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哇哇哇……”

振聾發聵的哭聲不絕於耳，從千翡睜開眼睛開始，就一直沒有要停的跡象。

千翡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是不是還是暈著會比較好？

百靈撲在千翡的跟前哭得幾乎奔潰，一邊哭，一邊顫顫巍巍地讓人去把小少爺抱過來。

“小姐，是……，是小少爺嗚嗚嗚嗚……”

千翡心裏松了口氣，是個兒子。

並不是她不喜歡女兒，只是千翡知道，她興許，不能再生第二個孩子了……

千翡醒來之後就一直很想問一問百靈，她之前說的關於江離然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只是百靈哭到這會兒也沒打算停下來，千翡估摸問也問不出什麽來，只好暫時忍耐著，等著她的孩子被抱過來。

很快，奶娘將孩子抱進了屋子，說是剛喝了奶才睡著。

奶娘將孩子輕輕地放在千翡的枕邊，千翡歪過頭去看他。

軟軟的一只小球一樣，包裹在繈褓中，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來。

只看了一眼，千翡的眼淚便止不住地從眼角滑入發鬢，落在枕上。

她的孩子……

她自己生的孩子，在她的腹中待了數月，屬於她和江離然的孩子……

到這會兒，千翡初為人母的喜悅才如同煙花一般炸開。

可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孩子，在腹中就一直沒有安安分分地調養好，整日憂思奔波，他是不是也跟著吃了那麽許多苦？

“小姐，您這會兒可不能哭，仔細傷了眼睛，養都養不好的。”

百靈見到千翡落淚，自個兒馬上擦幹了眼睛不哭了，投了幹凈的帕子給千翡擦拭。

“小少爺好著呢，賈大夫說，小少爺比起哪家的孩子來都不差的。能吃能睡，您別哭了。”

一旁的賈清知嗤笑了一聲，“這話我是說過，我都覺得稀奇。就你那樣沒個輕重的，這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那是老天保佑嘶……”

賈清知忽然吸了一口氣，百靈若無其事地將腳縮回去，腫著眼睛笑瞇瞇地繼續給千翡擦拭。

“呵呵呵，賈大夫就愛開玩笑。那是小姐養得好，小姐，小少爺這會兒吃飽了，就放在您這裏睡一會兒？”

千翡點點頭，眼睛都舍不得從那張嬌嫩的臉上挪開。

真可愛，簡直讓人心疼到骨子裏去。

臉雖然還沒有長開，可眉眼能看出一些相似的痕跡來，這孩子往後，若是長得像江離然，不知道又會惹得多少姑娘偷偷在心裏惦念呢……

“百靈。你方才說什麽？”

“……放在小姐這裏睡一會兒？”

“不是這個，你剛剛說，夫君怎麽了？可是有消息了？對了，今日可有書信傳來？都是哪家的？拿來讓我瞧瞧。”

“小姐……”

百靈嘆了口氣，“您就別操那個心了，二少爺說了，姑爺興許不會有事的，睿王殿下在您生產的時候，大張旗鼓地給您送了補品過來，奴婢雖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可聽二少爺的口氣，這事情似乎已經出現轉機了。”

“所以您啊，就好好兒地將養著，奴婢燉了粥。這就給您端過來。”

千翡盯著百靈跑出去的身影，腦子裏轉著她剛剛說的話。

睿王，給自己送了東西？大張旗鼓的意思是，他沒有避著人？這是打算讓人知曉他們的存在？

記得之前睿王府來人，可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誰認出來。拼了命的掩飾行蹤。

如今又不在乎這些了……，那是不是說，睿王打算反客為主，想要行瞞天過海之事？

以睿王的能耐，這麽做也不難，但如果一個不察讓陛下知曉了，後果也不堪設想。

更重要的是，如果讓寧王的餘孽抓到機會，說不定能翻出什麽水花來，這並不是上策。

可這樣，江離然說不定能夠洗脫罪名！

江離然如果一開始就是睿王的人，如果一開始他就是為了晉西的百姓忍辱負重，想要揭露寧王的殘暴不仁，勉強也能說得過去。

然而睿王安插了人在寧王的身邊，哪怕是為了江山社稷，皇上心裏會如何想？

睿王會冒這個險？

千翡在百靈的攙扶下起身喝粥。

她也是真餓了，清淡的白粥都喝得香甜，只是她一邊喝，心裏一邊仍舊想不明白。

就算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幹擾到睿王，他也不可能冒著如此兇險的可能行事，如此除了江離然能得了好處，對睿王來說並無益處，他為何會這麽做？

