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各個方向殺過來的隊伍，就算是累計起來數量也無法和淵獸相比。在河道和山巒之間的這片平原上的淵獸數量，最保守的估計也要超過百萬。從四面八方持續加入戰團的人類隊伍，人數不超過三萬人。相對來說，數量上的差距還是極為懸殊的。

可正因為如此，這必將是載入史冊的一戰。

三萬多修行者，在陳羲擊殺了淵獸大軍之中大部分的淵獸王者之後開始圍剿潰逃的淵獸。在人類的戰爭史上，應該無法找到這樣的戰例。三萬多修行者和普通人，圍剿上百萬敵軍？就算是親眼所見的人，只怕也會被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嚇到，恍惚之中以為這是自己的夢境。

這一戰，每一個人都殺紅了眼睛。那些被淵獸壓制了這麽久的修行者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他們瘋狂的殺戮著，一點兒也不惜力。他們平生之中都沒有殺的如此痛快過，面對一直以來占據著據對優勢的敵人，他們始終都在退避著。

今天，陳羲揭開了史書上嶄新的一頁。

從日出到日落，從日落又到日出。

修行者們全都殺瘋了，淵獸四散奔逃，根本就沒有勇氣反抗。到最後甚至形成了如此令人動容的場面……幾十個修為並不高的修行者，駕駛著一艘破舊的小型戰船就能在大片淵獸後面追擊，而那些淵獸明明回身反擊就能獲勝，卻居然沒有一個敢於回頭的。

整整兩天兩夜，有的隊伍甚至追殺出去數百裏。當這場戰爭終於結束之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返回這裏。他們也許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返回這裏，可是每個人心裏都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們自己，一定回去。

平原上，到處都是淵獸的屍體，那些龐大的屍體遠遠的看起來就好像一座一座的丘陵。修行者們在戰場上來回巡視，發現沒死的淵獸就補上那麽一擊。當太陽再次西沈的時候，這場戰爭也終於到了結尾。一隊一隊的修行者開始在首領的帶領下朝著那個人的所在集結，沒有人去說什麽，可是所有人都很清楚那個人就是這的中心。

血染戰甲的陳羲有些疲憊的坐在一頭巨大的淵獸屍體上，這是一頭合成的戰爭獸，身軀超過三百米。坐在它的頭頂上，陳羲的身型顯得很渺小。可是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分明看到了一個巍峨高大的陳羲，遠比那個戰爭獸更加的高大。

“我們贏了。”

陳羲擡起頭看向四周，修行者們已經聚集過來，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子血腥味。可是這種血腥味恰恰是一種榮耀的象征，每一個參加了這次反擊戰的人，今天都會成為他們畢生無法忘記的記憶。而且每當回憶起今天，他們依然會覺得無比的驕傲自豪。

“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

歡呼聲在平原上沸騰起來，天空之中的雲似乎都被這種氣勢嚇得躲藏起來。這一戰的意義極為重大，這是人類第一次主動對淵獸發起的攻擊並且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勝。當這一戰的戰果傳播出去之後，會讓整個天府大陸的人為之振奮。

三萬修行者和普通人，屠殺了近百萬淵獸，這種輝煌，可能以後都很難覆制了。

大家歡呼著，盡情的宣洩著心中那無法安靜下來的激動。參加這一戰的修行者，除了藍星城和七陽谷的力量之外，其實大部分趕來的人提前都不知情。雍州的廂兵，青州的廂兵，還有那些小家族聯合起來的力量，綠林道上曾經被人唾棄厭惡的大盜們，陳羲沒有去聯絡他們，可是他們在聞訊之後全都來了。

這也超出了陳羲的預計，陳羲想到了會有修行者趕來支援，沒有想到會來了這麽多人。其實這也恰恰說明了，大家心裏都憋著一股氣兒，只是缺少那麽一個將他們串聯帶領起來的人。今天這一戰就是一個契機，每一個人其實都在等這樣一個契機。

當各個勢力，無論大小，打探到了這場戰爭的消息的時候，他們或許猶豫過，但是最終卻沒有放棄。也許在他們來的時候，看到那大海浪潮一般的淵獸隊伍的時候心裏會有畏懼出現。畢竟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大戰，可是當他們舉起武器加入進去之後，這種畏懼消失了。

陳羲笑了，如此的會心。

……

……

這頭戰爭獸的屍體變成了人類聯軍第一次會議的場所，也許這也是淵獸們很久都無法洗刷掉的恥辱。人類聯軍的第一次正式會議，是在淵獸屍體上舉行的……意義似乎有些大。或許在後世的史書上還會出現一副配圖，英雄們坐在怪獸的屍體上談論著什麽。當然，要想出現這樣的史書這樣的配圖，前提條件是人類最終打贏這一戰。

