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自己？”

邪神虛影楞了一下，沒有明白陳羲什麽意思。他有些疑惑的看向陳羲，卻發現陳羲的眼神好像兩束光，筆直的刺進了他的內心。然後他忽然之間醒悟過來……是的，何必去問人女，自己明明知道答案的。

“為什麽要逃？”

邪神虛影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然後搖了搖頭：“我自己從不曾正視過這個問題，也一直在對自己說人女逃離神域是錯的，就是背叛。可事實上……我何嘗不想背叛？那個陰冷無情的地方，只要還有一點向往自由之心，便會想逃離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表情忽然變得兇狠起來：“和你有什麽關系！不要試圖再從我這裏訛詐走任何一點消息。沒錯，你很聰明，剛才有那麽一瞬間我都被你帶到了溝裏，被你的話影響了心境。可是現在不會了，你死心吧。我沒能殺了你，沒能控制你，是我敗了。可是你又能怎麽樣？”

陳羲看著他說道：“我只是想知道神域到底是個什麽地方，想知道人女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神。至於你，我倒是沒有興趣知道。”

邪神虛影怒喝：“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陳羲語氣平淡地說道：“如果是你的真身在我面前，我連逃離的機會都沒有。可你只是一抹念力，所以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現實殘酷……你的驕傲，在我這只算個笑話。”

說完這句話之後，陳羲向前一飄。邪神虛影感覺到了危險，立刻轉身要逃。他的存在本來就不強大，他存在的目的只是制造淵獸而已。此時在陳羲的腦海裏，就如同在陳羲的空間裏一樣，他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因為他連深淵之氣都被隔絕了。

陳羲輕而易舉的從後面追上邪神虛影，伸出手一扣抓住了邪神的頭頂：“你不願說，我自己看就是了。”

一瞬間，陳羲強大的精神力湧入邪神虛影之中，邪神虛影感覺自己被撕裂了一樣的痛苦，他忍不住的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陳羲的神識迅速的鉆進邪神虛影中，開始搜尋這一抹念力的記憶。

一個神，被人欺負的屈辱感讓邪神虛影痛不欲生。他想掙紮，可是在這裏陳羲就是造物主，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掙紮出去。不管他怎麽扭動怎麽抗爭，陳羲的手始終抓著他的頭頂，而他則逐漸的萎靡下來。

陳羲的視線轉移到了邪神虛影的記憶之中，最先看到的是最後的記憶，是在陳羲封印他之後的經歷。陳羲對這些沒有興趣，快速的掠過。然後他看到了邪神虛影在離開了無盡深淵之後的記憶，再然後是被展青占據偷出來送給陽照大和尚的記憶。

再一次看到陽照大和尚那張熟悉的面容，陳羲的心裏感覺被刀子割了一下似的，一下一下的抽搐著。這張熟悉的面容也許以後再也看不到了，所以陳羲有些怔怔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從這種莫名的情緒之中恢覆過來。

再之後便是特別無聊的記憶，且極為漫長。這一段記憶足足幾萬年，千篇一律的重覆著。就是將人的邪念，轉化成淵獸的過程。陳羲發現邪神果然沒有說謊，無盡深淵和天府大陸真的聯系緊密，有相當大面積的貼合。這種貼合很近很近，這也是為什麽有些地方就算是洞藏境的大修行者也無法開辟出空間的緣故，因為那裏沒有多餘的空間了。

在黑夜，天空就成了一面鏡子，將天府大陸所有人的思想反射到了無盡深淵之中。然後那些邪神的念力開始從中搜尋，搜尋最惡的一面。再之後，淵獸逐漸成型。每個人夜晚噩夢裏的兇獸什麽模樣，這個人的邪念在無盡深淵裏反應出來的淵獸便什麽模樣。

陳羲在邪神虛影的記憶之中快速的飛過，這種一掠幾萬年會讓人有一種特別奇怪的錯覺。

穿越時空，在別人的記憶之中穿越時空。

然後陳羲再次看到了真真正正的那個邪神，看到了他開創無盡深淵的過程。看到他灑出一百零八顆珠子，然後分出一百零八縷念力註入進去。這個過程陳羲之前看到過一次，但是很模糊，這次要清晰的多。陳羲看到了在邪神創造無盡深淵的時候，臉上有一種特別的得意。這種得意顯然和破壞了人女創造的天府大陸無關，而是一種小孩子第一次瞞著家裏人做了什麽的那種得意。

這個畫面之後不久，陳羲便什麽都看不到了。

因為這一抹念力，是在無盡深淵創造之後才出現的，之前的記憶也會有一些，但是太過分散所以早已經很淡很淡了。

可是就在念力的記憶消失到邪神創造無盡深淵這個很短的一個時間段裏，陳羲看到了一些極為重要的東西。

……

……

那是……一個不一樣的邪神。

他坐在山頂上，俯視著大地。陳羲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覺得那山有些熟悉，片刻之後陳羲反應過來，原來那就是昆侖山。邪神坐著的地方，就是昆侖山的最高峰。從邪神的角度看過去，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天庭湖。

