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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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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蔥翠,很養眼,鐘波在林蔭小道上慢慢踱步,身邊不時有嘻嘻哈哈的小情侶牽著手經過。

鐘波在一棟教學樓前的籃球場停留了片刻,看一群男孩揮汗如雨地打籃球,個個身姿瀟灑,意氣風發。

年輕真好,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

站在這個單純明朗的世界裏,他忽然對自己產生懷疑——我到底在幹什麽?

他暗暗嘆了口氣,也許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也許兇手就是幾個吃飽了撐的搶劫犯,此刻正躲在某個角落裏啃狗糧,只等風聲過去後再人模狗樣走出來繼續犯案。

“我是在白費勁。”他忍不住想。

No.8

午後下了場雷陣雨,鐘波在青石街上的大排檔吃了一客快餐,和中年老板閑扯了半個多小時。

老板開這家排檔接近十年,以前曾經在別的店打工,娶了店老板的女兒,兩口子有了積蓄後又盤了現在這家門面自立門戶。生了兩個兒子,現在又要為兒子的前途操心,他一生中最好的時光都與這條街有關,仿佛一輩子都沒出過這條街,他還希望自己的子孫也能在這條街上蟄伏下去,顯然他們都不願意。

雨漸止,鐘波告別牢騷滿腹的老板,橫跨過街,來到另一邊,向前走了五十米後拐入公園路,這裏和嘈雜世俗的青石街只隔了兩條街,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馬路兩旁皆種香樟,蔥郁清爽,樹幹吸飽水後呈棕黑色,像用墨筆勾勒出來似的,線條幹脆清晰。

福森酒吧就隱沒在香樟樹簾幕背後,青磚黛瓦,解放前是某富商私邸,現在成了家頗有格調的酒吧。

下午兩點,酒吧框木結構的玻璃門緊閉,只在扶手上掛了塊“營業中”的牌子,牌子和門框顏色一致,字又是黑的,不仔細看會以為還沒開業。

鐘波在酒吧門口躑躅片刻,沒有貿然進門,向前走了三十來米,找到一間茶室,要了壺碧螺春,等茶的空檔,他撥通翟亮的手機。

聽到鐘波的聲音,翟亮一點沒表露出意外,但當鐘波告訴他想現在跟他見個面時,他還是楞了幾秒。

“我在上班。”

“我知道。”鐘波對他的行蹤了若指掌,“你可以請兩個小時的假,然後出門右拐,我在老茶館等你。”

鐘波沒有像約其他訪談人那樣事先跟翟亮約時間,他應該知道鐘波早晚會找他,也肯定會對談話內容預作準備。鐘波這麽突然地約他,只是不想讓他們的見面像彩排後的表演那樣虛假。

他想不出翟亮有什麽理由拒絕自己,此時的拒絕毋寧於彰顯心虛,所以鐘波很快聽到答覆,“給我一刻鐘。”

翟亮沒讓鐘波等滿一刻鐘,事實上,十分鐘不到他就推門進來了。

他還是留著超短的板寸頭,白襯衫和黑西褲是酒吧招待的工作服,鐘波不免猜測,他這麽隨意且招搖地跑出來,是不是想證明他對即將進行的談話並不在意。

兩人相互點了下頭,彼此都很冷淡,翟亮沒等鐘波客氣就在他對面坐下。

茶水這時剛好上來,侍應生是個女孩,把兩只杯子小心地擱在他們面前,又分別斟上茶水,臨走特別多瞧了翟亮一眼,他目不斜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鐘波對他面具一樣的臉龐沒什麽好惡,只是覺得如果他神色能稍微靈動點兒,會更招女孩喜歡,但他顯然不在意這些。

這幾天,鐘波從好幾個人嘴裏打探他的信息,再見到他本人時,陌生感和熟悉感交織在一起,竟有種很難描述的刺激。

從翟亮在南區分局警惕地註視自己開始,鐘波就對他毫無好感,至於在醫院第一次看見他——那時候鐘波還不知道他是誰——他承認當時對翟亮的印象不算差,雖然好奇的成分更多一些,因為那時他還像個人,有生動柔軟的表情。

鐘波相信翟亮對他也一樣,保持相當的警惕,還隱約懷有敵意——他知道鐘波在調查他,說不定自己剛跟誰談過,他很快就會知道談話內容,並把可疑的痕跡迅速擦掉,以確保鐘波什麽也撈不著。

他們聊天的開頭平淡無奇,照例從翟亮和岳原的關系開始。

翟亮的敘述和鐘波從彭奕珍那裏得到的信息沒有出入:他和岳原是小學同學,又是街坊,關系極好,升初中時,岳原搬家轉校,兩人慢慢失去聯絡,直到高中時期又恢覆來往。

“他父親在他高二時忽然過世,那段時間他很消沈,書也不想讀,家也不想回,我常陪他在外面散步到很晚,有時也勸他幾句。”

“他聽得進去?”

