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可以理解神域的無奈，那些高高在上已經成為習慣的真神們，有一天發現自己的實力正在不斷的下降，那種恐懼只怕是無與倫比的。他們害怕失去一切，地位，權勢，還有那種主人一般的安全感。如果有一天他們的實力降低到和所有半神一樣了，那麽他們將會是什麽下場？

天選之戰最初就是這樣誕生的，因為那些真神很清楚這些半神的來歷，半神的身體裏流淌著的也有神的血脈之力。選擇其中的佼佼者，提取血液，煉制丹藥，用以延緩真神的實力下跌。但這並不是徹底解決危機的辦法，而他們也找不到徹底解決危機的辦法。

知道有一天，有人提出了懷疑。

到底是我們的血脈之力在變得淡薄，還是環境變了？

然後真神們這才醒悟過來，或許是因為萬萬年來，這些真神們對於陌穹的索取太過度了，導致黑金山這邊的整個陌穹都出現了衰敗的跡象。他們變得更為惶恐了，因為如果是他們自身出了問題，他們不遺餘力的去尋找辦法，或許還能解決。可一旦是環境出現了變化，他們根本無力回天。

於是，對黑金山另一側的探索開始了。

徐績喝了一口茶，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就連他現在都有些控制不住，雖然這只是征服魔域開始道路上必不可免的挫折，但依然打擊了他的信念。所以徐績開始正視自己，是否自己太過於樂觀了？

對於魔域的了解，或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當人們開始發現實力衰退之後，那種惶恐是控制不住的。因為這件事，真神世界幾乎崩潰。所有的人都跪倒在淩雲宮外面，乞求神域之主拯救他們。然而神域之主縱然天下無雙，可也無法改變整個陌穹的變化。神域之主甚至想到，如果他自己散掉一部分修為之力，是不是能彌補陌穹的衰退？”

徐績嘆息一聲：“然而這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就算神域之主散掉一部分修為之力，暫時彌補了陌穹的損耗，可對於神域來說，那麽多真神吸收這散掉的一部分修為之力，又能堅持多久呢？莫說散掉一部分，就算是散掉全部的修為之力，也不是持久之計。”

陳羲點了點頭，他能理解那種無奈和惶恐。神域之主能想到散掉自己的一部分修為之力，其實也是一種窮途末路般的決然。

“直到有一天，神域之主在一本很久很久沒有人動過的古籍上看到了關於黑金山另一側的描述。”

徐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緩緩地說道：“這本古籍之中記載，原本陌穹是連成一片的。後來因為出現了兩個絕世強者，將陌穹一分為二。”

陳羲聽的出來，徐績是想一語帶過，但是這顯然才是關鍵，所以陳羲立刻問了一句：“為什麽一分為二？”

徐績微微楞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這兩個人本是同時誕生於陌穹之中，縱然不是兄弟，但當時整個陌穹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所以感情極好。他們一同生存，一同修行，兩個人的實力都很快就變得強大起來。那個時候的陌穹只有他們兩個修行，陌穹原力濃郁到了讓人迷醉的地步。”

“可是到了後來，因為修為上的分歧，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其中一個自稱為神，另一個就幹脆自稱為魔。兩個人分開，各自修行。關系疏遠也就導致了好勝之心的出現，兩個人開始攀比，誰都不願意輸給對方。而要驗證誰更強大，唯一的辦法當然就是比試。”

“兩個人一直都沒有分出勝負，雖然修為方向不同，但實力始終相當。本來兩個人這樣的爭鬥就會持續下去，縱然敵對，卻也不會真的以命相搏。可是到了後來，第三個人出現了，而且是個女子……”

陳羲臉色微微一變，心中不免一陣感慨。

徐績繼續說道：“這女子的出現，直接導致了兩個人之間的決裂，生死不共戴天。為了爭奪這女子，他們兩個大打出手。後來，魔因為分心被神找到了機會，神一擊將其重傷。魔感慨自己將死，說了不少兩個人朝夕相處時候的往事，頗有悔恨之意。神在將殺魔的時候聽到這些話，也想起往日兩個人的情分，於是心軟了。”

“只是沒有想到，他放了魔，魔卻忽然偷襲，將神打成了重傷。若不是那女子攔著，魔就已經將神殺死了。”

徐績看了陳羲一眼：“後來那女子答應了魔的要求，成了魔的妻子，魔這才放過了神。後來神以神力創造了不少子民，魔那邊也不示弱，雙方發展起來，依然實力相當。戰爭隨即開始，神域和魔域之間互相征伐。不過魔界的實力稍稍勝了一籌，所以神域這邊損失慘重。”