“你這丫頭還能不能不胡思亂想？你現在的重任是養孩子！養孩子懂不懂？你再亂想信不信我一針再將你紮昏過去？！”

賈清知幾乎暴走，他就沒見過這麽沒有自覺的女子，她以為自己是神啊？什麽事情都需要她去考慮？喝個粥都能走神也是沒誰能做到了！

千翡回過神，趕緊三口兩口地喝完躺下。

鼻尖能嗅到甜甜的氣味，她忍住疼痛輕輕動了動身子，往繈褓那裏靠了靠。

暖暖的，軟軟的，讓心都能化掉……

……

千翡如今只能躺在榻上，她也不想的，但身子真的不允許。

若是可以的話，她恨不得能爬起來沖到書房裏去！

二哥哥見她不能自由地走動，別提多開心了，嚴令禁止任何人給千翡送任何書信，他卻是會不時地將千翡心裏惦記的消息說給她聽。

“奶娘說了，女子月子裏最是需要調養的，其餘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你就別想了，想也沒用，就是百靈這丫頭偷偷拿給你，我都不會手下留情！”

夏千臻的情緒明顯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江兄那裏你就別擔心了，有我們呢，許平已經去睿王府上了，江兄是睿王的親信這條路雖然行得通，可還要過皇上那一關，江兄如何接近寧王，所因何事。都需要沒有任何一點疏漏，這些，許平能夠處理好的。”

果然是如此……

千翡聽說江離然已經從天牢中被轉到了其他地方關押，心裏重重地落了一塊石頭。

“可我也沒想到。你的膽子竟然真的這麽大！”

又來了……

千翡挪動著身子往被子裏鉆了鉆，試圖將耳朵也給蒙住。

每次二哥哥跟她說話，最後總會以責備收尾。

“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呢？竟敢去碰京城的商圈，你可知其中的利益牽連？你怎麽敢這麽膽大妄為的……”

夏千臻不停地數落千翡，那些送來給千翡的書信。他看了差點氣血上湧一頭栽倒。

以為千翡只是不甘心，想要給睿王找些不痛快，可這也太大手筆了吧！這哪兒是再找不痛快？這根本就是想要掀起國朝的經濟起|義！

這丫頭簡直是……，她簡直是……！

夏千臻說著說著聲音慢慢放輕了，千翡的眼睛已經合上，呼吸均勻。

她居然能睡得著？

夏千臻哭笑不得，卻也沒再說什麽。

是真的累了吧……

這麽長久的煎熬，一個嬌生慣養的姑娘家，忽然間被逼著成長，去涉足她從未接觸過的方面。卻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巨大的打擊，沈重的負擔……，千翡現在還能安然入睡，夏千臻已經十分感恩戴德了。

“好好兒照顧你家小姐，全兒呢？”

“小少爺在二少奶奶那裏。”

夏千臻點了點頭，出去了。

……

千翡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全兒。

全者，完滿、齊備、不缺少也。

千翡如今的希望就是這個，從一開始，她的願望就是這些。

全兒很乖。乖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餓了就哼哼唧唧地要吃，吃飽了如果不想入睡，他就睜著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一點兒也不鬧人。

就是睡覺。也不需要人抱著哄著，安安靜靜地自個兒就能睡著。

奶娘說，這麽讓人省心的孩子，她也極少見呢，一瞧就是個往後能成大事的。

千翡只是笑，才這麽丁點兒大。談什麽往後呢？

只要全兒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她就心滿意足了。

這一個月極為難熬，好不容易可以下床出屋，千翡恨不得能飛出去。

“小姐您慢些，小少爺還小，您抱著別走那麽快！”