“他是孝子,不想讓他媽失望,熬過最難過的那段日子就好了。”

“我聽說你也是孝子。”鐘波插了一句。

翟亮笑笑,算默認,那笑容淡得像蜻蜓點水,轉瞬就沒了,他沒問鐘波從哪裏聽來的,接著往下講他和岳原的故事,當然都是鐘波早就聽過的。

等他表述完畢,鐘波開始提問。

“岳原曾經把你介紹進他家的公司,你後來為什麽離開?”

“那裏的環境不適合我。”翟亮淡淡地回答,“我坐牢的事遲早會讓人知道,我不希望別人拿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也不希望岳原受到牽連。”

“所以你去了夜總會?”鐘波不認為他的選擇有多高明。

“我沒得選擇。工作不好找,就連夜總會的事,也是我二哥幫忙才有的做。”翟亮說話時並無哀怨的神色,仿佛只是在轉述別人的辛酸經歷而已。

“你在夜總會認識了賈晴晴,還為她跟客人打架?”

翟亮擡頭瞥他一眼,笑道:“你了解得真夠仔細的。是,所以我又一次失業。直到三個月後才在福森酒吧找到份工,一直幹到現在。”

鐘波身子向後靠,盡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些,視線停留在翟亮臉上,“能說說你跟賈晴晴分手的原因嗎?”

翟亮迎視鐘波的目光,鐘波等著他反自己問:“這事和岳原的案子有關系嗎?”

但翟亮沒有,他很快調轉目光,低聲回答:“分手是她提出來的,我爛人一個,沒什麽可要求她的,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這回輪到鐘波笑了,“她可沒把你當爛人,就是分手了,對你還是很維護。”

翟亮繃起臉,眼神不失淩厲,“她只是據實說話,我不覺得她說幾句實話就是維護我。”

“這麽說你們還有聯系?”鐘波繼續盯著他,“她把我跟她談話的內容都告訴你了?”

“說了一點。”翟亮坦然承認,“我們有時會通電話,畢竟不是仇人。”

鐘波格外註意到他回答問題時小心翼翼的態度,但他越是配合自己,越是把問題答得滴水不漏,鐘波就越無法釋然。

“那天晚上,”鐘波把思路扯到正題上,“岳原給你打電話,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他知道自己不會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但還是要讓翟亮再敘述一遍,說謊的人偶爾會忽略一些細節,致使前後不一致,自曝其短。

“他說他喝醉了,下了出租車不知道自己人在什麽地方,要我想辦法去找他。”

“他沒說為什麽去喝酒?”

“沒有,我急著想確認他的方位,也沒顧上問別的。他很努力地告訴我周圍能看到什麽,但沒有特別明顯的標志,辨認很困難,我只能靠猜,後來他的電話打不通,我很著急,就找了其他朋友幫忙一起找。”翟亮表情還算真摯。

“但是他曾經告訴過司機要去長廣橋,前後幾分鐘,怎麽就已經忘了?”鐘波拋出第一個疑點。

翟亮神色不改,“他說他不知道怎麽跟司機說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跑到那裏,他下了車吐得很厲害,什麽都想不起來。”

“你知道他去的那堆廢墟原來是什麽地方嗎?”

翟亮似乎頓了一下,目光慢慢轉回來,看著鐘波答,“知道,那裏原來是六中。”

鐘波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的當兒拋出第二個疑點,“那是你和林惜上初中的地方吧?你覺得,岳原跑去那裏,純屬誤打誤撞?”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鐘波覺得翟亮的臉色比初進門來時要蒼白,但他並不驚慌,停頓了數秒方開口,語調平穩,“這個我也不清楚,岳原沒說,我也是事後才知道他去的是什麽鬼地方。”

鐘波緊緊盯著他審視了好一會兒,翟亮一動不動坐著,由他打量,鐘波不由得輕嘆,這是個定力超凡的男孩。

但正因如此,他對他的懷疑只增不減。

鐘波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都抓不到破綻。岳原已經死了,不管翟亮現在怎麽說,都是死無對證。

“那天晚上你為什麽提前離開?”鐘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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