“再後來，又是那女子出面，要求兩個人停戰。兩個人心中都有怨氣，都不願意罷手。然後……那女子竟然以己身化作了黑金山，將神域和魔界分開了。”

陳羲聽到這，啊的叫了一聲：“黑金山竟然是那女子的身軀？”

徐績緩緩點頭：“古籍之中，確實如此記載。也正是因為女子身化黑金山，神和魔才驚覺，原來那女子的修為竟然遠比他們要強大，她只是太過仁善，所以不願傷害兩個人罷了。到最後，不得不以這種決絕的方式將兩個人徹底阻隔。原本神和魔都可永生，但是兩個人身上的傷都成了隱患，所以不知道幾萬年後，兩個人先後死去。”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徐績長長的出了一口去：“現在你知道，為什麽對魔界這邊有所了解了吧。”

……

……

徐績道：“也許正是因為當年神魔大戰，導致陌穹出現了裂痕。初始，這傷並不明顯，所以對神域的影響並不大。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影響就變得越來越清晰。”

陳羲問道：“那魔界這邊何嘗不是一樣？”

“不一樣！”

徐績搖了搖頭：“當初大戰，是在神域這一側的陌穹展開的。當然，這是根據古籍推測得知。真神們商議推敲，一致認為魔界這邊沒有受到什麽損害。所以才會做出進攻的決定，如果再拖下去，神域將會越來越弱，永遠都不會是魔域的對手了。”

“現在也未必是對手。”

陳羲道：“既然推測魔域這邊並沒有受到陌穹破壞的影響，那麽按照道理，魔域這邊的人實力應該遠比神域的人強大才對。貿然殺過來，最終也不過是失敗這一個結局。”

徐績道：“未見得，古籍之中記載，魔的後代，都是他和那女子所生然後繁衍，因為修為方向的不同，他不善於創造生命。所以魔的後人，遠比神的後人要少才對。到了這一代神域之主，他的女兒，也就是你知道的創造了天府大陸的人女殿下，有能力創造半神，神域的實力應該超過了魔域才對。”

陳羲搖頭：“這一切都是你們理所當然的推測，根本做不得數。”

徐績問：“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陳羲沈默，別的辦法當然有，那就是安於現狀。哪怕實力下跌也不要開戰，反正魔域那邊的人也打不開黑金山，或者說魔域的人根本就沒有想過打開黑金山。兩邊始終沒有沖突，就這麽安穩的平衡下去。可是陳羲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想讓神域的那些真神們就那麽認命，顯然不可能。

這些人已經成為主人太多太多年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已經習慣了享受一切。忽然有一天他們會成為和半神一樣的地位，他們寧死也不會接受。所以相對來說，他們寧願冒險進攻魔域。陳羲當然也知道，徐績的話未必就是全部，肯定還有很多事徐績沒有說出來。不過徐績能告訴他這些，已經是對他的信任了。

以徐績的地位，如果他不願意說，這個秘密沒有幾個人知道。陳羲甚至相信，就算是徐績身邊的幾個人，如費清，侯軍機那幾個親信，也未必知道這其中的太多細節。

“所以這一戰，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都會打下去。”

徐績看向遠處，眼神裏是一種不可置疑無法撼動的堅定：“就算為了這一切神域就此毀滅，也在所不惜。更何況現在只不過是一點點的挫折而已，根本就不足以讓我們考慮撤兵。再說，現在來看，我們之前的推測最起碼有一件事是對的……魔域的人口數量，遠低於神域。那些軍隊，都是魔的後人征服的後來出現的種族。”

陳羲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勸阻什麽，那不是徐績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真神世界所有人的一場豪賭。相對於天選之戰的那些賭註，這才是真正的賭博。那些真神們，押的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命，還有他們子孫後代的，還有整個半神世界的。

“盡快想辦法吧，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出辦法應付那些怪物的。”

徐績看向陳羲認真地說道：“我之所以信任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的思維不是固話的，而我們的思維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我們站的比你高，實力比你強大，但我們始終都在神域，我們始終都在這個困局之中，所以我們的思維方式會變得僵硬。而你不一樣，你算是個局外人，你會看得更清楚。”

陳羲道：“別把希望押在我身上，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徐績笑了笑：“沒有希望，生不如死。”

陳羲默然。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響起腳步聲。陳羲和徐績往那邊看了看，發現是明威殿的一行人到了。為首的，正是明威殿次座端木骨。而在端木骨身後鐵青著臉跟著走來的，正是那個讓陳羲恨不得立刻就殺了的人……百離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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