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仔仔細細地看著村志上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腦海裏五個修行界巔峰強者對話的場面就好像活了一樣。雖然陳羲沒有見過道尊沒有見過佛陀也沒有見過終南山的這位隱修，可是這些人的模樣好像就在他心裏似的，栩栩如生。

村志完整的記錄了那一天發生的事，雖然對話可能會有些偏頗，可是陳羲都能理解下來。記錄這些東西的是族長的祖先，他不懂得那些修行上的術語，當然更不懂得什麽叫無盡深淵什麽叫淵獸之王，他記錄的那些詞語甚至都是錯的，可是這並不妨礙陳羲閱讀，因為陳羲都知道。

當看到布衣男子，陳羲認為那就是鴉首說出這些屍體來自滿天宗的時候，陳羲的心一下子就僵硬住了。因為這些事已經距離他不再遙遠，他去過那個山洞，見到了那個人留在石壁上的字句。可是已經沒有人說的清楚那到底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厲蘭封的弟子在那次大戰之中喪生，其實也正是從那次大戰之後，滿天宗的宗主修為境界一代不如一代。

一直到陳盡然。

陳羲看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有些疑惑，後來陳羲得知的消息是，那些累死在山洞裏的淵王屍體最後都被淵獸拖了回去，尤其是那個人，最後被淵獸分屍吃掉。可是村志上卻記著，這些屍體都被他們帶到了終南山。

陳羲微微皺著眉頭，繼續往下看。

當時老道人嘆息一聲說：“是啊，天塌下來個子高的人頂著，他死之後，我們就是這個世界個子最高的人了。可是如果我們的敵人是人哪怕是神獸也可一戰，但我們的對手是神，真真切切的神……就算我們的個子再高，有什麽用？”

這句話說完之後，所有人都沈默下來。

白衣僧人雙手合十不言不語，老道人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怔怔出神，黑袍男人擡頭看天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至於隱修和布衣男人，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之後繼續看那些屍體。

“這些屍體還要放回去的。”

布衣男人道：“現在神木大陣還沒有徹底壓制那些淵獸，它們會瘋了一樣想把這些屍體帶回去，每一具感受過外面環境的屍體對於它們來說都很重要，尤其是這個人。就好比有人進入了無盡深淵一樣，即便戰死可屍體對我們人類來說也有很大的意義。”

隱修道：“其實真的不公平，如果沒有神木大陣的話，隨隨便便淵獸就能適應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們呢，我們根本就不能適應無盡深淵。就連他那般強大的人，在無盡深淵裏都受到了重創……”

布衣男子語氣有些奇怪地說道：“我在想，以他的境界進入無盡深淵也許不是他遭受重創的原因，而是無盡深淵裏有絕對的強者把他打傷了。”

隱修將那個人的屍體反過來看了看，眉頭皺了皺：“這個人就是個普通人，之前應該不懂得修行。淵獸也真是有了不起的地方，竟然把個普通人弄的如此強大。他的經脈都是後來被硬撐開的，之前很細。他的體魄也算不得好，在普通人中都算不得好，所以為了存儲那麽強大的深淵之力，淵獸在他體內開了一個空間。”

“體內開空間？”

布衣男子的臉色微微一變：“也就是說，其實他的肉身哪怕經過足夠多的淬煉，其實還是無法承受深淵之力的，又或者是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深淵之力。所以這個體內空間，存儲的力量不會傷害到肉身，在運用的時候以獨特的法門提取出來就行了。”

“對！”

隱修點頭：“所以說這個人普通也不普通，到了我們這個境界開創空間已經算不得什麽，可是我們能在自己體內開創空間嗎？肯定不能，這個人對於淵獸來說簡直就是個寶貝，如果他的體質不是這麽普通，而是換成一個強大的體質，那麽可能……”

隱修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大家都懂了。四個人之所以把屍體帶過來讓隱修看，正是因為沒有人比隱修對人體的研究更透徹。雖然隱修將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尋找美食上，可是在這方面的天賦還是無人可及。之前他們四個都看過這個人的屍體，卻看不出什麽。

隱修的話，無疑給了他們太多提示。

“一個普通而又不普通的人？”

道尊感慨道：“如果真的換成一個體質強大的人被它們找到然後加以培養，可能這個人的實力將在你我之上。幸好，這樣的人真的不多，而且被抓去的可能幾乎為零。”

看到這裏的時候，陳羲的心猛的一動。

體內空間？

難道不是每個修行者都能開創出體內空間？

難道……

陳羲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臉色凝重。

……

……

道尊繼續說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白衣僧人也說道：“我忽然也想到一件事……”