“很美。”

邪神坐在那，靠在一顆迎客松上看著遠處的胡波自言自語：“人女……有些時候不得不敬佩你。你如果不離開神域的話，早晚都有機會成為最高的那一批人。你和我不一樣，你出身高貴特殊。而我呢，只不過是神域一個為了發跡而不停掙紮的野小子罷了……這一次我來追捕你，對我來說也許是個機會，也許是個災難。”

“你地位那麽特殊，雖然你打不過我，可是我卻不敢殺你。因為那些人要的是你回去，而不是你死。而且你回去之後就算受到一些責備，最終還是會被原諒，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呢，我抓你回去，明明你是逃犯，但是只要你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面前說一句我對你不好，可能我都會遭到懲罰……這就是標榜著最自由的神域。”

“我有時候想，你為什麽要逃？你出生在那麽高貴顯赫的家族，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成為神域第二尊貴的人。你一次次的逃，一次次的被抓回去……”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不過應該感謝你，這一路上追過來，看到了你不少創造。每一個世界都不相同，但是每一個世界都很美，最美的便是這裏了。所以我很欽佩你，到了這，創造了這，你的領悟已經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對於生的創造，你真的很有天賦……最可怕的是，你居然創造了仿神的人類。”

順著邪神的視線看過去，陳羲看到了一個站在天庭湖上的人。

那個人看起來很孤單，卻很倔強。他靜靜的站在湖面上，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麽，又或者是在等著什麽。他不時轉過頭看向昆侖山，一次一次。

邪神看著這個人嘆道：“真的很完美啊……你為了保住這個世界做了太多的準備。不得不說，這個人的創造就是一個奇跡。你無法創造出天生的神體，所以你創造出了這樣一個最初看起來務必弱小，但是有著難以理解的進化空間的人。看起來他現在還很弱小，但是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最終會成為神。”

“完美。”

這是邪神說的第二次完美。

陳羲順著邪神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那個人的臉。雖然隔著很遠很遠，但是神的眼力絕強，陳羲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人臉上的表情，甚至是眼神。所以陳羲看到了，那個人看向昆侖山的時候表情很覆雜，眼神也很覆雜。

是一種期待，一種盼望，一種思念，一種愛慕？

陳羲不確定，因為那眼神真的太覆雜了。

這就是神創造出來的第一個人，這就是那第一個萬劫神體。陳羲看到他身高大概和自己差不多，體型也差不多。不同之處在於，這個人的臉型顯得更為粗糲，臉上是絡腮胡，眼睛很大，很亮。看起來這是一個典型的西北大漢的外貌，給人的感覺就是充滿了雄性氣息。

就在這時候，一條強大的水龍從天庭湖裏翻出來，一口咬向那個人。陳羲發現這條水龍的境界高的離譜，居然達到了中階神獸級別，而且力量更加強大，相對來說比陳羲所處這個時代洞藏境巔峰的強者差不多。也就是說，那個時代中階的神獸，就能橫掃現在的修行界了。

可是這個人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任由水龍一口咬過來，將他吞了進去。片刻之後水龍便發出哀嚎聲，然後一團火從水龍肚子裏燒出來，人重新出現。他看了看那條水龍，每天微微皺了皺：“水裏的東西亂七八糟的太多了，應該定時清一清。”

然後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彈了一下，一滴血掉進了天庭湖裏。

緊跟著天庭湖就掀起了一股巨浪，這一滴血居然讓小半個天庭湖沸騰起來。再之後，那一滴血化作了無數細小的蟲子，普通人的肉眼都看不出來，正是可以橫掃天庭湖的血海彌蟲。

“這樣下去不行啊。”

邪神看著那個人自言自語道：“如果這個人能適應我創造出來的深淵的氣息，那麽他很快就會再次進化，那麽我的試驗就會被破壞。人女……把你騙走其實正是為了這個人，我不會毀掉你創造的這個世界，因為我需要你的這個世界完成我自己的試驗。你在抗爭，我何嘗不是在抗爭？但是我必須殺死這個人，因為他威脅到了我的試驗。”

他伸出手指向天庭湖裏站著的那個人：“打斷你的修行路真是有些遺憾了，我也想看看你最終會進化到什麽高度。但是我必須借助這個地方完成自己的創造，那麽就只能讓你消失了。”

他的手指尖上閃出一片光，然後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層厚重的烏雲。

那個人擡起頭看向烏雲，眼神一凜，戰意昂然：“這是什麽？不過來吧，戰！”

天罰降落，一道一道。

人硬抗了九千九百道，最終崩碎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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