百靈招呼著侍女簇擁在千翡身邊兒，就怕有個萬一。

不過千翡抱得是真穩，全兒在她懷裏閉著眼睛睡得很香，嗯，果然是個能成大事的，千翡心想。

千翡急於想知道江離然的進展，究竟到哪一步了？皇上可震怒了？睿王可受斥責了？江離然……，江離然可能被放出來了？

她去找夏千臻，結果他和海元夕誰也不在。

許平也照常不在府中，不知道是不是仍舊在睿王府沒有回來。

千翡在宅子裏繞了一整圈兒，一個可以問一聲的人都沒有，就連夜風和賈清知也不知所蹤。

“是說好了的吧？怎麽可能一個都不在呢！”

千翡認定了他們是故意的，抿了抿嘴，慢慢地往自己的院子裏走。

太過分了，她在屋子裏足足待了一個月，他們怎麽能如此沒有情誼？留一個人跟她說說情況也是好的啊……

“小姐，興許是都有事呢，這陣子……呃……，事情比較多……”

“多什麽多？許平和二哥哥也就算了，賈清知都要閑出病了，他能有什麽事？”

“說不定就是因為太清閑了，所以才出府轉一轉？”

“……”

千翡將全兒摟在胸前，低頭在他軟糯糯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還是娘的全兒最好，乖乖地陪著娘親。”

“……”

百靈將頭低下去，小少爺才剛生下來，他就是想跑也沒法兒啊……

千翡抱著全兒，走到院門口，想著今兒還是老老實實地呆著吧，不然，若是錯過什麽重要的消息可怎麽是好？

擡腳邁進院門，只聽裏面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似是什麽器物落地。

千翡身邊所用的人皆是十分穩重的，輕易不會出錯，這一陣喧鬧的聲響，可從不曾有過呢。

不過也正常，千翡怕小丫頭們嚇到，走進去打算安慰一下，往裏走了幾步，步子卻倏然停住了。

丫頭們走路的聲音，手裏器具碰觸的聲音，樹上鳥聲蟲鳴，葉片接踵摩挲，整個院子平日裏正常的聲響，不知道為何，漸漸地遠去。

耳朵裏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眼睛裏也再裝不下任何多餘的事物。

千翡覺得，她真的該讓賈清知紮兩針才行，你看，都出現幻覺了……

屋前站著一個人，身形消瘦，衣服穿在身上都打晃。

可他站著的姿勢卻是熟悉的筆直，像是不會畏懼任何一樣的筆直。

面容……，千翡看不清晰，她奮力地睜大了眼睛，仍舊看不清晰，所以看吧，這只是幻覺而已。

是自己太過於想念了，潛意識裏想象出來的幻覺……

似乎有人想將自己手裏的全兒抱走，千翡轉過頭，百靈正輕手輕腳地接過去，“小姐，還是奴婢抱著吧。”

為何？為何要她來抱著？莫非自己會做什麽失態的舉動不成？怎麽會？不過是個幻覺而已，她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

一次次的驚喜和失望，千翡自覺已經不會再失態了。

可這一次……，這一次為何能持續這麽長的時間？

千翡看到那個人影在朝著自己走過來。

她不敢動，她知道的，只要自己一動，這一切都會不覆存在。

哪怕是不清晰的面容也好，千翡也想要多留住一會兒。

貪婪的眼神在人影上上下地看，一丁點兒細節都不想放過，千翡多想能伸手摸一摸，可她怕伸手了，就看不見了……

吃了許多苦啊……，瞧瞧，從前豐神俊逸的臉龐，都瘦的沒有了，顴骨突起，哪兒還有當初將自己迷得神魂顛倒的風采？

可是為何，自己的眼睛就是挪不動呢……

直到千翡的身子被抱住，她都一直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直到她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千翡仍舊以為，這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只是為何連溫度也能想象的這麽真實？為何她連江離然的心跳聲也能感受得到？

耳邊的氣息熟悉得讓她眼眶發疼，千翡慢慢地，慢慢地擡起手臂，小心翼翼地環上去，觸及到堅硬的身體，她的腿頓時就沒了力氣。

“……我回來了，阿翡……”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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