要幫忙,老身聽傅副將說,途中出了意外,侍候公主的奴仆都去了。”

虞煙擡眸,“進吧。”

聞言,徐嬤倒楞了一下,推門進來,只見虞煙穿著白色褻衣,三千青絲自然垂落,眉眼彎彎,唇不點而赤,沒一絲脂粉氣,卻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老身驚擾了。”

“我初來乍到,往後徐嬤要費心了。”虞煙唇角掛笑,靜靜的看著她,話語裏半分客氣,半分親近,自稱從未換過,也並未打算換,若漠北王要知道,輕而易舉。

徐嬤垂眸,並未因為虞煙的客氣和親切有半分不同的反應,垂眸道:“老身分內之事,熱水已備好,公主隨老身來。”

松乏後,身子著實輕松了很多。徐嬤又給虞煙找來個兩個貼身丫鬟,一個叫郁夏,一個叫剪秋,帶來並未強制,而是讓自個決定是否留下。

最後自然是留下了。

這讓虞煙很舒服,至少比她想象中的境遇要好得多,本身困了,可上了床偏偏清醒得不得了。她忽地有幾分好奇,漠北王是個怎麽樣的人。

入了城,聽聞那一番話,漠北人對他很敬仰,像神一樣的存在。半晌,虞煙搖頭,無論無任何,她都不要從別人的印象中去了解他,若是可以,她更願意在平日的相處中一點一滴了解他。

……

南苑。

王氏正在用膳,見王明珠匆匆從外頭進來,放下湯勺,擡眸問:“明珠,何事急切?”

名叫明珠的女子在王氏旁坐下,親昵的挽著她手臂搖了搖,說:“姑母,那什麽子京城的公主都住府裏了,就等著表哥回來舉行婚禮,我多次去北苑都被攔回來了,這人都沒見著,表哥就開始護著了。”

聞言,王氏冷聲打斷,“這是變相的囚禁,你腦瓜子裏在想什麽,何時見著你表哥對一個女人上心過?更何況是一個面都沒見過的女人。”

被這麽一點,王明珠喜上眉梢。轉念想到什麽,又失落的說:“姑母,你說,那女人都住在府裏了,還是禦賜的,表哥總不可能抗旨不尊,正妻的位子沒有了,難道我真的只能做妾了嗎?那我不是給爹和姑母蒙羞嗎?”

“慢慢看吧。”王氏說。這絕不是一場親事這麽簡單的。

見王氏臉色越發不好,王明珠不敢多言。想必是觸了王氏的黴頭,平日裏最忌諱的就是妾不妾這樣的話,她這一生都被妾壓在底下,能開心得起來嗎。

已故的老漠北王娶妻王氏,育有兩子,大公子傅少澤,三公子傅少遠。偏偏如今漠北的君上是傅少廷,一個卑微的妾所出,而如今,妾也被下人稱作老娘娘。

她亦是。

什麽時候她與妾平起平坐了,甚至有幾分不如。

“明珠,隨我去佛堂。”

王明珠忙應下。

一連數日,虞煙從未主動要求出院子,除了起初幾天水土不服,之後便辰時起床用膳,而後圍著院子轉轉,或者讓郁夏和剪秋教教漠北話,一晃便到了晌午,又用了膳便是午休,一覺起來再用膳,圍著院子轉轉,便洗漱休息。

簡而言之,便是吃了睡,睡了吃。無所事事,她也並未像徐嬤,郁夏或剪秋打聽任何關於君上府的事,就連忍冬也被她勒令少說話少惹事。

一切等漠北王回來,成婚後再說。

……

三日後的雨夜裏,四更天,君上歸了,制止了下人報喜,男人身高八尺,身著盔甲和鬥笠,臉色略微蒼白,看樣子像是隱忍著什麽,匆匆回了東苑,隨行的人不少。

而這一夜,虞煙睡得相當不安穩,輾轉反側,這是她來漠北的第一個雨夜。

翌日。

夜色暗下來,傅榮匆匆去了東苑,“君上,傷口可有大礙?”

“無。”傅少廷坐在書案前,左手僵硬的放在上面,一動不動,右手卻在宣紙上作畫寫字,過了會兒,不疾不徐的問:“人如何?”

傅榮:“回君上,據徐嬤言,公主起初水土不服,之後早睡早起,臉上不掛事,不多言語,平日說的無非是不痛不癢的小事。”

傅少廷蹙眉。

“路上可有意外?”

“有。”傅榮繼續道:“出了京城便遇上一撥人,屬下讓人查了,是京城太子。”

傅少廷沒應,斂著眉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書案。

少頃。

他擡眸,沈聲道:“吩咐下去,後日婚禮。”

傅榮詫異,話語裏帶著幾分不讚同,“君上,你的傷?”

“有問題?”

“……沒問題。”傅榮硬生生將話憋了回去,憋得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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