就連那個擡頭看著天空的黑袍男人的視線都從天空上收回來，看向那個人的屍體：“換個方位，我們不適應無盡深淵的氣息，不管多強大的人進去可能都會被制約，以至於被殺。要麽被淵獸所殺，要麽被環境所殺。可是如果一個強大體質的修行者，能夠承受深淵之力，而且體內能夠開創出空間……”

隱修暫時忘記了他對這個黑袍男人的鄙視，接過來說道：“那麽在這個人的體內開創出來一個空間，存儲絕對力量的修為之力後進入無盡深淵，是不是就能破壞掉那些導致產生淵獸的東西？”

白衣僧人和老道人同時點了點頭：“可行。”

布衣男子卻搖了搖頭：“哪有那麽容易，首先找到這樣一個人就是天方夜譚。就算你我修為不錯，要想在全天下尋找這樣一個人，基本上沒有可能。而且，這樣的人到底存在不存在，你我都無法確定。”

之前幾個人眼神裏露出來的希望一瞬間都消融不見，老道人嘆息道：“也只是一個期望而已，不過這法子或許真的可行。找到深淵之力淬煉這個人的肉身，讓其適應無盡深淵的環境。然後傾盡所有力量在他體內的空間裏存儲，等到他進去的時候就有可能戰勝所有的淵獸強者，最終摧毀那些東西。雖然我們無法確定摧毀那些東西之後淵獸是否還活著，但最起碼不會再產生新的淵獸了吧。”

白衣僧人道：“這是個希望，可也僅僅是個希望罷了。第一，我們要找到最精純的深淵之力，就必須進入無盡深淵去獲取，而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我們能進去，還商議這些做什麽？第二，找到這樣體質的修行者，莫說沒有，就是有我們也找不到。這就好像淵獸都知道自己有個對應人，但是想找到對應人哪裏那麽容易。”

布衣男子嗯了一聲後問隱修：“還能看出來什麽？仔仔細細地看一看，然後還要把這些屍體送回去。不能讓淵獸知道我們可以把屍體帶出來，因為現在神木大陣已經開啟，淵獸以為沒有人可以進出。一旦他們知道有辦法進出的話，可能會發瘋。我們現在暫時沒有打贏這一戰的把握，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隱修點了點頭：“這個人沒有什麽可說的了，這些淵獸強者的屍體我剛才也看過，是一種絕對不應該存在的體質……不只是這些淵獸強者，應該是所有的淵獸都是一種不該存在的體質。因為這種體質，本身就是個悖論。”

“什麽意思？”

黑袍男人問。

隱修道：“要想進入無盡深淵，首先要保證是進入的是個死人。不但是個死人，還得是虛體。傳聞之中世間有鬼魂，可是你我誰見過鬼魂？若是說有些前輩大修一縷神魂不散這有可能，但是鬼魂之說，純屬無稽之談。對人類如此，對淵獸也是一樣的。”

“這些淵獸要想在無盡深淵裏生存，也必須要保證這兩點。第一，是個死物，第二，是個虛體。可是你們看到了，淵獸是實打實的活物，身體是實打實的實體。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說，這是變而不是改。”

他解釋道：“神和我們的區別是什麽？我們可以改造某些東西，比如我們可以把一塊石頭變成雕像，這是該。但是我們能憑空變出來一塊石頭嗎？不要說自己開創出來的空間裏隨便能有什麽，石頭也行。可那還是變，基於這個世界已經存在的東西的變。如果這個世界山沒有石頭，我們能變出石頭來嗎？”

四個人都搖了搖頭，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自然很容易理解隱修的話。人類的修行者再強大，其能力也掙脫不開改這一個字的制約。而神不一樣……

隱修繼續說道：“所以我們無能為力，淵獸不是基於這個世界而改出來的東西。哪怕它們是人類邪念的產物，可還是變出來的而不是改出來的。以我們的能力，沒有辦法制造出和淵獸一樣的東西來。”

老道人想了想，然後搖頭：“制造出既是死物還是虛體的東西，或許能。但是制造出和淵獸一模一樣的東西，絕無可能。”

或許是聽者有心，布衣男子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顯然變了變，然後下意識的重覆了一遍：“制造出一些死物且還是虛體的東西……”

幾個人的註意力都在哪些淵獸強者的屍體上，沒有人註意到他的臉色變化。

當然，記錄下這一切的族長的祖先只是看到了布衣男子這樣的改變聽到了他這樣的重覆，可是族長的祖先也根本不知道當時布衣男子想到了什麽，為什麽會有那樣反常的反應。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記錄下來這些，卻無法理解那些修行者的對話。

他不知道，他不懂。

陳羲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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