“我實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雍州廂兵將軍李度一顯然還沒從興奮之中恢覆過來，他看向陳羲，眼神裏都是真摯的敬服：“我的人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時候，其實我還猶豫過，畢竟雍州廂兵現在的力量所剩無幾了。一旦被卷進去，就是萬劫不覆。可是軍人的職責就是戰鬥，幸好我們沒有錯過這一次。”

青州廂兵將軍莫文大聲道：“本來老子是帶著隊伍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整的，皓月城裏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謂大人物已經傷透了我們的心。這麽久了，青州廂兵一直沒有放棄過，一直在戰鬥。可是我們的後勤補給一直沒有，甚至沒有人願意支援我們！”

他看向陳羲說道：“城主派人聯絡過我無數次，想讓我帶著人馬過去，說藍星城現在很安全也很團結。可是……恕我直言，以前藍星城的名聲實在說不上怎麽好，那畢竟是流放之地。所以我和手下人商議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不去。後來我實在扛不住了，武器裝備已經跟不上，沒有後援力量，再堅持下去用不了一個月我們廂兵就會打沒最後一個人。所以這次我是帶著隊伍想來雍州這邊休整一段時間再回去，沒想到遇到這樣一場大戰！痛快，真特娘的痛快！”

雍州綠林道的領袖屠千裏拎著自己的酒葫蘆灌了一大口，然後抹了抹順著嘴角流下來的酒說道：“我被人叫做屠千裏，是因為我過去做過不少惡事，百姓們都怕我，我自己倒也挺得意，覺得被人怕是一種很了不起的事。綠林道上的漢子們，爭強好勝，從來不怕打打殺殺。過去的打打殺殺也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打打殺殺，像今天這樣讓人心裏痛快的。以後我要做真真正正的屠千裏，殺淵獸，千裏屠殺！”

“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有人問。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陳羲，雖然僅僅是這一戰，雖然才剛剛認識，可是現在大家都已經確定，陳羲就是能帶著他們抗爭且看到希望的人。

“我看……要不把大家都集中起來？”

七陽谷的抱樸大和尚在運送完了百姓之後也趕來，卻只趕上了戰爭的結尾，所以有些許的失望。但是這種失望和興奮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看了看眾人說道：“我覺得應該趁著這個機會，把咱們零零散散的力量都集中起來，這樣一來力量更大，藍星城現在城防堅固，而且高手眾多，可以做我們的根基之地。”

青州廂兵將軍莫文看了雍州廂兵將軍李度一一眼：“你怎麽看？”

李度一道：“我倒是覺得可行，只有團結起來才有希望。再這麽零零散散的打下去，咱們最終都會消耗光，可是淵獸的數量太龐大，它們根本不擔心消耗。集中力量，能保護更多的人，也能更好的自保。”

“不！”

就在大家將殷切的目光投向陳羲的時候，陳羲卻忽然搖了搖頭：“不能集中起來……我以前確實這樣想過，以藍星城為根基之地，把所有還在反抗淵獸的力量集中起來。可是經歷了很多事之後，我現在覺得那樣做是錯的……不是我不想帶大家去藍星城，相反，如果大家執意要去我也不會阻攔，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推測說給你們聽聽。”

看到陳羲如此的肅然，大家都坐直了身子。黑決萬候雁雨樓，白裁萬候關外候兩個人自然而然的站在陳羲身後，就好像天生就應該站在那似的。以他們兩個的身份，其實比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要高些，可是他們心裏卻已經認定了陳羲就是執暗法司的首領，可不僅僅是寧集的繼承者那麽簡單。

陳羲繼承的，是整個執暗法司。

“其實淵獸還根本沒有完全發力，你們發現了沒有，淵獸是在有計劃的把人類的抵抗力量都集中起來。那一座一座的大城，就是集中點。你們仔細想想，如果淵獸從一開始就盡全力進攻的話，現在會是這樣的局面嗎？所以，我總覺得淵獸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圖謀，而這個圖謀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把人類都集中起來。現在的局面，或許正是淵獸想要看到的得到的。”

陳羲將自己的思路仔細說了一遍後看了看大家的表情：“我知道，這樣說你們可能很難接受，你們會不相信淵獸有那麽聰明。可我還是要說，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就暫時不要集中起來。但是，不集中不代表不聯合，我會傾盡藍星城的力量，讓咱們每個隊伍之間都有獨特的聯系方式，不管是誰的隊伍受到了傷害，其他的隊伍立刻就能過去救援。”

陳羲緩緩道：“我還會將藍星城的戰艦拿出來分給大家，然後幫助大家在隱秘的地方建立起來堅固的基地，最好是選擇在山脈之中，我們現在不怕丟人，大半個天下都被淵獸占了，我們怕什麽丟人？藏起來，也不丟人。等到所有的基地都建造好之後，那麽就形成了一張網。”

陳羲伸手比劃了一下：“這一張網，遠比一個點對淵獸的殺傷力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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